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她眼睛里蕴着泪珠儿,似是心疼极了自己的爱郎。
邹景春放开了手中的匕首,也喃喃低语着,张开双臂去抱那窈窕美人——却在这时,他丢在地上的那柄匕首上寒光一闪,一股凶恶的气息骤自匕首上爆发开来,直将那双臂环向邹景春脖颈的美人分作了两半!
美人面孔霎时扭曲,根根红线从它嫩白如玉的面孔暴凸而出,丛丛阴冷火焰跟着爆发!
一瞬间就裹挟着它的身形,缩回了神龛之中!
“芸娘,芸娘!”
邹景春伸手向圆凳上的神龛——
这时候,他的居室外骤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嘭嘭嘭!
伴着那阵敲门声的是他父母、爷爷焦急的唤声。
“景春,快开门!”
“开门啊!”
嘭!
哐当!
两扇门被家丁们直接撞开来,门栓掉落在地。
邹庆功、邹景春之父邹全忠等人急匆匆步入门内,一眼就看到了倒塌的瓷屏风后,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手腕上鲜血干涸的邹景春!
“景春!
你这是干什么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做,实在是疼在娘心……”
“快把门关上!”
一群人闹哄哄地涌向邹景春周围。
几个家丁赶紧关上了屋门,以防当下闹出的动静,惊动了住在院子里的各方客人——然而当下事发突然,邹家也没遮掩,今夜之事想瞒住有心的客人却不太可能。
当下才想到要关门,也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邹庆功拄着拐杖,脸色黑红,他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坐在一张椅子上,连喘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了呼吸。
他心疼地看着这个几乎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长孙儿,目光里满是疼惜:“天下间好颜色的女子、贤惠温柔的女子太多太多了,咱们家里有钱,你想娶,哪个不能娶得?
今夜宴会上的柳家姑娘,难道不合你的眼吗?
我看你当时分明脸红了,说不定对人家起了心思,你有这心思,就和爷爷说,爷爷去帮你提亲,她家世好就做你的正房,家世不好就做个平妻,能嫁到咱们家对她也是一番恩遇……这样不好吗?
你为何——为何偏偏要迷上一个画中人啊?!
把自己搞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还要自残自戕!
你这样对得起你爹你娘吗?
对得起我吗?!”
“芸娘不是画中人啊,爷爷!
我是在县城怡红院里遇着她的,我想去找她,我想去找她!
爷爷——我想见她!我方才就要见着她了……”邹景春涕泪横流。
“你方才再差一点就失血过多而死了!”邹全忠厉声呵斥着自己的长子,“一个青楼妓女,她究竟有甚么手段,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几日前你还与我们承诺过,以后不会再这般毁伤自己的身体,今天就做下这等事,你的承诺全不作数吗?!
逆子啊逆子!
我看得把你绑在床上,你才能消停——”
“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把他绑在床上?!
我看你是想要他的命!”邹庆功忽然出声,冲着邹全忠怒斥起来,“你赶紧遣人去县城的怡红院里去,给我寻到那个芸娘,把她带回来!
不管花多少银子赎买,都把她带来!”
“爹……”邹全忠满面怒意消散了,迟疑地唤了一声。
邹庆功用力地顿着拐杖:“还不快去——”
第1036章 、如见地狱
父亲如此严厉地要求,邹全忠没奈何,叹了口气,便领着人转身欲往门外去。
这时候,跪倒在地上的邹景春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摇着头连连道:“不行了啊,不行了啊……她如今已经不在县城怡红院里了,去到那也找不着她了!
我今晚本就要见着她,却被你们给惊走了……”
众人闻听邹景春言语,一时面面相觑。
邹全忠顿在原地,看向邹庆功,等待自己父亲发话。
其妻在旁抹着眼泪,小声啜泣。
“给他把伤口包扎包扎。”邹庆功愁容满面,拄着拐杖站起了身,看着家里养着的郎中提着药箱到邹景春跟前蹲下去,他又说道,“大夫,给他开一剂安神的药,先叫他把今晚渡过去罢……”
“是。老太爷。”蹲在地上给失了魂般的邹景春包扎伤口的郎中点头答应。
邹庆功看着自己的长孙,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邹全忠,问道:“春儿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相思之苦,最是害人。
咱们是不是给春儿先纳个妾来?
或许有那温柔贴心的女子陪在他身旁,便能消他相思之苦,这件事便能解决了。”
老父亲的言语,叫邹全忠眉头直皱。
今下他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父亲与他妻子的溺爱可谓功不可没,但上对父亲他训斥不得,面对妻子,训斥也是无用,毕竟妻子的靠山就是父亲。
父亲今时提出的建议,也是对他儿子的一种纵容。
然而他仔细一想,却又觉得父亲的建议,其实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失去相恋之人,痛心断肠怎么办?
移情别恋无疑是消除心痛的最快捷方法。
“纳妾纳色,还需其人能懂事,知情知趣。
咱们上古镇周边,少见有好颜色的女子,纵然是有,往往也是愚笨村妇,并不能知情知趣,若给春儿纳回来这样一个妾,怕是也不利他今时的相思病,更会叫他病势加重啊……”邹全忠思忖着,谨慎地回答道。
邹庆功捋着胡须,笑道:“今天的宴席上,你看那李伯江带来的那个女子怎么样?
便是那个名叫柳飞烟的。”
“柳飞烟……”邹全忠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顿时闪出在酒宴上见过的那个、坐在李家那一桌酒席上的女子,他面露笑容,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大儿子,哼声道,“倒是个好颜色的,看起来也颇知趣懂礼。便宜了这小子!”
邹景春不知何时回过了神来,听着父亲与爷爷的对话,他渐渐止住了哭声。
“不过,那毕竟李老爷子的徒孙。
把她纳到咱家来,给春儿做妾,只怕李老爷子不会答应罢?”邹全忠看向父亲,出声说道。
邹庆功捋着胡须,思忖着道:“确是如此,我与李伯江多年交际,亦知此人吃软不吃硬——把他的徒孙纳作咱孙儿的妾室,他多半不会答应。
也须看那柳家女子的家室……要是家室好,明媒正娶回家,做春儿的平妻也好。
要是家室不好,她多半自己就愿意做咱们春儿的妾……李伯江若是不同意,先叫他俩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没奈何了……”
……
屋内种种情景,邹家几人的对语,尽在苏午意中一览无余。
苏午紧紧皱着眉头,旁边的柳飞烟仰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在他目光看向自己之前,及时地低下了头。
“这几日住在邹家,你须小心一些。”苏午向柳飞烟出声说道。
柳飞烟点点头,小声道:“我不会惹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午道,“我原先和你说过,不是大事的时候,你可不必运用‘灵鹤符’——现下这番话作废了。”
“作废?”柳飞烟抬起头,不解苏午之意。
苏午眼神微冷:“邹家与我家虽早有交情,但人心本就易变,这是定数——我觉得他们可能对你不利,你此后遇到任何不正常的情形,都须及时知会我,以免发生不测。”
听着苏午的话,柳飞烟虽不知苏午所说的‘邹家会对自己不利’,是怎样的情形,但她内心却油然生出一种厚实的安全感,好似有苏午这一句话保证,自己必定能安全无虞一样,她垂着眼帘,乖顺地应声:“我都听你的,会小心一些的。”
苏午未有作声。
他一手捏着一张符纸,同时身后闪出一道透明的人影来,另一手并成剑指,在那道符纸上一点——其身后身影倏忽缩小,‘印染’在那张符纸上,形成了一道紫金的印痕。
“这道‘念化身’留给你。
危急关头,直接使用此符,比灵鹤符效用更好,用出此符,我即有感知。”苏午把符纸递给了柳飞烟,转而又道,“走了。”
“诶……”
柳飞烟接下符咒,伸手欲拦。
苏午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阴影中,但他的声音仍在柳飞烟身边响起了:“还有甚么事?”
“没、没事了……
就这么走了吗?”
“嗯。
早些休息罢。
明早还要与各家武师讨教拳法。”
“好,好……”柳飞烟应着声,萦绕在她身畔属于苏午的气息,此下终于随风消散去,她愣愣地望着苏午气息消去的方向,出神良久。
……
翌日晨间,天蒙蒙亮的时候,苏午的门扉即被扣响。
他张开双眼,眼睛里神光奕奕,即起身去开了门。
面色微微泛白的邹景春领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在门外等候着,其看见衣衫寻常的少年人出现在门口,目光迎向苏午那双眼睛的时候,一时失神,片刻后才在苏午的目光下反应过来,向苏午拱手行礼:“飞熊贤弟,厨房里做了些早点,我给你送来,你用一些。
用过早饭以后,可以去中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