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曾经他与云霓裳经过此间,曾遇到过一位往天师府求取符箓的婆婆,以及她的孙女。
二人也卷入了这场劫波之内。
诡调局在龙虎山周边寻索失踪的孙女,至今未得任何消息。
苏午走下龙虎山,却也未按原路返回,而是去往了十数里外的‘天门山’,他当时寻索‘柳飞烟’的因果之时,曾经偶然窥见想尔演化的此方世界中的情形。
当时‘想尔’便立身于那天门山的‘天门’之中,接受无数人影的膜拜。
或许彼地会留有甚么线索。
他行至天门山下。
天门山下,树木苍翠,植被茂盛。
山石环绕着那道如天之门户的透明窟窿,窟窿之后映照着一碧如洗的苍穹——从表面上看,此间也没甚么异常的变化,但苏午张开‘故始祭目’,却看到了一些端倪——
满山满谷之间,茂盛生长的草木根系里,皆残留着浅淡的尸气。
一缕缕渺渺之发从苏午耳后垂落,钻入脚下草木根茎之中,勾连着那一缕缕无形的尸毒,借助那一缕缕尸毒推演因果,因果丝线密密麻麻缭绕于天门山下,聚集成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影!
无数人影铺满这座山谷,他们尽皆面朝着天门山,朝那道天门不断叩拜。
在不断地叩拜中,他们寿数消无,生机笑容,血肉骸骨滋养了大地,才令此间的植被生长得如此茂盛!
此间的死者尸骸一层叠着一层!
苏午此刻好似就处在尸山包围之中!
他眉心竖眼微微转动,从耳畔垂下的一缕缕头发尽数收回,那般遍堆腐尸的恐怖情景便消失无踪,唯留当下满山茂盛的草木。
此时,苏午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彼处深林间,似有人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平静,运转‘冥冥之息’——正在龙虎山脚下等候的陶祖、洪仁坤同时听到了那阵悠长的呼吸声,在他们耳畔响起。
二人相视一眼,亦未耽搁分毫,带上众人,直接走入冥冥沟壑之中,前去与苏午汇合。
同时间,苏午走入那片深林内,循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在深林间飞快穿行。
他在一息之间穿越了龙虎山,走入满目昏黄、遍是黄土山丘的‘檀宫山’内,陶祖、洪仁坤等人在他身后浮显身形。
苏午未发一言,领着众人越过檀宫山,走入‘九华山’中。
……
群山从苏午身畔飞掠去。
天下名山大岳或险峻雄奇、或和顺平缓的山景尽皆不在他的眼中。
他领着众人越过这如浪潮般一重重扑来、似乎未有止歇的山峦,终于在走上‘终南山’之后,一切似乎有了尽头。
终南山外,已不见山峦叠嶂。
但有汪洋大海寂静流淌,大海远处,隐现岛屿影踪。
雾蒙蒙的海面上,一座盘绕一重重锁链、猩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的鸟居巍然耸立。
苏午立身在一块山石上,往远处汪洋大海看了一眼。
他收回目光,带着众人在山道上继续前行,在走上一段盘山公路,临近一处八角凉亭的时候,苏午眉心故始祭目悄然张开,映照出了曾经铺散于这座八角凉亭周围的一具具尸骸。
此时的八角凉亭周围,已不见那些尸体的影迹。
但还留着许多沾附着尸水血雾的衣衫随处飘荡。
有些黄绿交织地马甲上,还写着‘枫叶旅行社’的字样。苏午从地上捡起一件马甲看了看,默念几句太上救苦拔罪神咒,便将那件马甲焚烧个干净,他抬目向前看——
山道尽头,有个面容普普通通的青年人朝他迎面走来。
他倒记得这个青年人,叫做‘张永生’。
第1282章 、进入“张午的未来人生”!
郁郁葱葱的树木遮住了‘张永生’头顶的天光,令他的神色看起来越发阴沉。
他盯着那凉亭旁站着的苏午,眼里似乎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只余苏午一个:“我都还没有去找你,你竟然敢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看来你是不知道当下是什么地界……
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苏午看着张永生面孔上爆发的怒意,耳听得从对方口中吐出的话,暗暗皱了皱眉。
分明是此人在暗中窥视他,继而被他发现一路追了上来。
到了这个‘张永生’的嘴里,便成了他主动找上了对方——此中是存在甚么误会?还是双方之中,有一方对事实的认识出现了偏差?
一念及此,苏午的心神突地跳了两下。
——先前那隐在天门山周遭深林中,窥视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张永生?
对面的张永生见苏午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他心中的怒意越发炽烈,这股怒意不知从何所起,不断地焚烧着他的心智,令他在苏午目光注视下,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他隐隐有感觉,自己曾经便一直处在此种目光之下!
“祖师专门留下‘海生’的线索,就是为诱你前来!
你倒还真一头扎了进来!
此时天罗地网已经布下,我看你怎么逃?
怎么逃?!”
张永生狠声言语着,从山道彼端迈步朝苏午走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四周苍莽群山在他眼中化作了交结的龙脉,天地之间,飘荡着无数漆黑色的大道符箓,那一道道大道符箓贴附于天地间的龙脉之上,跟随龙脉伏延,朝他的身躯汇集而来!
“吾奉苍天号令!
诛杀叛逆,万神景从!
急急如律令!”
张永生满脸狰狞,浑身皮肤之上爬满一道道气韵恐怖的云芨符箓,他自身在这瞬间好似都化成了一道符箓,向苏午猛然铺压而来!
苏午身旁的陶祖、洪仁坤眼见张永生扑了过来,二人同时挑了挑眉毛,但旋而又都安静下去,没有任何帮手的意思——那人口中叫嚣得起劲,奉甚么‘苍天号令’,但二者观其气韵,根本不堪一击。
本身苏午就能随便应付此人,他们出手作甚么?
倒是此人发了疯似的就这样直冲过来,看起来是真不怕死……
苏午低眉看着浑身缭绕符箓,陡冲而来的张永生,他眼神里没有甚么特别的情绪,古井无波:“你的实力太多羸弱了,不能奉行苍天号令……
不够资格成为‘苍天’的代言人。
让想尔来。
——至少让想尔的化身过来。”
他语调平静,一手五指张开,那手掌便化作白骨大岳,倾翻苍穹,朝张永生当头笼罩了过去!
张永生看着那倾盖而下、散发着凛冽死气的白骨大手,隔着那白骨手掌的间隙,他又看到苏午的双眼——就是这样目无余子的模样!他曾经千百次地在这样的目光下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
他终于想起来,他为何如此厌恨苏午的表情,看到这个人,便禁不住会发怒——
太像了!
对方与祖师太像了!
在对方以及祖师的眼里,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怕是如猫狗畜牲一般的无知蠢物而已!
“我要叫你——我要叫你付出代价!”
张永生迎着那倾盖而来的白骨大岳,手掐‘三清印’,他身形没有丝毫凝滞,已然感知到无数大道符箓加持而来的磅礴伟力、浩瀚道韵——他想象自身化作了一柄夔天巨斧,将劈开这白骨山岳——但实际上他仍旧只是个满身爬满诡异符箓的可怜虫,在苏午微微皱眉之时,以苏午都反应不及的速度,一头撞在了苏午的白骨手爪中——
将他自己撞得头骨碎裂,脑浆直迸!
将他的身躯撞成一团肉糜,滚滚血泥从白骨大手手爪缝隙间淌落!
看着就这么干脆利落一头撞死在自己手中的‘张永生’,苏午面上不仅没有甚么放松之色,他反而皱紧了眉头,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自心底乍然翻腾而起——那些云遮雾罩的棋局,于此时变得越发混乱不堪!
想尔就让‘张永生’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了?
张永生于想尔而言,纵然一钱不值,又何必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手里?
它究竟在筹谋着甚么?!
它令张永生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亦必然有其深意!
苏午猛然抬起手掌,手指缝隙间的血迹蜿蜒流下,在他掌心勾勒出一个个云芨文字,诸多云芨文字排列于他掌心贴附着的一道漆黑符箓之上。他看懂了这道符箓——
‘太上玄元根本无极正箓’!
读懂这道云芨符箓的瞬间,苏午一刹那明白了许多!
他眉心竖眼蓦然张开,那些隐在虚空之外、冥冥之中的事物便从他周身浮现而出——他周身蔓延开密密麻麻的因果丝线,一道道因果丝线勾牵着一个模糊人影,那个模糊人影越发朝他走近,它变作了‘张永生’的模样!
而今,‘张永生’的因果移转到了苏午的身上!
这时候!
从彼处山道尽头,又有一道人影徐徐走下。
那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女孩,她在郁郁葱葱的林木掩映下,仰起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面孔看向苏午,她的双眼里,空茫茫一片,如同一碧如洗的苍穹:“大道生于有,而有生于无……
我今为你授下‘太上玄元根本无极正箓’。
你亦是自‘无极’之中的化生者了——吾今推演出,唐朝之时,佛门兴盛,而道门势颓,于彼地演化‘地上天庭’、‘白玉京’,正是最好时机。
张永生,你来助我一臂之力罢!”
张永生?!
苏午听到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面孔上属于‘海生’的五官面容,在‘张永生’的因果与自身紧密相合之际,纷纷从他面孔上褪脱了下来——而张永生那副普普通通的五官面容,则浮现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他站在凉亭旁边,身边就是陶祖、洪仁坤他们。
但此刻他们却又好似距离他很远很远,与他相隔在不同时空里,他们根本就感知不到苏午此下情形的诡异!
汇聚于此间世界的重重山峦叠嶂、名川大岳,化作一道道蜿蜒的气脉,交织成罗天大网,朝苏午一齐覆压了过来!
‘终南山’尽头。
那片无尽汪洋大海里,一座岛屿上缠绕漆黑锁链的猩红鸟居、一座岛屿上并排屹立、缠绕无数似树根般的猩红脉络的双峰,亦化作因果网络,汇入那张罗天之网中,汇向苏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