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啪!咤!”
牛首傩面于昏黄人皮张上铺陈,蓦然间口吐大威德金刚种子字,雷音滚滚!
傩面随之从人皮纸上脱落,化作三首十二臂大威德金刚虚影。
紧接着,那张人皮纸——伏藏纸上,又有未名符号不断重组叠合,又形成了酷似大黑天的傩面,那傩面念出大黑天种子字以后,也随之从伏藏纸上脱落!
最后,酷似‘嘛喇罕’的傩面也从其上脱落!
三道傩神虚影耸立在赤光旋涡之中!
钟馗傩神再度张开口,吐出那两座摇摇欲坠、行将崩塌的傩府!
耸立在赤光旋涡内的三道傩神虚影,瞬息间交织在那两座傩府之后,它们各自散发出恐怖气息,在傩府后交织成了一道道紫金带子。
三道紫金带穿过傩府,重新缠绕在了已无傩规束缚,行将脱府的两尊傩神身上!
两尊傩神身形一僵,被那紫金带子直拖拽进了傩府之中!
门楼下的门户重新闭拢,两座傩府隐于虚空之中。
李雄彪兄弟二人的性灵随着傩府消隐而飘转直下,回归他们各自躯壳。
他们各自躯壳上,疫病留下来的病疮尤在,但是,疫气已被拔除干净,各自又因驾驭了一座傩府,而被傩神的力量时刻浸润着,恢复着脏腑上的伤势。
二者因祸得福。
此下白得了两座傩府,已经成为‘开府傩师’!
祠堂外。
钟馗傩神身影缓缓淡化,飘转于云霄中的高耸门楼内。
一道道金红傩规却自那座门楼里飘转而出,缠绕在了站在祠堂里的苏午周身,苏午同样收获匪浅,白得了‘钟馗’傩神,执掌了‘镇恶傩府’。
苏午收起从半空中飘转而下的伏藏纸。
这张伏藏纸与‘傩神’牵连极深,苏午将‘大威德金刚’、‘大黑天’、‘嘛喇罕’三道护法尊在伏藏纸上拓印了一回,三者就在伏藏纸上留下了傩神虚影。
他正是借助那三道傩神虚影,交织起了‘罪’、‘罚’、‘赏’结合的傩规,重新立住了两座瘟府!
“傩……”苏午看着手中伏藏纸,念头微转。
‘傩’的由来源远流长,与最古老的‘巫’几乎不分先后。
二者时而紧密结合,时而又分道扬镳;
‘巫法’的土壤上,滋长出了‘故始人教’,继而又演化出了道门,以及如端公脉、傩师一般的民间法教。
这些民间法教又同样承接着‘傩’的传承,他们施展的法门中,处处皆有傩术的痕迹。
但‘傩术’的发展终究不如巫法一般充分,聚拢起故始人教,继而又演变出道门,乃至与外来的佛门相结合。
按理来说,二者同样古老。
为何偏偏会一者越走越高,一者却越来越式微?
傩术传承兴盛于何时?
又在何时转盛为衰?
更或者是,傩术其实从未有过兴盛的时期?
苏午脑海中念头飞转,在此时,他手里捏着的那张伏藏纸上,有一列列字迹次第浮现:“羌者,人牲也,神喜食用之。
商朝之时,士族贵胄以羌为牲,祭祀祖宗、先王、天帝。
此中,所谓‘伐羌’,即以戈斩羌人之首;
所谓‘肔羌’,即剖肠刮肚。
所谓‘卯羌’,即竖劈两半。
……”
伏藏纸上的字迹,至此戛然而止。
这段文字描述,似是在描述商人祭祀神灵时所用祭品的种种规格、讲究。伏藏纸上突兀地浮现出这一段话,又突兀地将这一段话抹去,看上去似是伏藏纸被苏午运用过度,出现了某种问题——但苏午一深想,便又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商……与傩有某种关联?”
苏午心神微动。
他将伏藏纸收了起来。
从供桌上跳下来的李雄彪兄弟二人、李黑虎、黑傩白驹尽皆聚集过来,围拢在了苏午四周。
“多谢你啊!猪子!
我俩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身上这点外伤,养养就好……”李雄彪满脸烂疮,浑身散发出一种脓疮腐烂的气味,他明明顶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神却极亮,精神极其旺盛,咧着大嘴笑着与苏午说道。
旁边的李雄罴也哈哈笑着附和。
苏午看了看两位叔叔的尊荣,便取出一些药材来,递给了旁边的李黑虎:“每日兑冷水五斤,将一副药材煎熬出浓浆,覆于干净布匹之上,敷在两个叔叔的疮口之上。
能加速疮口弥合,加快病体恢复。”
李黑虎接过药包,正要与苏午道谢。
苏午摆了摆手,道:“先去煎两贴药来,给他们用一用。
这个模样,未免骇人。”
“好,好!”李黑虎连连应声,抱着药包走开了。
苏午对李雄彪兄弟二人说道:“两位叔叔,还得劳烦你们在供桌上多躺一会儿,待会儿爷爷奶奶他们还会过来,咱们得把戏做全套才行。”
“行!
那我们这就过去,时辰也快到了吧?”
二人答应着,又匆匆折回了祠堂里,爬到供桌上躺着。
“主人能否为我解惑?”黑傩向苏午拱手行礼,随后问道。
“可以。”苏午点了点头。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想问甚么。
“缘何那镇恶傩府,能被主人执掌?”黑傩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傩府之中留存的开府傩师意识,已经行将消散,又因我本也能拟化出钟馗之相,与镇恶傩府相通,所以他将这座傩府传给了我。
也算是运气好碰上了。”苏午回道。
黑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傩府所涉颇多,与易数、天时、劫运皆有关联。主人能在请傩神降附之时,直接就执掌了一座傩府,只运气好一说,却是解释不了的。
不过主人既如此说,我便如此信了。
今日事罢以后,主人便开始随我修习傩术罢?”
“好。”
第988章 、李家
苏午和李黑虎、李雄彪兄弟等人配合着,将戏演了全套,安了一众爷爷奶奶们的心。
李黑虎的母亲眼看着死尸一般的李雄彪,在众人配合施展‘仙法’以后,忽然长吐出一口气,接着就慢慢睁开眼睛,醒转过来,禁不住扑上前去,惊喜不已地号泣了起来。
祠堂里的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一番混乱以后,众人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组长李伯清便让李雄彪兄弟的妻子,各自把他俩送归家中,好生将养。
剩余人围着苏午,又是一通赞赏与感谢。
此后,奶奶便乐呵呵地领着苏午也回了自家。
打今天开始,李家二爷的外孙子,改宗李家,李家又添了一支香火的消息,就在金柳村不胫而走。
……
夜晚。
油灯火苗微弱,四下黑暗深深。
老妇人怀里放着一个笸箩,手里拿着一副鞋底,笑眯眯地看着苏午替自己穿针引线,她从苏午手里接过穿好的针线,便听苏午说道:“天都这么黑了,这鞋底儿明天再纳吧。
晚上纳鞋底子,得多费眼睛啊。”
“闲着也是闲着,奶奶想多干点儿……”奶奶眼角带着笑纹,手里拿着针线,却不忙着纳鞋底,而是看着苏午,说道,“说起来,猪子今年也十五六了啊。
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今天中午,村南边二条巷张家媳妇到咱家里来,你知道她来找我干什么吗?”奶奶低下头去,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同苏午闲聊着。
治好李雄彪兄弟以后,这一个白天,苏午都随黑傩学习着‘傩神金身’、‘魈魁秘券’,却无心留意别家妇人来自家做什么,他听到奶奶的问话,随口答道:“奶奶做的针线活在咱们村是最好的,我看她拿着一件衣服过来了,应该是请奶奶帮忙缝缝针、改改线之类的吧?”
“明面上是为了这点小事儿。
暗地里,人家是专门过来看你哩!”奶奶满面抑制不住的笑意,抬起头,手指朝苏午虚点了一下。
“看我作甚?
我以往也常在村里到处跑。
又不是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不会轻易在外抛头露面。”苏午皱眉道。
“还是年轻啊……”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她是带着不知道哪家不能抛头露面的闺女的请托来看你啊……
看看你平时是甚么样子的,在家里是个甚么样子。
看好了,人家才好回去交差。”
奶奶说到这里,苏午便明白她话中之意了,他笑呵呵地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家里躺着,怕是要叫不知道哪家的黄花大闺女失望了。
张家媳妇回去肯定得告诉人家,我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懒汉……”
“哼!
她敢这么胡说,坏我大孙儿的名声,我找她去。”奶奶哼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说了几句,旋而又笑着道,“大男人眼里没那么多活计,都是踹一脚走两步的死德性,也都没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