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谁说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人的声音。
俄然,吕胤昌就抬头看见一风宪官走了进来。
钱若赓这时忙先迎了过来:“万巡按如何不请自来,不先发牌票?”
“本按临时碰见有民妇拦路喊冤,所谓冤情就出在贵县,故不得不临时来贵县设察院,也就没来得及送牌票。”
北直隶巡按御史万象春这时说了一句,就走到案后于钱若赓的位置坐了下来。
“奸党!”
着便衣的吕胤昌暗骂了一句,且瞪了万象春一眼。
万象春也注意到了他,也就问道:“阁下是谁,为何口称本官,还代知县审案,到底是多大来头。”
吕胤春呵呵一笑,然后看向钱若赓挤眼睛,让他别说。
钱若赓则立即跪了下来:“禀巡按,他乃下僚同年,现文选司员外郎吕郎官。”
吕胤春瞠目结舌地看着钱若赓。
“既然是如此,吕郎官先回去等着听参吧,干预地方刑案,夺民私产,意欲打死良民,哪一条都不轻,若还留在这里与本按抗争,只会更重!”
万象春说道。
吕胤春不由得一咬牙,然后朝万象春拱手:“还请巡按笔下留情!在下这就离开!”
吕胤春说着就离开了这里。
万象春当天就把钱若赓擅诬小民、甘为京官爪牙,夺小民之产的罪状奏了上去。
内阁知道朱翊钧圣意是要严办这些坏规矩的人,直接票拟,钱若赓杖毙,吕胤春因只有干预地方刑案的实证,没有指使钱若赓的实证,主要是这些官员都不傻不会做这种事还要留证据,而也就被判流三千里戍边。
但饶是如此,还是让很多文官受不了。
“为何这么严?”
当晚,都察院御史王致祥找到万象春问了起来。
万象春呵呵一笑:“秉公执法有何错?”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不过是想夺回一些损失而已。”
王致祥言道。
万象春道:“昔日朝廷不惜发国债以稳银价时,他们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想过适可而止吗?”
“真要你死我活?”
王致祥低声问道。
万象春道:“谁犯王法谁就得死!”
第518章 天子又添功绩,国债还利
王致祥听万象春这么说后,捏紧了拳头,青筋鼓起,但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得默默离开。
而他一想到现在新党官员把贪赃枉法的事盯得紧,锦衣卫也盯得紧,自己贱卖的家产无疑是很难再夺回来的,就不由得因此潸然泪下。
“奉旨还国债利,大冢宰这次得利五千两,还请验收。”
而王致祥在神情沮丧地回来后恰巧看见户部在给海瑞发银元,一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因为海瑞这样没有多少积蓄的官员,都能靠着这次借银救市而得利五千两,而他却损失得都不敢辞官回家。
这次许多新党即改制派的正直官员都获利不少,也不仅仅是靠购买国债获利,光是配合朝廷稳住银元价格,特地继续维持自家产业经营规模,哪怕是因为没有销路导致亏损巨大,还特地同时购进大量优质资产,结果都因此到现在赚的个盆满钵满。
有思维活跃的新党官员,已经开始因为这种情况开始对经济学有了更多的思索,尤其是在结合天子让司礼监印发的一些经济学类的书籍后,更是开始对经济对国家稳定的重要性有了更多的认识。
不过,更多的新党官员还是更愿意把目光盯在吏治与守住纲纪这方面。
至于原因。
一是申时行等新党重要大臣就一致认为,无论是为国家稳住银元价格,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不因此失去都应该严抓吏治,不让银元在通过各种基建与福利方式发到兵民手中时的整个过程出现纰漏,而被负责执行这一过程的官僚破坏。
二是这次银元之战,让很多新党官员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收了不少被权贵官僚贱卖资产,如今也都赚得盆满钵满,且也知道平民百姓也得了不少优质资产,大量中产出现,便会主动盯着旧党们,而不想让他们可以破坏规则而把贱卖的资产又夺回去。
北直隶巡按万象春就是如此,得到了上面的授意,也瞅准了会有人胡来,便比往日更加勤勉,连蕊雅这个普通民妇告状,他作为一个巡按都要亲自来问,而不是移交府衙处理。
无独有偶。
像万象春一样开始认真做事的官员不少,出现了许多海瑞式的官员。
不仅仅是文官,许多武将乃至锦衣卫等也都认真了不少。
“谨奏陛下!”
“户科都给事中杨于廷指使全椒知县樊玉衡打死良户三民,诬其犯强盗罪,强夺其田五十亩,而还勾结刑部郎中光大鸣与刑科左给事中朱竑瞒报此案,幸我锦衣卫在各县府提前有眼线,否则此冤案还真的要被从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钦定不可逆之案。”
“谨奏陛下!”
“陕西巡按御史熊元劾延绥巡抚梅友松窝藏米脂驿店铺三十余家被烧而不问,盖因当地举人艾能贵贱卖店铺数十家于当地小民李三树等,后因银价大跌而不甘心,故欲火烧其店铺而平心中之恨,但因家奴泄露消息,使有李三树等小民告状县衙,故使艾能贵不得不重贿抚院,而抚院指使当地府县官将告状者李三树等民羁押,欲诬以传播邪教罪问斩。”
一时间。
朱翊钧就收到了许多这类弹劾旧党官吏不法的章奏。
朱翊钧对此只对申时行等执政吩咐说:“一律严办,绝不姑息!还是那句话,朕不乱法,他们就更不能乱法!”
“遵旨!”
啪!
啪!
啪!
“饶命!”
“我知错了,我不该乱法。”
“我错了啊!”
大兴知县钱若赓这天就在监刑官面前,受着锦衣卫的廷杖,且新任知县等官皆在一旁看着。
任勇刚也在这里看着,而在见看见钱若赓被打得满口是血,最终彻底断气后,也笑了起来,而颇觉畅快。
杨于廷这里也被锦衣卫直接从六科廊带走,而且他是比较悲催的,因为锦衣卫不但在全椒县衙安插了眼线,还在他身边安插了线人,也就掌握了他还没来得及烧毁的指使地方官掠民夺产的罪证。
所以,杨于廷在被押走后,颇为失态地大骂起张敬修来:“张敬修!你怎的如此歹毒,竟把锦衣卫的人安插到府县衙门,赵梦白就不该让你出仕!”
嘭!
一锦衣卫官这时走上来直接给了杨于廷一巴掌。
杨于廷当场牙掉落了三颗,满嘴喝风地看向这锦衣卫:“你是谁,何故先对我用私刑。”
“鄙人李贽,刚才纯粹是我的手自己不听使唤打上去,与我没关系,不算私刑,我这手这样,纯粹是被天道唆使,因为他见不得你这样的混账在这里大放厥词!”
“自己坏规矩指使地方官草菅人命,却还没觉得自己错,可昔日你弹劾户部尚书王遴违例用国帑,朝廷就没有因此夺你性命,可见,你这人多无耻!”
李贽回道。
杨于廷不由得问道:“李卓吾,你为何加入锦衣卫?”
李卓吾道:“因为没人比我更恨你们这些伪君子。”
“你个离经叛道之辈,你怎么能加入锦衣卫!”
杨于廷忍痛大喊了一句,接着,没多久,他就被带去锦衣卫审问,而没几日就被枭首于市。
延绥巡抚梅友松则是在被抓走时则也对巡按熊元咬牙切齿说:“你这小人,大家都是元辅的人,你不乐意早说啊,干嘛这样!”
熊元没理会。
而顾宪成也在得知朝廷现在正严办企图强行夺回所贱卖之资产的权贵官僚们后,不由得对顾允成说:“记得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千万要守规矩,别胡来,如今看来,这次囤积银元之败,是不认也得认。”
“好!我这就给家里人写信!”
顾允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弟听说朝中又开始议论减税的事了,主要是这次石见银山为朝廷控制后,据估计至少每年能产白银三百万两,所以决定减免一些税赋,而实现进一步惠民的仁政。”
“天子又要忝仁政功绩一项了!”
顾宪成不由得叹气说了一句,然后就道:“得想办法,让这次减税的皇恩轮到江南受。”
第519章 争惠民皇恩,江南大输!
“启奏陛下,臣认为这次不当免江南重税,当免山东、京师、凤阳的马价银与草料银,废山东班军制度,先进一步解北方这几地百姓之困。”
“一是北方本就不及南方富庶,所以实际负担反而更重,尤其是需缴马价银与草料银以及被抽为班军运粮的山东军户!”
“正因为北人负担实际更重,所以大量北人南迁,而不是南人北迁,也造成北地抛荒严重,所以当进一步惠北方之民。”
“二是之前江南抗税严重,南直地区先有抗丝绢税改制之乱,后又抗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之乱,乃至炮轰钦差,自立官衙,可见江南读书人多反骨少忠义,故未认真引导民众,使民风不朴,此次减免税负之恩当不先惠江南,使其羞惭,而能重振风气。”
“三是这次银元值粮之价大涨风波,据臣访查得知,趁着国家银元大涨而动乱时还大肆贱卖家产暗囤银元者,以江南豪右为最,亦可见江南豪右多无国家之念,多对新礼的认识与宣教不足,当先不惠他们,使其知道教训。”
朱翊钧和他的执政公卿们的确在得到石见银山后,有考虑进一步实施一项减免税赋的大善政,以达到惠民的改制目的,毕竟要想进一步激活大明商品经济,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减免税赋,毕竟只要上面少收一点利,下面的确就会多一点利,百姓消费能力自然就会提高,经济自然就会更加繁荣。
但在廷议该减免哪地哪项税负时,户部尚书王遴直接否定了阁臣王锡爵提出的先免江南重税的提议,而提出了自己的一番理由。
王锡爵一时不好作答,只得愧色满面地退回了朝班。
申时行和许国也都相视一叹。
没办法,因为王遴的确说的是事实,不说别的,光是海瑞这样的名臣昔日去南直收税,都能遭到炮击,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所以饶是南直地方的大臣想争也不好再争。
朱翊钧也在这时颔首:“卿说的是,那就先免京师、山东、凤阳的马价银与草料银,废山东班军制度!”
“至于江南士民,亦朕赤子,然国家未到极富之时,宇内未完全王化,故且先再等等,若从此洗心革面、爱国忠君,而使天下有目共睹,或可不用等太久。”
朱翊钧这么说,大学士刘应节、张学颜,户部尚书王遴、礼部尚书于慎行等北方籍大臣皆大拜在地,饱含热泪:“吾皇仁德如天!臣等代乡民叩谢吾皇!”
大学士申时行、王锡爵、许国,兵部尚书殷正茂等则在这时拱手称道:“臣等谨记圣训。”
“仆早就劝过不少乡人,要多体谅朝廷,不要动不动就闹就和朝廷作对,他们偏不信,结果现在好了,两次大善政,结果都未惠及江南,仆这个元辅也因此没什么颜面,想争辩都没法争辩。”
申时行也因此在散朝后就对王锡爵、许国等一干南直籍官员大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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