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落鱼
云梦龙君笑了，笑声是如此地肆意张狂。化作泽国的水域之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跟随着云梦龙君的情绪波动展现出那水域之主的伟力。
唯有这一叶扁舟所在之地，保留着最后一丝净土。
半晌之后，云梦龙君的笑声停歇，神情认真地向着沈渊说道：
“万年之前，我与你也存着同样的想法。”
龙君像是卸下了身上万钧的重担，姿态随意地坐在了扁舟。
暗金色的华服坐在身下，从灵魂深处透露出的尊贵之气与这简陋的小船格格不入。
沈渊见状也跟随着盘腿坐下，两人之前突然出现了一方小桌与一壶正在煮沸的茶水，淡淡的清香从茶壶之中飘出。
像是孤独许久之人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龙君向着沈渊认真开口道：
“万年之前，人皇绝天地通断绝了玄黄界与上界的联系。
我并不清楚人皇为何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决定，但此举毫无疑问为玄黄界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灾难。
而众多灾难之中，最为严峻的便是灵气枯竭的问题。”
话语微顿，话语之中充满了惆怅。
“玄黄界体量太过庞大了，纵使在诸多下界之中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强盛的法术文明、强大的修行者都需要灵气的供给。
然而断绝了与上界的联系，玄黄界便失去了一个巨大的灵气之源，而山川大地的灵脉、各大水域的天生灵池根本无法供给整个玄黄界。
可以预见的是，灵气终有一天会彻底枯竭，纵使长生久视的仙人也会在这样的灾劫中陨落。”
火炉上的茶水已经煮沸，云梦龙君为沈渊斟满茶水，微微泛黄的茶水上有一枚精致的茶叶飘荡，好似他们所乘坐的这一叶扁舟。
云梦龙君一边品尝着茶水，一边开口道：
“道子来自万年之后，亲身经历过灵气枯竭，自然比我更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识到灵气枯竭的危机，整个玄黄界的仙人神祇联合商议，决定断绝天地灵脉让灵气进入恢复期。
此后每千年开放一次，以此维持灵气循环的平衡。”
“千年？”一直以来保持着平静态度的沈渊终于动容了。
“龙君当真确认，那些仙人神祇们所商议的灵气恢复期是千年时间？”
沈渊的问题让云梦龙君面露惊愕。
“此事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难不成万载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
沈渊沉默良久道：
“人皇绝天地通，此后万年时间里玄黄界经历了三次漫长的灵气枯竭时期。
每一次灵气枯竭长达三千年，在这总共万年时间里，玄黄界中间也只经历了两次为期数百年的修行之世。
万年之后，法术文明早已凋敝，已无人能见证万年之前的修行盛世。”
第63章 不甘的残梦
沈渊此话一出，正在品茶的云梦龙君动作停顿了。
那双天青色的龙目收缩，黑金华服之下的伟岸身躯微微颤抖，似是在积蓄着什么。
“哈哈哈！三千年，三千年！”
前所未有的畅快笑声从云梦龙君口中爆发，威严的面容上此刻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哪怕是在梦中以残缺天罡大神通斩杀济渎大太子，都未能让他如此兴奋。
“那些老不死自持有洞天福地庇护，能够借助洞天福地避开灵气枯竭的千年之期，维持自己的长生之梦。
可跨入合道之境的道君，乃至更上一层境界的仙人们早已身融天地大道，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灵气，还有身融天地大道的感悟。
遁入洞天千年不出世对他们而言便已经是极限了，这漫长的三千年灵气枯竭时期他们必然无法承受！
更不要说，已经经历了三个三千年的灵气枯竭期！”
沈渊有些惊愕，不曾想在得知三千年灵气枯竭期之后，云梦龙君第一时间竟是这等反应。
“在灵气枯竭的三千年里，那些试图隐遁洞天躲避灾劫的老不死若是选择留在洞天之中，只能自身道基崩溃陨落。
若是冒着风险离开洞天维持合道感悟，也会在灵气枯竭的时代耗尽最后一丝灵机彻底陨落。
世间神通道法玄妙，或许存在某种避劫之法，但那些老不死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远超所有人想象。”
“并且如此长时间的灵气枯竭期，必然会导致洞天灵气消耗变得更加巨大，绝大多数进入洞天的生灵都会成为维持洞天的祭品。
他们已经无力庇护那些龙子龙孙、神祇妖将，所谓的水族体系必然早已分崩离析！”
云梦龙君就好似一个在赌场之中输光家产的赌徒，看到其他原本赢了他的赌徒也在后续的赌博中倾家荡产。
本以为输家只有自己，最后才知道所有人都是输家，那种畅快淋漓之感让云梦龙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四海龙王？四渎龙君？
真不知所谓的龙宫祖脉，究竟还能剩下几条真龙。”
这一则消息，让云梦龙君颇有些梦幻之感。
他甚至不想去思考原本的灵气潮汐千年循环，为何演会变成了三千年一次的灵气大枯竭。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的输家。
在经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笑之后，云梦龙君看向了正拿着杯盏欲品茶的沈渊，正欲开口继续分享心中喜悦。
但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既然绝大多数的老不死都无法熬过如此漫长的灵气枯竭期，那从万年之前存活至今的沈渊，又应当是何种境界？
更何况他虽然身处梦中，依旧能隐约感知到外界灵气潮汐刚刚归来，其灵气浓度低到令人发指。
在这样的灵气浓度之下，沈渊尚且能够在外界行走自如游历天下，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让云梦龙君更为心惊。
“合道？人仙？地仙？亦或是.”
连忙将那个令人恐怖的念头打消，云梦龙君面对沈渊的态度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般随意。
他面带笑容，神情之中充满感慨道：
“道子带给我的这一则消息，绝对是我这万年以来得到的最好礼物。”
“道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道子。”
沈渊呼吸下意识急促了几分，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云梦龙君所施展的唤雨大神通。
尽管只是一式残缺的天罡神通，缺少了呼风这一部分威能大减，可依旧有着毁天灭地之威。
念头一动便能引天河之水倒灌，将方圆数千里化作一片泽国，如此之威纵使合道强者也无法做到。虽然用起来实在是有伤天和，若是能够得到对沈渊而言绝对是一张强大的底牌。
但只是稍作思索之后，沈渊还是没有借助这个机会索取唤雨神通。
沈渊很清楚，自己这一则消息虽然对云梦龙君重要，但并不值这个价格。
若是贸然提出，反而会让云梦龙君认为自己贪得无厌不知进退。
一念至此，沈渊开口道：
“我对于龙君万年之前的往事很感兴趣。”
云梦龙君眉头微挑，心中有些惊讶沈渊没有选择唤雨神通。
这样的机会放在其他人眼前，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选择唤雨神通，如此做派更让云梦龙君高看了几分。
“既然道子有兴趣，那便说一说万年之前的往事也无妨。”
云梦龙君的姿态洒脱至极。
“不瞒道子，当年那一战我输了！”
“济渎龙宫以龙宫洞天为诱饵，向我麾下臣子许诺，只要投靠济渎龙宫便能进入洞天之中躲避即将到来的灵气枯竭期。
没有人愿意承担陨落的后果，所以麾下左右龟丞、十二路水神、三十六怒涛将军皆选择了投靠济渎龙宫。
当时我被以涡泫为首的十二水神所欺瞒，并未发现这背后的阴谋，当真正注意到也为时晚矣。
涡泫偷袭将我重创，济渎大太子携济渎龙玺动用祖脉之力将我镇压。
我拼死搏杀才突出重围，十二路水神除涡泫遁逃之外尽数陨于我手，怒涛将军、左右龟丞也被我所斩杀，但这一切毫无意义。
云梦龙宫已然被济渎水域的一众水神所摧毁，数千年积累毁于一旦。”
“此后的时间里我只能隐遁于云梦大泽之中，每当济渎派遣水神执掌大泽水域，我便出世将其斩杀，随后重新回归云梦大泽。
济渎连续派遣十余位水神龙子尽陨于我手，最终只能以济渎侵吞云梦大泽，不敢再明面上占据大泽水域。
然此举终究无力回天，灵气枯竭之后最终身陨于大泽之中，执念借助神通之力化作不朽残梦，重复着万载之前的不甘。”
云梦龙君话语看似轻描淡写，可沈渊却从中感觉到了那万载之前他所经历的种种绝境。
这也难怪云梦龙君在听到灵气枯竭期长达三千年时会有如此态度了，这其中的恨完全能够用血海深仇来形容。
不过云梦龙君所言中，有一点却让沈渊颇为疑惑。
“龙君执掌唤雨大神通，纵使无法将敌人尽数杀绝，可以此作为自保完全绰绰有余才是，又怎会战败？”
此话一出，态度洒脱至极的云梦龙君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一战，我并未动用唤雨大神通。”
他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像是在用美酒麻痹万年之前的自己。
“说是虚伪也好，说是妇人之仁也罢。总之，吾并不想为了一己之私让亿万生灵陨落。
他们既奉吾为龙君，以香火祭祀，吾又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第64章 心湖
毫无疑问，执掌唤雨大神通的云梦龙君绝对有能力击败前来伏击他的一众强敌。
唤雨大神通引动天河之水倒灌，其雨水断绝灵气与生机，将数千里沃土化作一片泽国。
这是超越了修行者极限的天威，是个体力量难以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