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烤饺
后来国家政策有限制,医生想开口服药时,却变成了病人主动要求输液,认为不输液病好得慢。
于是卫生管理部门不得不强制要求大型医院门诊一律取消输液,不得不说是一种大悲剧。
柯院长站在院子里,将所有的职工都叫了过来,一一给陈棋做介绍,这待遇是将他当作了“上级医生”来接待了。
“陈同志,现在我们卫生院只有职工7个人,其中一个药房兼收费,一个内科,一个骨科医生,一个妇科医生,一护士,还有两个是中医医生。”
陈棋也一一主动问好,人家都几十岁的人,他这个晚辈怎么敢拿大?
“嚯,柯院长,咱们卫生院的实力够强的,各科医生都齐全了,咱们这还能接生孩子?”
陈棋想吹棒几句,却被柯院长自嘲的挥了挥手:
“别看科室分得细,其实真有病人了,谁也不分科,该怎么看就怎么看,说白了就是全科。接生当然可以呀,不光可以在卫生院生,我们这位莫医生还可以去家里给村民们接生。”
陈棋冲那位中年妇女笑了笑:“厉害厉害。”
那位莫医生看来是个快言快语的人:
“厉害什么呀,陈同志你是不知道,咱们可不像你是中专高材生,我们都是没文凭,没上过学的。像柯院长和李医生也就年轻时跟师父学过一段时间中医。
像我们这几个,都是招工进来短暂培训一下就直接上岗了,所以懂的都是皮毛,不能跟你们这些正规军相比,今天你教缝合术可不能藏私哦。”
呵呵呵,院子里众人都是一阵轻笑。
1981年公社卫生院的现状,几乎没有正规科班出来的医生。
哪怕是柯院长自己这个“师承”,承的也是当地的一个草头郎中,这要是在后世,连执业医师考试资格都没有。
七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基本上都留在了省城或地区大型医院。
卫校的中专毕业生都安排在了县医院一级。
乡镇公社一级的卫生院,几乎很少有中专生分配过去。
没办法,人才不够用啊,分配不过来。哪怕有,也是几个中心镇卫生院才有,就这,已经是发配边疆,估计在学校里得罪哪个老师了。
所以乡镇卫生院的医务工作者来源,一般都是采取两种方式。
一种是传统拜师,也就是拜医院的医生为师父,师父带徒弟,这种就算是业务骨干了。
还有一种就是在社会青年中去招工,或者父母退休子女顶职,这些人进了医院后,没有一点医学基础,怎么办?
那就开展短期培训,给你三个月时间,顶多半年,白天跟着其他医生学习用药和诊断,晚上自己看书。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也会送到“职工卫校”去脱产读两年书。
这种职工就幸福了,因为他们上学都有工资拿的,拿出来的职业中专文凭国家也承认,就是一个班级里,年纪有大有小,不一定是同龄人了。
第24章 柯院长是个狠银
陈棋随后又去药房转了一圈。
他来型塘卫生院的目的,其实也是想摸摸底,想看看现在的医院都在用哪些药物?做到心里有底。
柯院长哪有不答应的,直接推门让他进去自己看。
陈棋看得很仔细,每一张标签都仔细看过去。
别看药房里瓶瓶罐罐的一大堆,但药物的种类非常少,也就一些退热药安乃近、止泻药黄莲素片等等。
重点的抗生素药物,有青霉素、氯霉素、土霉素,但是存货也不多。
至于后世销量最多的三高药物,陈棋只看到了一些硝本地平片,没有糖尿病药和高血脂药。
估计是年头连饭都吃不饱,每天还要累死累活工作,三高这种富贵病还没有流行吧。
整个西药房可以用空空荡荡来形容,仅有的药品还是散装的,装一个大玻璃瓶里,抓药的时候就弄个小纸包几片药。
型塘公社的农民们来看病,更多是用些中草药,这也是卫生院里面中医内科和中医骨科有三个医生,占一半的原因所在。
陈棋看到这里心凉了半截。
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读大学的时候内科也是学过的,毕业后也轮转过内科,所以对于内科儿科常见病还是能处理的。
但内科技术再好,没有药物也是白搭,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优势来。
看来只能外科这条路死磕到底了。
在卫生院里走了一圈后,众人来到了医生办公室里,有这种免费的培训机会,医生们都不会错过。
柯院长昨天连夜去将手术器械都拿来了,对知识的渴望可见一般。
陈棋拿起来都看了一下,这些持针钳、齿摄、线剪、弯针、圆针的质量也真的很一般。
如果前世的医院采购了这样标准的器械,分管副院长早就被举报死了。
但谁叫这是1981年呢,有就不错了,奢望那么多干嘛?
桌子上还有几块猪肉,显然卫生院这次是下血本了,这年头哪怕是公社卫生院的医生,因为病人少业务量少,收入还是比较低的,肉也不是常常能吃。
现在人家不吃肉,将肉拿出来当工具学本事,那还说啥,人家都准备好了,那就挽起袖子加油干吧。
陈棋讲了这些手术器械的作用,使用方法,又仔细介绍了什么样的伤口要用什么样的针和线,采用什么样的缝合术。
最后又简单讲了,不同人体部位的伤口拆线日期长短。
他讲的都是偏实践的内容,理论知识都省略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拿出笔和纸开记记录,就连五十多岁的柯院长也不例外,他戴着老花眼睛,听得格外仔细。
陈棋一边讲解,一边又在猪肉上开始示范各种缝合法。
单纯间断缝合、单纯连续缝合、“8”字缝合、内翻缝合、外翻缝合、锁边缝合、荷包缝合等等。他都示范了一遍。
然后再让这些公社医生一个个上来示范着做,一边还不停纠正,回答他们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半天过去了。
偶尔有病人来配药,医生也是快速跑出去,又马上跑回来了,看得出大家的积极性都挺高。
“在猪肉上练习,虽然手感接近,但总是不能跟真人身上缝针是一样感觉的,手术这东西没有在真人身上操作过,那就学不会真正的缝合术。”
陈棋也是随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却不料被柯院长听在了耳朵。
柯卫良知道陈棋是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型塘卫生院帮他们教学的,而且他已经要进入“四年级”了,明年一毕业分配工作后,也不大会再回来。
这种机会错过,下次想学都难。
所以柯卫良也发狠了,腾腾跑出去,到了灶间拿出菜刀,闭着眼睛就对着自己的左手臂这么一划,一下子血流如柱。
又腾腾腾跑回了办公室,推开门就是一声大喊:“陈同志,你们就拿我做实验吧!”
“我靠!”
办公室内的众人看到院长受伤流血,一下子鸡飞狗跳的。
陈棋真的吓了一大跳,瞬间就明白了柯院长这么做的目的,真的想对他说一句:
“柯卫良,你是个狠银呐!”
其他几个医生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产科的莫医生刚要拿旁边一块棉布来包扎止血了,被柯院长具瞪了一眼:
“你们都忘了陈同志刚刚教我们的无菌操作了?一切按正规流程来,陈同志你看,伤口有了,你现场给大家示范一次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吧。”
这件事情给陈棋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憾,他两辈子佩服的人不多,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真的让他感动了。
“好,我先给大家示范缝两针,接下来,每个人都上手,都要缝一针,我们看看谁缝得好,谁没有做到位。”
大家都有些沉默,听到陈棋的话后,全部都坚定地点点头。
“柯院长,你们没有准备麻药,我的麻药在家里,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无麻醉状态下生缝了,会很痛,你可得忍住!”
柯卫良呵呵一笑:“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大家上吧,我们革命同志不怕疼。”
这个清创手术,是陈棋做过最认真的一次清创术,也是他最认真的一次带教。
就这样,你一针,我一针,所有人都在柯院长的手臂上试着缝了一针。
柯卫良已经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了,但他果然咬紧牙关没有喊一声,反而不停安慰大家不要怕,勇敢上手。
最后手术结束,尽管缝线有好有差,大家合起来伤口不是那么平整,但却让型塘卫生院的7名医务工作者都很有成就感。
柯卫良看了也直乐。
如果是在前世,陈棋无论如何都想跟这些可爱的人留一个影拍一个合照,再发个朋友圈来个心灵鸡汤。
若干年后,陈棋在其他医院工作时,偶然间听说了型塘卫生院,是越中地区所有公社一级的卫生院中,第一个开展了清创缝合术。
病人遍布了型塘、湖塘、州山等几个周边公社,知名度非常高,为广大人民群众解决了外伤的基本处理。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25章 家里做门诊手术
忙活了大半天,傍晚从型塘公社卫生院离开的时候,陈棋手上拎着两斤大肥肉。
本来这肉他是坚决不肯收的,人家够艰苦了,他不忍心拿。再说,他家里还有一大条猪后腿呢。
无奈山里人的脾气就是那么犟,你不收都不行,硬要塞给你。
走在回去的山路上,陈书拎着肉,嘿嘿直笑。
“小弟,你傻乐什么呢?”
“哥,今天太开心了,我跟小妹买了一支棒冰,还趁人不注意溜进电影院看了半场电影,你瞧,剩下的钱我买了几支铅笔,结果回家还能吃大肥肉,太幸福了。”
2角钱,就让两个小屁孩感觉幸福了一天。
陈画也连连点头:“怪不得爸爸坚持要我们上学,原来读书真的有用,我也要向大哥学习,以后考卫校。”
陈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
“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那就好好读书吧,学费这事你们不用愁,我来想办法,只要你们能读书,无论考哪个学校大哥都支持。”
这家伙现在口袋里有几千块钱,开始有底气了,说话中气十足。
等三姐妹赶到夏泽村的时候,一路上的村民们都开始热情跟他们打招呼,这待遇是以前享受不到的。
陈棋也一直热情的回应着,装作彼此关系很熟一样进行一波商业互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