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烤饺
杠精只会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一切都要以人为本。
越中医院病房内。
听到季国平医生的询问,邓长乐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各种烧伤药膏,突然眼睛就盯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陶瓷瓶:
“普通的药膏就不要拿出来了,现在病人烧伤太严重,普通的也不见效果,直接上天山雪莲膏吧。”
雪莲烧伤膏,中成药名,主要成份是天山雪莲花、紫草组成。
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生肌收口的功效,适用于各种原因引起的烧烫伤。
这种药膏后世已经成为了绝唱。
为啥?
1996年我国将天山雪莲列为二级保护植物,天山雪莲是唯一列入《中国植物红皮书》的雪莲植物,是中国国家三级濒危物种,国家文件已明令禁止采挖野生雪莲。
说白了就是天山雪莲已经成为了牢底坐穿花,可能有人在偷偷采摘使用,但绝对不可能工业化生产。
后世市场上也有一种“复方雪莲药膏”出售,但效果就不咋滴了,当然这也成为中药没有效果的一条“证据”。
“用天山雪莲膏呀?”
季国平和其他助手听了还有点心疼,天山雪莲只有青藏高原高海拔的地区才有,产量不高,运输保存更是不易。
这已经不是贵不贵的问题了,而是来源太稀少,哪怕是东山医院存货也不多。
“老邓,天山雪莲膏咱们可不多了,这三个重伤员用起来,眼睛一眨就用完了,回去没办法交待呀。”
邓长乐铁青着脸:
“什么交待不交待的,现在病人都伤成这样了,性命保不保得住都要打个问号,人家越中医院的陈棋还在看我们的笑话,如果三个病人都死了,他的两个病人救活了,那咱们的脸就丢到全世界去了。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气来,拿出最好的药物和水平来,这一仗咱们不能输!”
大家一看邓主任都发飚了,也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一瓶瓶珍贵的天山雪莲膏跟不要钱似的往病人身上抹去,一瓶药200元,一用就是10瓶。
当齐厂长听到抢救费用这么高的时候,也是咬紧了牙关:
“用,再多的钱我们也掏,给我用最好的药!”
裁判上帝这时候又出现了。
这一关双方应该是打平的,因为陈棋拿出来的是后世最经典的烧伤膏,而东山医院拿出来的是这个时代最珍贵的烧伤膏。
两者的疗效谁差谁好,这个还真不好说,所以只能算打平。
越中人民医院还是以2分领先。
抹了药膏后,补液还是在继续,烧伤补液的原则是“先晶后胶”。
晶体溶液包括等渗盐水、乳酸钠林格注射液、高渗盐溶液及其他含钠溶液。
胶体溶液包括血浆、白蛋白、适量全血或红细胞以及右旋糖酐、琥珀酸明胶与羟乙基淀粉等代血浆。
现在双方已经到了补液的第二回合,胶体液使用。
曾楚又来请示了:“邓老师,胶体液我们先补什么?”
邓长乐想了一下:“先上羟乙基淀粉,然后马上跟越中医院去协商,我们需要大量的白蛋白和血浆。”
“血浆呀?”面对东山医院的医生,陈棋听到后眼珠子开始乱转了:
“曾同志,血浆我们越中医院也没有多少呀,你瞧我们自己的病人现在也在等血浆制品呢。”
曾楚到底年轻,一听就急了:
“这可怎么办?没有血浆病人完全支撑不了呀,要不陈院长你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发动全院职工献血呀。”
血不够了,首先的就是让医务人员献血,医生们护士们可真是吃了大亏了,而且这种献血是无偿的。
等医务人员被抽干了,这才会考虑当地的部队,或者当地的大学生。
现在救的是越钢厂的工人,越钢厂3万多职工,这么大一个群体还要别人帮着献血?看不起谁呢?
陈棋也坏,当然不想自己的职工吃苦头了,于是悄声提议道:
“曾同志,人家越钢厂有3万多职工呢,随便来个百八十人就足够你们用血了,人家齐厂长可是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救伤员,你去跟他说,让他把越钢厂的工人师傅都拉来,让他们自己人献血。”
曾楚一听有道理,人家自己单位的人总是要出力的,于是又跑到了病房门口。
“齐厂长,齐厂长,现在病人需要大量血浆制品,越中医院的库存已经告急,需要有人献血,要不你回去组织组织工人师傅们,最好来一些工人献血。”
齐厂长一听,这是小事呀,不就是献血嘛。
“行,没问题,需要我拉多少工人来?”
这年头的工人也没几个知道自己血型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曾楚决定来个“狮子大开口”:
“要不你们先叫100人来献血吧,毕竟不是谁的血都合格的。”
血型不符合不能用,有传染病的不能用,有慢性病的血也不能用。
齐厂长一听大手一挥:“100人咋够,先拉300人过来,血你们尽管抽,我的工人你们一定要救活。”
陈棋躺在门后面听得直乐,这下丁新娟母女的用血也有着落了。
因为抽血工作肯定是需要越中医院的护士们抽,抽来的血还要越中医院的实验室检查、血液室分类再加工。
这一转两转,到底抽了多少血,用了多少血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陈棋趁机“贪污”一些工人的献血也是神不知鬼不觉,顺便还可以替丁新娟母女省下一大笔钱。
陈棋这是准备逮到一只羊薅羊毛,准备薅得跟葛优似的。
越钢厂的工人还是很团结的,听说自己的工人危在旦夕需要献血时,呼啦一圈来了足足500多号人,很多人都是自愿来的。
越中医院马上安排10多个小护士上台抽血。
随后一袋袋血制品源源不断送往检验科和血液科……
第638章 工人迟善军之死
医院用血永远是不够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哪怕可以买血,但你也得有人来卖才可以呀!
越中是国内经济发达地区,老百姓远没有到卖血度日的地步,所以越中人民医院内的血液科库存长期处于空虚状态。
这年头也没有中心血站,别家医院血液不够还要向人民医院伸手,人民医院反过来去哪里“借血”?
越中人民医院
当一代代鲜血从越钢厂工人师傅那里抽出来,再一袋袋送到血液科的时候,陈棋连病人也不管了。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鲜血高兴坏了,不仅是眼前病人够用了,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民医院也不缺血液了。
“快快快,赶紧化验,先给我拿1000cc的全血,我有急用。”
血液科的工作人员还挺奇怪:“院长,你要全血干嘛。”
“能干嘛?当然是救人呀,我这病房里还躺着一对可怜的母女,全身烧伤就没一块好的皮肤,啧啧啧。”
“咦,烧伤病人哪怕要输血,首选的也是血浆呀,院长你不会搞错吧?”
工作人员准备好心提醒一下,就怕自家院长搞错了到时出人命就完蛋了。
一般的医生曾经都以为烧伤病人血浆为首选,其次就是一些代血浆制品,比如羟乙基淀粉。
以往研究学者和医生们普遍认为,休克期补充全血或红细胞会加重血液浓缩,增加血液黏度,阻滞微循环,形成血栓。
然而,后来有学者和医生发现,休克早期补充全血后有利于纠正贫血,改善低蛋白血症,减轻组织缺氧和水肿,恢复血流动力学稳定,保护内脏器官,改善免疫功能。
尤其是大面积重特大度烧伤病人,补充全血要优于使用血浆或代血浆。
医学是在不断进步的,过往的旧观点是在被不断推翻,不断被新观点所取代的一个过程。
比如法国肝胆外科医生蒂埃里·波拉德和他的同事从自己专业的医学领域着手。
他们搜集了五十多年来关于肝硬化和肝炎的500篇论文,交给专家小组检查。每名专家负责指出该论文是真实的、过时的还是已被推翻的。
他们发现了惊人的现象:保持正确的论文数量明显在衰减。
这一领域的事实的“半衰期”的明确数字:45年。肝硬化或肝炎的医学知识每过45年就有一半过期或被推翻。
意思就是,45年间发表的论文观点,有一大半都是错误的,都被人推翻了。
再比如一个很简单的CPR复苏术,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的比例,这些年来一直在变化。
从一开始的5:1;到后来是15:1;然后又说15:2是正确的;
最后指南上告诉我们30:2才是完美的。
天知道再过上几年,或者30:2的比例会不会又被“证实”不够科学,然后改成30:3呢?或者直接说人工呼吸可以不用做。
所以做医生累呢,因为医生不但考试多,同时还要翻阅大量的医学杂志和期刊,这样才能不落伍,才能保证临床安全。
不但是医生苦,在医科大学读书期间同样非常苦逼。
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全国大学生都去“散步”了,唯有医学生全都苦逼坐在教室里背着厚厚的教科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陈棋是重生者,在这点上就占便宜了,属于上帝视角。
而八十年代的医生们,包括邓长乐这种顶级烧伤科专家,他们的知识点还停留在1989年,那么犯错也是再所难免的事情。
比如邓长乐现在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临床错误,他用了羟乙基淀粉这个代血浆。
后世有研究表明,应用羟乙基淀粉后组织残留较重,且可能会增加患者肾功能损害和死亡率。
所以在2013年,欧洲药品管理局与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建议将羟乙基淀粉退市,国外直接不用了,国内落后一些,但也是处于慎用的状态。
邓长乐用了,用得理所当然,觉得这是在救命,结果……
迟善军再一次心跳呼吸骤停。
当在床边一直密切关注病人的曾楚发现病人心跳呼吸又没了,马上就开始呼叫同事们。
这时候是凌晨2点。
东山医院的医生们都在旁边病房休息,听到急救命令,全部都随便套件衣服跑了出来,一个个往10床跑去。
家属们和越钢厂的人全部都在走廊里打地铺,听到声响也全都惊醒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大半夜医生全体出动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不少家属开始双手合十在向菩萨祷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