作者:阎ZK
“天下的规矩便是这样。”
“刻苦所修,并无所用;读书许多,却都派不到用场,并非是一切勤奋苦功,都有意义。”
南翰文那时憋屈。
澹台宪明却又笑道:“却读‘无用之书’,方知道书中百味,且从世情里锻炼一番。”挥袖让他去了,那时候年轻的南翰文憋屈。
此刻回忆起来,那时候的儒生气度还从容正大。
虽然澹台宪明说,是无用之书。
但是南翰文却还是觉得,那时读史的日子,才让自己定下心来,中年时才可以在那陈国留下,而如今白发苍颜,却又有另外一番气度。
此刻看着这江南,这天下,却莫名有种,年少看史时的感觉了。
南翰文煮茶。
天下乱世,开始的总也是热闹。
这边英雄,那边草莽,次第而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彼此争斗,见那大争之世,见了那豪雄绝地,年少奇才,最后却皆凋零,于是这时代翻篇,进入下一个盛世。
烈烈的英雄气,开始多热闹,后来就多寂寥寂寞。
许是如此。
就连这江南的风都带了些微的冷意。
外面那书童在扫落叶了,在曲翰修去世之后,南翰文将他收养,作为自己的书童,那位礼法的大名士去世的时候,给南翰文留下了许多的书卷。
南翰文捡起来了曲翰修写下的东西,继续编撰新的礼法。
所谓的礼法,不过只是道德和律例。
曲翰修在留下的那些卷宗里面写道:‘老夫曾和秦王谈论天下的未来,也曾经窥见了秦王的气魄和胸中波涛,说实在的,他的眼光太远了,竟也自成体系,颇有高屋建瓴之感’
‘但是,太高了’
‘高得超过了这个时代百姓和九成之人可以理解的,剩下的一成中的九成九,也难以窥见其胸中波涛之一端,以如此的眼界气魄,行非常人之举措的话,定难成效’
‘小子,可知何为礼?’
‘礼者为道德,你我……’
那卷宗在写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笔墨沉淀晕染成了一片,旋即才继续落笔了,南翰文竟然能够在这一顿,和继续写的动作里面,看出来了许多的洒脱。
‘应当是你了,记住,所谓的礼法,就是要让此刻时代的百姓之心,和秦王心中所见光景之中,建造的台阶和桥梁,一者太高,一者太低’
‘唯独约之以礼,戒之以律,才可以逐步往前’
‘礼法二字,并非是什么糟糕的,如同洪水猛兽般的东西’
‘可怖可憎的,不过只是【腐朽陈旧】罢了’
曲翰修的文字里面带着一种不屑一顾,故人说见字如人,一个是字里面便可见得风骨,但是这个不准确,另一个便是,在看故人之文字的时候,就仿佛故人未曾离去,还在闲谈。
南翰文忍不住微笑:“还是一如既往啊,曲老。”
“看似不着调,但是每每又有惊人之言。”
旋即翻过页。
曲翰修的文字有些焦急道:‘另外,记得啊小子,你们编撰完新的礼法之后,一定一定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
‘老夫,当有大名耳!’
‘不要说什么俗气。’
‘功成名就,本就是我辈儒生一生所求,厌恶的该是欺世盗名之辈。堂堂正正所作所为,而名传于千古,不是本来该追求的事情吗?’
‘记得啊,千万记得!’
‘不要忘,要不然老夫每年去找你……’
南翰文把这一卷卷宗闭上了。
小书童捧着茶进来,看着南翰文先生按着眉心,先是踮着脚把这茶器放在桌子上,然后才倒了茶,疑惑道:“先生怎么了?”
南翰文叹息:“被文字吵到眼睛了。”
小书童疑惑不解。
文字怎么会吵到眼睛的?
眼睛能听到?
南翰文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喝茶,拿起自己准备的卷宗,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曲翰修的毕生所学,他也会将这些卷宗里的文字学会,然后记录下新的东西。
然后传遍后世吧?
他忽然笑了。
他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你只是说,要千古留名,可没有说是要留什么名字吧?
于是南翰文决定,要将曲翰修的这些卷宗,还有那个虽然智慧洒脱,却又市侩得很,恨不得拎着人耳朵大喊着要名望的信笺流传下去。
千古之后的人,也要被这家伙吵到眼睛了!
南翰文微笑起来,看着那新,道一句:“老东西。”
去和千年后的人对话吧!
然后起身离开了,迈步走过江南的街道,行人的脸上还算是宁静,已经从之前的战争中渐渐回过来神,姜万象身死,姜素亲自抬棺扶灵。
算得一句天下缟素。
也因此,整个应国此刻都在君王去世的事情里,而在这不知道真的还是假装,亦或者是两种感情都有的悲伤之中,应国还潜藏着更多的问题。
姜万象死,天下未定。
他的两个儿子,皆是壮年。
谁人能承担着应国的天下,成就应国大帝。
亦或者说——
谁有器量,谁有气魄,去和秦王放对!
在想到这个的时候,整个秦的人们都带着一丝的自豪起来了,那种仿佛太平之世才孕育着的信心已开始出现了,这也是盛世的基础。
在秦王苏醒之后,整个麒麟军的军心,天策府的秩序都迅速恢复过来,天策府的那些先生们开始推行秦王的要求,安抚百姓,发展农桑,抚恤士卒,准备应对新的大战。
万事稳步向前。
南翰文走过街道,走过那一个熟悉的摊贩,走到了天策府之下的一个府衙里。
七年前那个只是顶着个名头的天策府。
只是彼时在宗室和群雄的逼迫之下,那时候的赤帝姬子昌不得不选择押注在了这个年少胆大,带着一票前土匪,贼人的流浪兵团,就跨越万里,做下一个惊天动地大事情的少年身上。
直接给了自己能够给的最大的封号,让他开府。
天策之名,那时候不过只是个虚头名望。
但是如今,这府衙之下,分设十二座官衙,天下偌大数万里,西起至于西域三十六部圣山之颠,东至于波涛汹涌入海之处,北至于草原极北的火山,南至于群山大川瘴气丛生的西南。
如此辽阔之地的大道上,修建驿站,日日奔马不息。
天上飞鹰振翅。
将天策府的命令传递到各地的不同地方。
足以影响着这个天下的各个地方,影响着这个时代,甚至于,是已经在拨动整个时代的方向。
此地当真,犹如天策。
天可汗之策!
南翰文和镇守大门的麒麟军战士点了点头,拿出腰牌,然后才夹着卷宗往里面走,却见得一位皮肤偏暗,眼瞳大而明亮的少女快步往出走,腰间挂着史官的腰牌,还有牛角柄的匕首。
后面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扛着战戟,大喊:
“喂!!!”
“萨阿坦蒂!”
“我不过就只是想要和你开个玩笑啊,不要这样生气好不好。”
是秦地史官,著作郎萨阿坦蒂。
还有麒麟军骁卫,萨阿坦蒂大人的护卫,三重天境的薛长青校尉,他们两人于数日前,摸排出来了应国混进来的家伙,薛长青战斗时候,有所突破,距离四重天不远了。
年少武功就不错,跟着萨阿坦蒂去见这个时代。
实在是长进了许多,但是有时候还是会闹少爷脾气,会和萨阿坦蒂起来冲突,是麒麟军年轻一代颇为出挑的两个人。
“南先生好。”
萨阿坦蒂标准行礼,然后离开。
薛长青啊啊啊地跑过去。
然后又噔噔蹬后退,行了一礼:
“啊,是南先生。”
“南先生好!”
“南先生再见!”
薛长青打了个招呼,然后扛着战戟狂奔而去了,南翰文看着他们两人,无奈微笑,麒麟军年轻一代里出了些人的,在自己的领域都有值得称道的事情。
南翰文继续往前行去。
又见得了七王阿史那踱步来此,是回报草原的安定情况,他们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这位七王的肩膀宽阔,在大汗王死去之后,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蒙受秦王之赐,得到了父亲的长枪。
然后将这把长枪封存了起来,这位七王逐渐退出了战场,自己的铠甲和父亲的枪都留在了中原,时常在草原之上,安定突厥人心。
为草原西北道行台,地位和职权颇大,却也极恭敬臣服。
阿史那在十年前来陈国大祭的时候,南翰文是负责接待的官员,阿史那主动打招呼:“老先生,许久不见了,精神可好?”
南翰文笑道:“只是为陛下解决些许的隐忧罢了,倒是阿史那大人,各地奔波,却也辛苦。”
阿史那的神色沉静,道:“皆是为了天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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