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刃斩春风
证就法性真如,还须尊师提举……”尊嘉尤能低声自语,他的意识在飞快消散,方才发下大誓愿,将天穹中‘大日如来’的一缕法性留存在自身之内的举动,已经耗损去了尊嘉尤能的最后一缕生命力,他将在当场消亡!
苏午念头一动,四下里忽有密藏域本源滚滚奔腾开来!
一道道门户在密藏本源中浮动着,随着苏午以左手推动——所有门户聚合成一,那扇门被他轻易推开来!
门后,‘红鲁’化为血肉丰碑!
苏午背后的金佛皮从他身上脱落,覆盖在了那血肉丰碑上!
大化本源在血肉丰碑下流淌,像是浇灌大树根系的水液,滋养着整座血肉丰碑。
尊嘉尤能之皮覆盖于血肉丰碑之上,血肉丰碑瞬息间化作金铜所铸的高碑——在大化本源灌溉之下,尊嘉尤能的意识被留存于金铜丰碑之上,并未消亡!
“你放心就好,我必不至你就此消亡。
便在大化本源之中,安心蕴养你之法性。”
苏午转回身来,嘱咐了尊嘉尤能一句。
那扇门被他缓缓合拢。
智慧海边,阿姐伦珠怀忽然抓住怀里的钓竿,拉动鱼线——水面上涟漪不断,由远及近——一尾鱼被她直接钓了上来,她将鱼放进鱼篓里,转过头看了苏午一眼。
她专心致志地钓着鱼,对苏午方才的种种举动,却是全无反应!
“你的鱼钩,一直没有上鱼。”
伦珠向苏午说了一句话。
苏午挠了挠头,在伦珠严肃的目光下,他突生出几分心虚来。
今下伦珠会说的话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流畅,比昨天的她自己都好了太多。
“我还需忙些事情。
阿姐,你多钓几条鱼。”苏午笑了一阵,向伦珠如是说道。
“嗯。”
伦珠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又转回身去,把鱼钩抛入湖中,专心钓起鱼来。
周围的树影沸腾了起来。
苏午走入阴影中,于原地消失无踪。
伦珠对这般变化毫不在意。
她坐在小凳子上,看似是个寻常稚童,身上却流淌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神性。
阴影世界中——熊熊薪火骤然燃烧而起。
那灿烂的火光中,赤红色与灿白色不断交织。
薪火簇拥着苏午的身形,苏午迈步走近了阴影世界的某处,手掌被薪火包裹着,伸进黑暗深处,从中拖出了一张惨白的、被塑造成人皮样子的泥壳。
——正是阿姐伦珠送给他的那张属于王传贞的泥壳皮肤。
他又从黑暗里搬出几口袋鼓囊囊的物什。
解开其中一个口袋,其中便显露出了满满当当的、洁白晶莹的熟米米粒。
苏午将那张惨白的泥皮在黑暗中铺开,将之从背部划开,而后筛出熟米,将之均匀地塞入那张泥皮之中,令泥皮被那些吸取了‘观音土病’的未知诡异气息,进而被蒸熟的米粒填满。
干瘪的泥皮变成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端详着趴伏于黑暗中的惨白人形,苏午思索了一阵,手指间飞出一根根鬼匠缝线,他以鬼匠缝线缝合住了泥皮背后被他割开的裂口,随后将被熟米填满的人形拎起来,由阴影蟒蛇吊挂着,他继续以鬼匠缝线缝住了这个人形的眼耳口鼻诸窍。
最后,又以熟米将这人形完全包裹起来,在包裹着惨白人形的熟米壳上,又塑造出了一副五官。
做完这一切,苏午便站在黑暗里,观察着那被熟米包裹的人形,看看它有无异常。
他之所以做这些,确是受了红哀会塑造‘哀主’那般方法的启发。
哀主即是由一个先被厉诡纠缠侵染的、已经成婚且与妻子、丈夫感情甚笃的男子或女子作饵,令其妻子或丈夫来救,而后以收魂米铺洒在那被厉诡缠身之人身上,再将被诡韵侵染的收魂米作为‘泥料’,覆盖于其配偶身上,将其配偶塑化为哀主。
此般方法之中,‘王传贞’令一对相爱夫妻由爱生恨,由恨生怨,以他们彼此间的怨恨,作为她持续侵染阴喜脉祖师,将祖师薪火转化为怨火的养料。
苏午并不为养炼‘怨火’而来。
他今下此举,实是想要看看,这被女娲土病带来的气息蒸熟的收魂米,以红哀会的法子,将之填塞、覆盖于第一代哀主王传贞脱下来的泥皮之上,能否塑造出来甚么怪谲的事物?
女娲抟土造化人类,自身能否以女娲土造化出一具活着的躯体来?
时间渐渐过去。
阿姐又钓了六七尾鱼,她准备收杆了,提着鱼篓,站在湖边,看着地上的阴影,隔着树影与寄身于阴影世界中的苏午对视——苏午真担心阿姐会等得不耐烦,直接走进阴影世界里,把他从中拎出来带回家。
他又看了看那被熟米包裹着的人形,人形毫无变化,苏午叹了口气,只得暂时走出阴影世界,提起阿姐手里的鱼篓,背上钓竿,同阿姐归家。
苏午与伦珠临近查旺村口噬,便看到村口乌泱泱地聚起了一群人。
衣衫褴褛的农奴们纷纷跪伏于地,因为他们尽皆跪伏在地上,便显得在场中或站或坐的那几人尤其显眼。
站着的几人里,有三五个是穿一身黑色僧袍的僧侣。
坐在农奴背上的人,除了一个高瘦的黑衣鸡冠帽僧侣以外,另一个便是查旺村的头人‘贡布’。
二人处于诸多农奴簇拥中,此下正谈笑风生。
“那是拉贡家,他们家的女儿今年八岁了,眼睛瞎的、耳朵聋的、不会说话,她很符合佛爷们的要求。”贡布头人指着跪伏在地的某一家人,与身边的黑黑寺僧侣言说几句,便转头冲拉贡家的人吆喝起来,“拉贡,拉贡,让你女儿过来!”
被唤作拉贡的男人低着头,将身后的稚童推了出来。
稚童看着坐在伙伴伦珠父亲背上的黑黑寺僧侣,在僧侣慈和的目光下,慢慢走近了对方。
第859章 、佛母
“来。
过来……”
那一身黑衣的老僧侣坐在趴伏于地、作狗爬姿势的旦增背脊上,朝怯怯走近的拉贡家女儿招着手。
女童看着老僧侣慈祥神色,心中的恐惧不觉间少了许多。
她迈步凑近了老僧侣身前。
随后在老僧侣跟前跪下来,也作狗爬之状,朝老僧侣伸出自己的舌头。
老僧面含笑意,看着在自己身前跪下的女童,出声说道:“这女童却并非是个瞎子,她的眼睛能看得见。”
“能看得见吗?”旁边坐在另一个农奴背脊上的贡布头人闻言随意反问了一句。
明明黑黑寺的佛爷们要求查旺村献出眼盲的聋哑稚童,贡布头人今下带给黑黑寺管事僧侣的第一个童子,却非是眼盲之人——他对自己这般作为,却也浑然没有丝毫畏惧、惭愧之相,这让管事僧侣屁股底下的旦增十分困惑。
黑黑寺不是只要眼盲的聋哑孩童吗?
“却也没有关系。”
老僧侣摇了摇头,一根手指轻轻抬起跪地的女童下巴,端详着她的面容一阵——他另一只手掌伸进腰侧的黑布口袋里,随即以那只手拂过女童那双净明澄澈的双眼。
一阵青绿色的粉末洒进女童眼睛里。
尽管女童察觉到有异物从老僧指间洒落,立即闭上了眼睛,依旧免不了有些青绿粉末洒进她眼中。
她立刻埋头去揉自己的眼睛——
“不要揉眼睛!”
这时,苏午领着伦珠走过来,见得此般情景,立刻出声向那女童提醒。
女童心神茫然,但听得苏午的声音,内心却有种近乎于本能般地信任,她果然没有揉眼睛,那层细细的青绿色粉末就沾附在她的双眼皮上。
老僧侣、贡布头人、及诸僧侣、诸头人打手闻声看向苏午这边。
地上跪着的众多农奴也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瞄场中与头人、佛爷们一样站着的青年和孩童。
黑黑寺的管事僧目光在苏午身上微微停留,旋而看向他手拉着的女童——伦珠,那管事僧瞬时眼睛发亮,指着伦珠,出声道:“这个女娃娃生得好。
可作为佛母供养给本寺。”
“佛母?!”
原本神色还甚为不悦的贡布头人闻听管事僧所言,顿时满面惊讶之色,他直接忽略了苏午的存在,将伦珠上下打量了一遍,转回头来,低头看着作为板凳座椅一般存在的旦增,面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那般笑意,在旦增看来,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善意。
反而隐含着讥诮、刻薄与深刻的恶意。
贡布头人的言语声在旦增耳畔响起:“旦增啊旦增,你先前的请求我却是不能答应啦!
黑黑寺的佛爷要收你的女儿作佛母呀,这是天大的福分!
她做了佛母,你家就是虔诚礼佛之家,以后说不定能有缘分,能迎来比黑黑寺更大的大法寺中的‘呼图克图’降诞在你家呢!”
管事僧打量着伦珠的面孔,面含笑意,却看也不看自己座下将要成为佛母的伦珠之父。
“佛母,虔诚礼佛,呼图克图……”旦增喃喃重复着贡布头人的话语,低语了一阵后,他仰头望着贡布头人,恳求地说道,“那是什么意思?佛母是什么?
呼图克图是什么?”
“天下间所有的好女子,都梦想成为佛母!
那是莫大的殊荣,能有随佛修行的资格!
某位赞普王最宠爱的妃子——移西迦厝,后来就成为了‘精莲化生上师’的佛母!
这就是佛母——至于呼图克图,那离你太远啦,你不需知道。”贡布头人与旦增解释了几句,他也转回去端详伦珠的面孔,越看越发现伦珠五官极佳,长大后必是一个美人。
贡布头人心里有些后悔。
“那我的伦珠都做了佛母,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给你干活了?”旦增又问。
“你欠我家的债务,干活一百五十六年都还不清!
怎么可能不用干活?”贡布头人不耐烦地道。
旦增此下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别处,他低声重复了几句:“佛母,佛母……”
又抬头向贡布头人问道:“你的女儿,今年十岁了。
你为什么不把她献给黑黑寺做佛母?
以后你家说不定也有呼图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