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情网不断收缩,步步为营,不给他留下一丝一毫逃脱此间的余地——但苏午在此时,却未有去尝试破局——赤白二色交转的薪火大氅披覆在他身后,他周身缭绕赤白二色薪火,猛然间伸出双手,借着人种池内赤浪翻滚的瞬间,一把拽住了疑似阴喜脉祖师的那道身影,将其往人种池外拖拽去!
哗啦!哗啦!哗啦!
丛丛薪火点燃了那由怨念集聚的一根根红线,令之纷纷绷断!
其余六道身影被人种池中的浪潮卷荡着,渐渐沉没于泉池之底,而疑似阴喜脉祖师的这道身影,则被苏午真个拖拽出了人种池。
情网禁锢住了苏午周围三丈方圆之地。
他此下多走一步,都可能与情网产生接触!
他将阴喜脉祖师背在身后,头顶倏忽间浮显出了一个鸡卵般的、充斥着如炼狱岩浆般神韵的光点!
光点之外,一道巨树凝聚虚影,十三道枝丫徐徐舒展而开——那般炽烈神韵于此时在苏午身上流转开来——他竟有再度运转‘神头鬼脸’咒印的迹象!
王传贞神色陡变,在瞬间加快了‘情网’往苏午身上交织!
只是一个刹那的功夫,‘情网’已与苏午近在咫尺——
但在此时,那牵引着一丛丛红线,交织成‘情网’的一道道白玉手臂,忽然间变幻了手势——往苏午周身交织而去的情网,随着白玉手臂纷纷变幻手势,一根根红线便被从情网之上抽走了,‘情网’在转瞬间变得寥落、不成形状!
所有红线,尽皆飞转回了一道道白玉手臂掌心里!
与此同时,犹如汉白玉砌造的牌坊虚影,忽在苏午前方浮现!
浑身涌动着‘东王公神韵’的苏午,背负着被怨念红线紧紧缠绕的疑似阴喜脉祖师,拔步奔向了那忽然浮现出的一道牌坊!
——女娲牌坊直接对他敞开了门户!
任由他从此间脱离!
王传贞见此情形,骤地开始从那些白玉手臂上,争夺对情网红线的控制权!
她周身长出一道道雪泥手臂,竞相抓住一根根情网红线,试图重组成情网,拦阻住似乎行将诡化的苏午的去路!
但是!
那些手上缠绕着丛丛红线的白玉手臂,忽然在此时转过来,抓住了王传贞身后伸展出的一道道雪泥手臂,更有许多道白玉手臂从王传贞周围浮现,直接抓住了王传贞的手脚,将欲要拦阻苏午的王传贞,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所有情网红线,尽皆收束在那一道道白玉手臂掌心内!
——今下是女娲牌坊世界中另一个未明存在,主动放开了路,令苏午得以从此间脱离!
那个未名存在,或许是忌惮诡化的苏午,不愿他再在此间大肆破坏,又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王传贞看着苏午迈入那道虚幻的牌坊中,满眼泪水陡然滑落眼眶!
她眼神愤恨,奋力挣扎仍难摆脱禁锢周身的白玉手臂,骤然间凄厉地叫号起来:“女娲!”
“女娲——”
凄厉的叫号声在苏午身后倏忽消寂了。
苏午背着浑身缠满怨念红绳、疑似阴喜脉祖师的人形,出现在了一片乱石滩上。
乱石滩前,一道小河静静流淌。
银白色的月光从天中倾泻而下,洒下一地白霜。
他将背上‘人’丢在乱石堆上,漆黑劫影如潮水般覆淹过来,将那道缠满红线的人形吞噬了下去。苏午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周身萦绕的炽烈神韵都倏忽收敛去了。
其实他当下已经没有再施展一次‘神头鬼脸’的余力。
先前只是引出了本命傩府中驻留的炽烈神韵,拟化出自身要再度化身为诡的架势。他本拟是以此法吓阻住王传贞,令王传贞主动为自己敞开脱离女娲牌坊世界的大门。
这个方法最终也取得了成功。
然而,为他敞开女娲牌坊世界大门的,却非是王传贞。
——即便到了最后关头,王传贞都依旧想要以情网留住他,将他留在女娲牌坊后的那方世界之内,她未曾松懈半分。
但女娲牌坊内,另有未名存在‘及时’出手,拦住了王传贞,为苏午敞开了脱离女娲牌坊的大门!
那个未命存在,是因为惧惮东王公再度降下倒影?
还是另有所图?
它就是故意如此,故意要令王传贞‘求不得’?!
一念及此,苏午心头微微发寒!
他回想着自身脱离女娲牌坊世界之时,王传贞充满恨意、却又毫无惊怒情绪,仿佛对此已有预料般的叫号声……
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寒意更加深重了。
……
女娲牌坊世界中。
那些紧攥住王传贞手脚、按住她头颅、掐住她脖颈的白玉手臂,在苏午脱离此方世界不久以后,便都尽皆消寂了。
一身红衣、凤冠霞帔的王传贞失魂落魄地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抬眼凝视着那道近乎于无色的窈窕虚影,忽然间尖声叫喊,声音里满是痛恨:“女娲!女娲!
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好苦啊!
你叫我想要变成人,又叫我终究都变不成人——
这怨力我绝不会再替你收集了!
我绝不会——”
她叫号着,猛然间一头跳进了黄泥大海中!
第1063章 、闲事
黄泥大海里,翻腾起几个气泡。
一层层泥壳从气泡旋涡里不断飘起,总共三十七具减一分太瘦、增一分太肥的窈窕女形泥壳被黄泥大潮裹挟着,送入了那方水液渐渐变得清澈的‘人种池’里。
海面渐归于沉寂。
旋涡收敛。
最后几个气泡也消失了。
但是,又有一具苍白的尸体从寂静的黄泥海面上浮起。
神色苍白的王传贞被海潮推动着,推入了人种池内。
她在人种池中沉沉浮浮,一具具与她模样一般无二的泥壳围绕在她身周,跟着浮沉。
某一刻,那些泥壳一具接一具地互相叠合了起来,竟变作了一个与她一般无二的女子!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同时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面色微有些泛白的真正王传贞,眼神惊惧地看着对面嘴角噙笑的‘王传贞’。
彼‘王传贞’含笑开口道:“留你千年筹谋,最终也不过是为‘皇母’收集了这点子灵韵而已,最终也叫你给浪费掉了。
你不愿替皇母收集怨力,那就在人种池里歇着吧。
被你残害过的生灵,一定很乐意日夜与你作伴。
至于你的郎君——
嘻……
以后就是我的郎君了……”
‘王传贞’话音刚落,她对面脸色苍白的真正王传贞便抬起玉臂,想要将她按在水下——她冷眼看着王传贞的动作,清澈水液间,倏忽浮现出一道道阴冷至极的青白手臂,一条条分明是尸体的手臂,猛然间按住了真正王传贞的肩膀!
六具被怨念红线缠绕着的女形,将真正王传贞围拢在中间,伸出一条条缠满红线的手臂,将她按进了水液之下!
被按在人种池内的王传贞,身形倏忽透明。
她像是被倒入热水里的一块冰,须臾间就在滚水里消去了影踪。
‘王传贞’嘴角噙笑,迈步从那方清澈泉池中走了出来,一身红衣穿在了她的身上,她转回身,借着泉池里的水液,打量着自己的五官面容。
她面上笑意愈浓:“我真好看……嘻……”
这时,水面上忽然浮现出一张透明的、但浮凸有致,与她一模一样五官的面孔!
真正的王传贞在这一瞬间挣脱了封锁,将面孔浮现于水面之上!
这张面孔与‘王传贞’对视着,忽然间浅浅一笑:“你对他怀有情意……便终究会唤回我的……”
王传贞吐出两句意味莫名的话,便又再度沉陷进了人种池中。
‘王传贞’站在泉池旁,愣愣地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良久以后,她忽然翘起唇角,嫣然一笑:“无知蠢物,以为我和你一样,见着个男人便走不动路了么?
我才不会对他怀有甚么情意……”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家一众人便赶着车,来到了金柳村村口前的大堤上。
去时只有两张驴车的李家队伍,此下已然膨胀成了一个有两架马车、三驾骡车、两张驴车的大车队了。
在这支大车队旁,还有周家的、吴家的队伍。
周兼用、吴清源两人跳下驴车,与同样下了车的李家一众人行礼作别。
“以后咱们一块儿,多多联络!
这块子母铁钱便是咱们吴李两家结为盟好的见证!
李老哥哥,我把母钱给你,子钱我自己留着,日后行走江湖两家人碰上了,都要相互帮扶,勠力同心!”吴清源向李伯江行礼过后,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铁钱,他拿手一拧那块铁钱,即将铁钱拧成了不规则的两块。
他把大块递给李伯江,小块自己留着,如是与李伯江说道。
李伯江连连点头答允。
周兼用亦拿出了‘阴阳行镖令’,将阳令交给李伯江,也说了与吴清源一般的话:“我们李、周、吴、马、张五家约为盟好,共尊李飞熊为‘魁首’,以后互相间必须多多走动才行——下一届梅花拳会,咱们还是要定个章程,商量个具体时间出来。”
“那我们之后就书信联系。
尽快把第二届梅花拳会的日期、章程都定下来。”李伯江点了点头道。
周、吴两家老人纷纷点头答应。
三家人在大堤口寒暄了一阵,便相互道别。
周、吴两家人的车队停在大堤上,目送着李家车队驶入大堤口下的缓坡上,车队渐在缓坡上消去影踪,两家人才各自回到车驾上,再次启程,归返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