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631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搬开龙脉以后,祖师与洪兄便留在华阴县中,看住此地百姓即可。”

  “要是把华山龙脉搬开了——那动静可就大了!”陶祖瞪大眼睛看着苏午,“到时候地动山摇就难以避免,你确定要这么做?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先设法截断龙脉,镇住华山龙脉。

  届时我传信于祖师,祖师即可搬开龙脉。”苏午如是道。

  “行!”

  陶祖也干脆答应,问苏午要了一锭金子,作为他与洪仁坤在华阴县中的日常花用。

  剩下丹加、鉴真、张方、诸僧侣,则与苏午一同上山。

第1376章 、舞剑图

  长安城外。

  一羊肠小道接连着平阔的官道,蜿蜒入野树深林之中。

  当下晨光熹微,长安城门亦不过刚刚开启,渐有行人来往于官道之上,却不曾见有人行经这条羊肠小道。

  此时有一灰衣中年男子,歪歪斜斜地骑着一匹马,沿官道往城门方向而去,正经过那羊肠小道。

  冷风拂过,卷来那马上男子一身的酒气。

  来往行人看着醉醺醺的男人,皆避之不及,不愿与之接近。

  “吁——”

  肥马载着中年男人自顾自地走过那通往羊肠小道的路口,往彼处巍峨高耸的城门行去,这时候,那男人歪头看了看那条羊肠小道,便拽了拽马缰绳,令马儿调转了头,踏入那浅草没马蹄的小径中。

  “去看看黑三儿在家做甚么?

  到黑三儿家去,到黑三儿家去……”马上的男人醉醺醺地念叨着,他的坐骑似有灵性,听得他的吩咐,竟真晃晃悠悠地载着他沿小径穿过路尽头那片野树深林,经过几处高岗缓坡,走进了一处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

  薄雾笼罩在这处坐落在一片洼地的村落中。

  村内偶有几声犬吠鸡鸣。

  那肥马将醉酒男人载到了一处大院舍的门楼前,便停住马蹄。

  院舍大门敞开着,只是门前挂上了两盏惨白灯笼,在青灰色的雾气里闪烁幽光,灯笼上的‘奠’字说明这处院舍的主人家里有人新丧,现下正在办着一场丧礼。

  砖石砌就的堂屋里,传出阵阵哀哭之声。

  “这、这是谁过世了?”

  醉酒男人拨开头顶那盏白灯笼,待他看清那白灯笼上的‘奠’字以后,终于意识到了甚么,抓着鞍头,一下子翻身滑下了马,直接滚倒在地,卷了满身尘泥,他踉踉跄跄的爬起,也懒得去拍身上沾染的泥土,牵着马走过低矮的门楼,进门就朝堂屋里头叫喊起来:“黑三儿,黑三儿!

  我来看你啦!

  黑三儿!

  你家里谁过世了?怎么不和老夫说一声?”

  呼喊声过后,堂屋里便有一黑黢黢的大汉径直走出,那大汉一眼看到在院子里牵着肥马摇摇晃晃的中年男人,他原本有些悲伤的眼神,顿转作讶然,向中年男人喊了一声:“吴供奉!”

  这黑汉就是中年男人所称的‘黑三’。

  黑三匆匆走近中年男人身旁,一把扶住了对方,又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家妻因故身亡,我们在此地没有亲朋,本以为不会有人来吊唁,没想到还有吴供奉您前来……吴供奉,您怎么满身酒气?这是在哪喝了酒?”

  “天下伤心人多了啊,黑三儿……裴旻,裴旻将军的母亲去世,他请我为他母亲作画于天宫寺,告慰亡灵,我便过去了,看了一场剑舞,作了那‘八十七神仙卷’……”被称作‘吴供奉’的中年男人拽着黑三的衣袖,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眼神迷离地道,“老夫还记得,黑三儿,咱们在乱坟岗上舞剑书画,这一转眼就二三年过去了……

  你的妻多年轻健朗一个妇人,怎么会、怎么会就过世了呢?黑三儿……”

  这个‘吴供奉’,即是而今声名鹊起的‘吴道子’,被朝野群贤盛赞画技,而今民间已有‘画圣’之美名流传。

  而‘黑三’者,则只是一乡野游侠儿而已。

  吴道子名声未显之时,尤能为禁中供奉,地位高出寻常百姓数筹,他与黑三这样江湖游侠儿结识,自是纯属偶然。

  黑三听得吴道子虽然有些磕巴、但依旧较为通顺的言语,总算弄清了吴道子为何会突然而来,他并未因对方只是醉酒后,想到与自己从前旧交,才来探望自己而不满,反而更受感动。

  只是当下他家中尚有大事需要处置,却不能与吴道子促膝长谈了。

  他转头往堂屋门口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堂屋门口处,两个幼童探出头,满脸泪痕地朝黑三这边投来目光。

  “家妻过世,非因病痛,只是另有变故……

  三言两句之间,我也无法与吴供奉解释清楚。

  只是当下我家并非善地,吴供奉还是莫要久待,我请邻居送吴供奉回京城,日后有机会,黑三儿一定登门拜访,拜谢供奉!”黑三转回头去,与醉醺醺的吴道玄解释了几句,也不管醉酒状态下的对方,能否听懂自己的话,跟着直接抱住对方的腰身,将对方抱上了那匹肥马。

  他牵着马缰绳,便匆匆往院外去,要请几个邻居过来,先将这位吴供奉送回长安去。

  然而马上的醉汉却不肯这样离去。

  吴道玄口中嚷道:“是甚么变故?不能告知老夫?

  官府害人性命?贵阀谋夺田产?你说,只要你说——老夫都着力替你解决,老夫如今……也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画匠了,替朋友出一口气却没有问题!

  黑三儿,说吧,说罢!”

  他说着话,又再一次滚落下了马——这一次幸好黑三及时接住,否则他这回若径直摔下马,脖颈就正好落在自己坐骑那碗口大的蹄子落下之处,他的坐骑一蹄子就能踩断他的脖颈。

  如此,以后便也没有所谓画圣,没有那‘地狱变图卷’了!

  “你说罢,黑三儿!

  不说便是不拿老夫作朋友,老夫记下了,以后也再不来了!”吴道子如是说道。

  他紧紧抓着黑三的衣裳,黑三没有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非因甚么官府谋害、贵阀相逼啊,吴供奉……

  实在是、实在是——家妻被诡所害!

  那诡而今是不是还潜藏于我家中,而今还没有确定!

  我已请不良人过来帮忙搜检,镇压鬼祟,吴供奉,你不必担心这边,还是先回家去罢,我日后再登门拜访……”

  “诡?”

  哪怕当下朝阳渐升,天光已现,陡然听到‘诡’这个字眼,仍能叫人心生寒意。

  连醉酒中的吴道子听到黑三妻子之死,与‘诡’有关,都愣了愣神,他往堂屋那边转头看去,只见到黑三那双儿女倚靠门边,正关切地往他这边看过来,而两个童儿身后的堂屋里,却是黑漆漆一片,不见有半边光亮。

  “就是有鬼祟害人性命……”黑三压低了声音,他见吴供奉似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又向其解释了几句,“家妻昨日新死,今日尸身已经臭了……”

  今下尚是早春时节,长安天气尚有几分寒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新死之人哪怕停灵七日,也绝不可能尸身发臭。黑三家中出现这种情况,恰恰说明其妻之死非同寻常,被厉诡害死,受诡韵侵染之尸体,多会在短时间内即出现腐败迹象,产生尸臭。

  吴道子转回头来,晃了晃脑袋。

  黑三以为他总算被劝住,听到当下自己家中有鬼祟作乱之事,已被吓住,生了退意,是以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他哪里料到,吴道子摇头之后,当即出言道:

  “诡——老夫也不怕!”

  “裴旻将军与老夫在天宫寺中,剑舞作画,老夫所作‘八十七神仙卷’,连当时天宫寺的真人,都称画中真有神灵居住,可以吓退邪精,摄拿鬼祟!

  黑三,老夫画一幅画,帮你抓住家中之诡!”

  吴道玄扶着黑三手臂站起身,朝那看起来更为阴森的堂屋走去,临近堂屋台阶下,他便嗅到一股隐约的尸臭味——死人身上散发出的尸臭,远不是甚么死狗死猫身上的尸臭可比。

  此般臭味,被活人闻到,有些心气弱的活人,甚至可能会因此生一场大病,乃至一病不起!

  盖因这般臭味令人嗅到,不止会心生反感,有呕吐之欲,更可能会心中怖畏丛生,继而胡思乱想,由此被外邪入侵,身染病疾。

  那股尸臭在吴道玄鼻翼间若隐若现,他拧开腰侧的小葫芦,猛灌了一口酒,借酒香来压住那股尸臭,跟着迈开步子,被黑三搀扶着迈上了台阶,走进了那间即使有灯烛香火点燃,依旧阴惨惨的堂屋中。

  堂屋正对门的那片空地上,便搭起了一副木板。

  一层粗布盖在四脚离地的床板上,隐隐浮凸起一个人形。

  黑三松开了搀着吴道玄的手臂,他此时倒未再来劝吴道玄甚么,而是走近了那两个幼童身旁。

  两个幼童跪在床板一侧,正默默地烧着纸钱。

  他们好似一直都跪在这里,烧着纸钱,并未挪动过步子。

  吴道玄直觉当下情形不对,透着些诡异,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以他当下浑浑噩噩的脑袋,也实难分辨清楚。他环视堂屋四下,看到堂屋四角各自摆放着一个泥人、一捆柳枝、一碗清水、一捧炭灰。

  “这是依‘五行颠倒’的顺序,摆放在屋子四角的五行中之物。

  从前我请一个过路的灶班子吃过饭,那灶班子的年轻人,教了我这个法子,说是用这个法子能困住厉诡,叫它一时半会儿之间不能害人。”黑三看着吴道玄,他面上忽然露出些笑意,整张脸在黑暗里的烛火映照下也变得明暗不定,“我去给您取纸笔来,您看着画——

  不良人不知道何时才能来到,您要是能用一张画儿就困住厉诡,或是把它吓走,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话,黑三轻飘飘地从床板一侧走开,往对侧的耳房里取纸笔去了。

  跪在他们母亲尸身侧方的两个幼童,一齐转头看着吴道玄,他们的眼睛里,眼白似乎过于多了些,以至于眼仁都只有黄豆那么大的一团。

  吴道玄看着那衣袍之下、双脚都未怎么挪动,几乎是直接略过地面,往耳房去的‘黑三’,再看看跪在床板侧方、两个面色惨白、眼中眼仁近乎于无的童儿,他心中骇然,便是先前喝了再多的酒,此下也直接醒酒了!

  可他却不愿醒酒——

  此下还不如直接醉死过去!

  ——黑三和他的两个孩儿,今下纵然不是诡,也必已经被诡附身了——吴道玄现下肠子都悔青,当时还正常的黑三劝自己离开之时,自己为何偏偏要卖弄?

  这下子,说不定要把命都丢在这里!

  一念及此,吴道玄攥紧了手里的酒葫芦,想着与其被诡害死,不如直接彻底醉过去,在醉酒中被诡所杀,死就死了,总归没那般痛苦——他直接将那酒葫芦口杵到嘴边,往喉咙里强灌了满满一葫芦酒。

  此酒乃是上好的‘梨花春’,系裴旻将军赠于吴道玄的名酒。

  其遣家仆送了十坛到吴道玄居处,吴道玄随身带了这满满的一葫芦,一路半喝半倒,倒还剩下大半。

  依吴道玄的酒量,只这大半葫芦酒,倒还醉不倒他。

  然而他先前本就处于醉醺醺的状态,此下又痛饮大半葫芦‘梨花春’,酒劲猛地冲上来,直接将他先前渐渐清醒的意识冲了个七零八落!

  天地俱在旋转!

  吴道玄置身于这交相旋转的天地间,摇摇晃晃,根本稳不住身形,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就看到裴旻捧着端着一道矮桌到了他跟前,那肤色漆黑、如铁塔般的汉子,在吴道玄眼前忽地变作了一瘦长脸儿、面色惨白、一身红衣的女子,女子眼神绿莹莹的,直勾勾地盯着他,并不言语。

  他便扬首看着那女子。

  一阵阵侵入骨髓的寒气从红衣女子身上飘散过来,吴道玄当即抱住了膀子,口中直叫嚷着:“冷!冷!

  冷死老夫了!

  黑三儿!黑三儿!

  裴旻将军!快舞剑,快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