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莫去看那十字!
那十字——那十字万分凶怖!”邵道师口吐鲜血,急声提醒自己的道侣。
麻仙姑闻言,及时收住了看向那十字裂痕的目光,连忙搀扶住身旁的邵道师:“道兄,这是怎么了,你……”
“我无碍!
山上的道兄怕是有危险了!
咱们快去!”邵道师反手握住麻仙姑的手掌,一手持法剑,拉着麻仙姑往山上奔去。
在他们同往山峰上奔赴之时,这至暗群山间,忽然间亮起了一蓬蓬或赤或紫的火光——其中甚至有漆黑火焰如柱直冲天穹——那漆黑火焰在此间至暗天地中,盛烈地燃烧着,与倾盖天地的黑暗,却有着鲜明的区分!
轰!
火光映照出大片大片顶盔掼甲,着不同服色布甲的八旗军士!
‘非生非死’的气息从这旗帜猎猎飞扬,军容严整森然的八旗军士阵列中爆发——而后就被那一道道或赤或紫或黑的火光沾染了,点燃了!
严整军容顷刻破碎!
另一支队伍在四道火光裹挟下,冲散了八旗军阵,奔赴山顶!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呼喊声撕破了这至暗的天地!
邵道师与麻仙姑相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然之色!
黑须道士直接出声:“白莲教?真空家乡会?!”
“他们怎么也来这儿凑热闹了?!这是真空家乡会的正会,还是被分出去的‘真空莲乡会’?!”麻仙姑亦是满心疑惑。
二者正自惊讶时,山峰之顶骤然弥漫开一片暗红的诡韵!
在那片沸腾若岩浆的暗红诡韵中,一颗顶着两根弯曲犄角的羊头骨从滚动气泡的暗红岩浆之中徐徐浮出,它的一双眼眶中,蓄积着血红的岩浆。
岩浆化为了被六对染血的羽翅簇拥着的羊头厉诡的眼仁,它的一双眼仁里,赫然凝聚出倒十字的瞳仁!
十二翅羊头厉诡一身遍布污血的衣裳,一手中,端着一柄盘绕无数啸叫着的人头的黑刀!
他的出现,引得那悬停于虚空中的十字形裂缝猛然颤抖起来!
一切凝滞的事物,重新恢复运转!
“‘祥羊’——曾经摧灭了数省大秦主祭寺的‘祥羊’也来了?!
此人被康熙定为‘大逆’!”
“八旗军都在此地出现了,‘大逆’出现在这里,倒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麻仙姑远望山顶,若有所思。
至于今下,诸方势力粉墨登场,齐聚于太行山中某座无名山峰上。邵道师、麻仙姑两人反倒不怎么担忧那位道兄的安危了——乱局之中,那位道兄倒正是‘如鱼得水’!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二人动作一点也不慢。
他们相互交谈之际,已经临近了半山腰。
半山腰,一面竖直朝上的悬崖绝壁上,一顶红轿子被几个脸上涂脂抹粉的‘轿夫’扛起来,在几十个穿红戴绿的号手、鼓手、乐师、随员吹吹打打之下,热热闹闹地直奔向山顶!
那支队伍就擦着邵守善、麻仙姑两人飞掠过悬崖绝壁,猩红大轿里溢散出的气息,叫邵守善眼神凝重:“红哀会的‘哀神’?!”
“扛轿子的轿夫、吹奏乐器的乐师、各种随员——脸上抹了很厚的粉,衣裳上刷着很重的‘喜漆’,这些人都不是活人,亦非是死尸,而是一具具纸人。
这形式与哀神出驾的形式不符。
轿子里的应该不是‘哀神’,而是从红哀会反叛出去的‘纸娘娘会’的‘纸娘’,看这声势,就不知道是那位‘白纸娘娘’,还是三位‘红纸娘娘’里的某一个了?”麻仙姑看得更加仔细,便与邵道师解释了几句。
邵道师一听来者是‘纸娘娘会’的人,神色稍稍放松:“咱们天王观与纸娘娘会还有些来往,待会儿倒好和她们说话。”
他话音刚落!
一阵阵凄厉的喇叭唢呐声又自山峰另一侧某条山道上响起!
第1157章 、意料之外!
“笃哒哒笃嗒——”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咚锵!”
“呜——”
“哒哒哒!”
浓烈的腐臭气从漫漫山道间直冲而出!
一具具由死尸扮作的乐师、随员、轿夫,前呼后拥着一顶大红轿子,作喜气洋洋之状,漫过山道,直逼山顶!
这支队伍自不用说,乃是‘红哀会’的‘哀神’出驾了!
“红哀会!”
邵道师、麻仙姑看着那支漫过山道,逼近峰顶的队伍,似乎嗅到了空气里化不开的尸臭与香火混合的味道。
二人紧紧盯着那支全由痴男怨偶之尸身组成的队伍,眼看着这支红哀会的队伍逼近了峰顶——他们原以为红哀会的队伍会径直踏足战场之中,却未想到,那支队伍绕山盘转了数圈,像是在犹豫迟疑着甚么,忌惮着山顶上的某个人一般,几个呼吸之后,绕山盘转的红哀会队伍忽又沿原路折回——
红哀会未有踏上山顶,反而折回半山腰处去,与冲破了八旗军阵,冲上半山腰的‘真空家乡会’会众撞在一处,双方立时大打出手,一场激斗无可避免!
“轿子里的哀神似是得了甚么指令一般,明明已经临近山顶,却不敢上山,转而下山拦阻其他人上山去……”麻仙姑眉头微皱,“我觉得,这般情形很是不同寻常……”
“如今天下间有数的宗派,几乎尽皆汇集在了这太行山中。
大逆‘祥羊’、纸娘娘会、大秦教、白莲教真空家乡会,乃至扈从满清皇族的八旗军——与这些大势力一比,今时的红哀会其实有些逊色了。
自红哀会中‘哀神’沉寂无数以后,红哀会势力便剧烈收缩。
从前能与白莲教中的真空家乡会分庭抗礼,在无数哀神沉寂之后,本是连真空家乡会分裂出去的‘真空莲乡会’都比不了的,也是满清舍力扶持,允许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谋害性命,重塑‘哀神’,传播教法,红哀会如今才渐有了一些起色。
即便如此,与真空家乡会、大秦教、白莲教却也是比不了的。
它应当是惧惮这几方势力,怕自己会第一个破灭于几方势力的争斗中,所以会暂避锋芒,折回山下去……”邵道师猜测着道。
麻仙姑对道侣的猜测未置可否。
红哀会众都是一群疯子,最为擅长搅乱种种局势。他们若懂得‘权衡利弊’,他们便也不是叫人闻之胆寒的红哀会了。
山上一定有某个人,或者是某支势力、某种事物,令红哀会惧惮到了骨子里,叫他们终于止住疯狂之念,不得不‘权衡利弊’,所以他们才会暂避锋芒,退下了山。
那会是谁,叫红哀会如避蛇蝎?
麻仙姑蓦然想起曾经的‘哀主’王传贞,就曾被那位小真人重挫。
红哀会不敢直面之人,或许就是那位小真人。
也或许是容纳‘祥羊之诡’的那位!
……
一纵一横两道交错的直线,形成了十字形的裂痕。十字形裂痕形成的一刹那,天地间的一切光亮尽被收摄进了裂隙之中,化作裂缝中不息流转的苍白色光。
那氤氲的苍白色光中,似有无数人头攒动着,向裂缝外的世界发出绝望的号泣,发出求救的信号!
嗡!
‘凝滞一切,封锁一切,阻隔一切’的诡韵从‘十字劫的倒影’上爆发而出,在天地间铺展,在这时间都近乎被凝滞了的力量之下,苏午陡然间有种境界退转,力量如瀑布般地衰弱的感觉!
他眼神凝重,抬目注视着那道铺满了视野的十字形裂缝!
十字劫!
哪怕与它已经打过数次照面,如今再次直面它,苏午内心仍有种悸动感!
今下他所面对的‘十字劫’,仅仅是‘真实十字劫’散溢出的倒影而已,可即便是它散溢出的倒影,依旧能阻滞时间的流转,依旧能断灭因果,依旧能逆时空追索苏午的影踪,在任何时空显现,封锁住苏午能走的所有道路!
‘真实十字劫’比这道十字劫的倒影必然更恐怖不知多少倍!
‘真实十字劫’,或许真正能完全凝滞封锁时空——
失去时间概念的世界里,‘生死’没有意义,于是生命就没有了意义。
‘因果’没有意义,于是任何的行为活动都没有了意义!
一切都是虚无!
一切永远停滞,不再转动!
难以想象——这真实十字劫,最终仍由人将它封锁隔绝在了某一段时空中,尽管付出那般惨烈的代价,令全世界都道统断绝,可终究为后来人延续了数百年的生机!
而在如今苏午所处的这方时空里,满清数百年国祚接近尾声的时候,‘真实十字劫’是否会又一次降临?
届时,自己是否有能力如那未知的前辈一般,将它同样隔绝封锁起来,乃至封锁、禁锢得更加严实?
苏午不知结果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也唯有今下努力做出些成绩,才能影响后来。
才可能有‘后来’!
轰!
熊熊灿金薪火在那‘凝滞诡韵’从‘十字劫倒影’中铺展开的这个刹那,骤然自苏午周身爆发,倾泻满地,沾附在虚空处处铺展开的凝滞诡韵之上——却无法点燃那无色无形无质却比钢铁更沉凝的诡韵!
凝滞的力量不断铺展!
从苏午周身爆发出的灿金薪火,仅在虚空中跳跃了几个瞬间,便似被冰封冻住了一般,凝滞在了虚空中!
哪怕苏午交融祖源薪火、燧皇印记,都无能从这‘凝滞’之下完全挣脱。
只是挣脱了几个瞬息!
但仅仅是这几个瞬息的时间,于苏午而言,却也已经足够。
他从前连直面‘十字劫倒影’的力量都无法做到,只能尽力遮瞒自身的因果,隐藏自身的存在,在十字劫降临之前,东躲西藏——而今却有了挣破十字劫倒影封锁的力量,哪怕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在薪火跳动着,帮助苏午挣脱开十字劫倒影‘凝滞诡韵’的那几个瞬息里,所有被苏午的劫影与鲜血倾淹,陨灭在其中的‘无根之颅’,尽皆贡献出了一缕缕‘道韵’,一缕一缕的道韵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如海潮般汇向苏午——
它们先前临近苏午身躯之时,同样被十字劫的倒影‘凝滞’、封锁!
而薪火猛烈燃烧的那几个瞬息中,滚滚道韵成功灌输入苏午躯壳之内,顺着他周身开辟出的经脉穴窍,运转大小周天,汇集于脐下丹田之内!
脐下丹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