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703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然而此间亦没有留下她的分毫影迹……再去探查别处,也已无意义。”

  他费劲心力捕捉到这一缕残存的因果,都尚不能找到柳飞烟的影踪,又何谈其他?

  眼下除非想尔主动放出柳飞烟的影踪,否则,苏午想要找到柳飞烟,便几乎没有可能!

  如今天下诡患渐息,一派歌舞升平之相。

  曾经苏午许诺的天下无诡之世,今时已然实现。

  但想尔留在天下间的迷局仍在,没有一丝被破解的趋势。

  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在岁月长河中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每一次出现都必然引发时局天翻地覆的恐怖厉诡,更不曾被苏午真正关押,它们只是暗暗蛰伏于某处,等待时机一现,即会破冰而出,搅乱天地!

  苏午拧紧眉心,看着身旁的陶祖、洪仁坤,道:“这四年有余的时间里,我领两位周游天下,寻访名胜古迹,游览高山大岳,两位想来已经玩得尽兴了罢?”

  四载有余的时间里,苏午拜访今时天下才人秀士,更收集起了不知多少道天人真意,造就了多少宗生人甲。

  与此相比,带着陶祖两人游山玩水才是次要。

  陶祖闻声啧了啧舌。

  洪仁坤则看了苏午一眼,道:“难道我们说自己还没玩够,你能放我们再去多玩一些时间?”

  苏午摇头:“不是我不愿再让两位尽情玩乐。

  实则是今下已经没有时间了——

  祖师,洪兄,可曾准备好自己的死期了?想好要死在何处了?”

  “死在长安行不行?”陶祖忽然向苏午问道。

  苏午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是不行……”陶祖摇了摇头,面色竟还有些惋惜,他转而又道,“那便定在华山罢。

  我和阿坤选华山作自身的葬地。”

  “华山?”

  苏午未有料到陶祖会选在此地以渡生死劫关,他低眉沉思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华山根脉虽已被弥合,更有‘五岳大狱’镇压在彼处,但华夏根脉之中,终究还是留下了伤痕。

  两位选华山作自身的葬地倒也合适。”

  “嗯。”陶祖应了一声,接着道,“咱们这便往华山赶罢,一路车马交通回去,到华山的时候,大抵也到老夫和阿坤的死期了。”

  “好。”

  ……

  华山。

  诡狱‘五嶽’之首。

  西天世界群僧性灵聚集于此,镇压五嶽之中厉诡凶邪,诸不良人关押厉诡的车队于此频频往返,然而天下游人们,并未因华山如今变作一处‘绝凶之地’,而停止登临此山,相反,因诡狱五嶽之首的名头日盛,往来此间的游客反而日益增多。

  山脚下门庭若市。

  山道间游人络绎不绝。

  此时,华山脚下熙熙攘攘的游人之中,便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撑着一根拐杖,仰头看着华山主峰之上,那渐被苍翠绿树遮盖住的‘五嶽’二字。

  他一双浑浊老眼,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来,随手拽住身旁一个年轻游人,乃向对方问道:“小郎君,老夫同你问个路。”

  侧身对着老者的年轻游人转过脸来,就从老者身上闻到了一股被酒水腌透了气味,那般气味冲击着年轻人的鼻翼,令之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第1461章 、求道记

  “你有甚么事?”

  年轻游人甩动肩膀,挣脱开老者拽着他衣裳的手掌,以手掩鼻,满眼嫌恶地向老者问道。

  周围人纷纷散开,亦对老者侧目相视。

  老者咧嘴一笑,置身于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之中,其神色间倒也没有甚么畏怯。他指着远处被云岚山雾遮掩着的华山,向身前的年轻人问道:“老朽从别处听到消息,雕圣杨惠之而今隐居在华山紫云观中,要在此处率领众弟子完成其生平最巅顶的雕塑之作,小郎君是否知道此事真假啊?”

  那年轻人虽然嫌恶老者身上气味,但总算也未有就此跑开,还是回应了老者的问题:“我和友人相伴至此,是为寻幽访胜而来。我们也不是本地人,对于华山上的具体事情却也不了解。”

  他说完话便不再停留,与友人结伴匆匆而去。

  老者摇了摇头,正要再找下一个人询问之时,身旁有一面貌粗黑,背着个箩筐的中年矮汉主动凑过来,和蔼地向老者说道:“老人家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杨大师已经在华山上停留有二三日了,他落脚紫云观那日,紫云观中钟鸣之声连响了一刻不止,以此来表示对雕圣的尊崇。

  您这样大的年纪,长途跋涉至华山脚下,也是为了追随雕圣而来的吗?”

  “我确是为了找他。”老者点了点头,看着中年矮汉背上箩。在其箩筐之中,多能看到锤头、凿子、刻刀等工具,老者由此推测这个汉子应当是个雕匠,行至华山,乃是为了追随雕圣杨惠之。

  雕圣之名,在今时天下之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于鸦山首作‘降魔十八罗汉浮雕’,引得鸦山震动,彼处龙脉更易,将肆虐鸦山一带厉诡尽数困入龙脉之中,至今无从脱离,还当地百姓以太平。

  杨惠之大名由此传扬开来。其之雕塑作品,常有神鬼莫测之能,蕴有某种玄奥意蕴,常能使得天地同力,尽被其雕刻之中气韵调遣,而山石草木等死物由此化为‘天地威灵’,慑压鬼邪,救度群生。

  如曲阳河畔‘龙神吐水浮雕石碑’,镇住河中三道害人无数的厉诡;

  如阳荡川上十八童子送婚铜塑像,将当地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新娘’送入地脉之内,就此封押填埋;

  又如‘虎王捉伥浮雕’,在那‘虎山’之下,聚集了二十六道厉诡作伥鬼,此二十六道伥鬼,甚至能为当地百姓所用!

  杨惠之此般手段,堪称鬼斧神工!

  更无愧‘雕圣’之名。

  此人在四五载岁月间所作雕塑作品化作天地威灵者,乃有二十余副,目前最为人所称道的一副雕塑,应是‘卫河’之底的‘鼍龙吞棺’。

  这尊雕塑定住了卫河百年水患,将曾经引得百千人同时溺亡的鬼王‘无支祁’,填入了鼍龙雕刻腹内棺椁之中。

  然而,即便生平已经有此般镇压鬼王层次厉诡的作品,杨惠之对自身技艺的追求依旧无有止歇——他而今暂居于华山之中,就是为了在此地筹谋自己呕心沥血之下,一生最巅顶的作品。

  为此杨惠之招来了门下十三个得意弟子!

  此事已然吸引来天下人的目光!

  不知有多少希望在雕刻、画技上有所长进,乃至是希望学成此法以镇诡的人们,如今尽皆聚集在了华山之中,日夜叩门,希望能拜杨惠之为师。

  紫云观中香火因此大盛。

  今下主动回应老者所问的这个中年矮汉,应当也是为此而来!

  老者猜出了中年矮汉的目的,便开口向对方问道:“你手指关节粗大,虎口之间结茧厚实粗糙——应当也是一位雕匠,来此寻杨惠之学艺?”

  矮汉憨厚地笑了笑,道:“也不奢望能求得雕圣传道授业,就是能拜在他某位弟子门下,我也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矮汉顿了顿,看着老者犹豫了片刻,道:“华山山势险绝,紫云观的位置,几乎临于华山之顶了。

  老人家自己一个人上山,难免会体力不支,恐有危险。

  既然您也是去紫云观寻杨大师去的,咱俩不妨结伴同行?到时候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倒是正好。”老者咧嘴笑着答应。

  见他答应下来,矮汉更放松了些许,面上拘谨之色少了许多。二者一边闲谈着,一边往华山上走。

  多数时候,都是矮汉向老者询问,老者看心情回应一二。

  “您寻杨大师,也是为了向他学习那般出神入化的雕刻之道罢?

  您这样大的年纪,仍旧能精进学习,多少年轻人都比不得您的。”矮汉如是说道。

  老者闷闷地应了一声,拄着拐杖低头行过几级山阶,良久后才在矮汉要提起别的话题之前,开口道:“世间也不是只有雕刻之道,可以出神入化,镇压鬼祟,救度群生。”

  他语气之间,隐隐有些不甘。

  矮汉一世未听出其言外之意,只是顺着他的话答道:“是,是。

  不论道佛二门,亦或是灶王神教、端公、傩神、巫教之中,都有镇压诡邪的法门,我有一族侄,就被灶王神教中大脉‘阴喜脉’看中,成了灶班弟子。

  那个族侄父母被诡所害,吃百家饭才长到十岁,如今成为了灶班弟子,只要好好修行,日后说不得能被玄门挑入镇诡队中,从此就是一片坦途了。

  天下法脉,尽归玄门。

  连雕圣杨大师,都是玄门中人。

  如今世间,不论是法脉弟子,还是秀才高士,除了在朝廷做官来报国以外,还多了一条路——拜入玄门之中,一样可以报国救民,一样能得功名利禄,一样能流芳后世……”

  这个矮汉开口吐出一连串言语。

  其面貌粗黑,似是常年做苦力的粗人,但言辞之间,却又不像是个粗人,反而文邹邹的,应该有些学问在身。

  矮汉还在言语着:“玄门圣人与当朝皇帝,可谓一阴一阳,一位总摄天下镇诡之事,一位执掌黎民生息之道,二者相辅相成。

  若是我以后能拜入玄门之中,不知是否能一睹圣人风采?”

  今时民间,对于那位玄门‘圣人’的尊崇,隐然已经盖过了当朝皇帝。

  毕竟,在天下各处镇压鬼祟,还人间以清明的镇诡队、诸法脉,皆出自玄门。

  天下百姓对于玄门圣人带来的改变有更直观感受。

  老者默默听着矮汉充满憧憬的言语,不知为何,他面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叹息了一声,同矮汉说道:“你来寻杨惠之修习雕刻技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拜入玄门?”

  “是啊。”中年人点头道,“我年少世读书,考取功名不成,家中无余财供应了,我便出来一边做活一边读书,人到中年,依旧一事无成。

  后来玄门大兴,我那时便自学了雕刻,只是雕刻些小玩意沿街售卖,从来未想过,这般技艺也能用以镇压鬼祟,亦能为玄门所用。

  于是就起了拜入杨大师门下,彻底学成这门技艺以后,再拜入玄门神工局中的想法……”

  “想法也是不错。”老者出声说道,“但雕刻之道之所以能出神入化,镇压鬼祟,是因为内藏作者与天地交感的真意。

  那缕真意,才是镇压诡邪,乃至使诡邪为人所用的关键。

  此种天人真意,就不止出现于雕刻之中,就是书画、诗文之内,亦有天人真意的存在。

  你……”

  他话未说完,矮汉已经满面兴奋,恍然大悟道:“所以怪不得天下间经常传言玄门圣人在某某地,与某某秀士吟诗作画之类逸事!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圣人在天下四处游山玩水,相见友人。

  如今来看,他请那些秀才高士吟诗作画,是了您说的那‘天人真意’?!”

  老者闻言愣了愣,旋而笑道:“你倒是聪明。

  对那位圣人也确实是关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