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实在不行,让他以父功袭个伯爵侯爵都行,然后再请旨调他去南京。”
石青跟着说道。
赵南星点首:“也行,到时候我以昔日同在国子监当举监为由找他谈谈,今上尊师太重,所以也情重他张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得跟着念其父辅国之恩,为他而不吝用名器了!”
“只是他张嗣文若是知礼真君子,当知道何为以德报怨,而主动辞要非其所能荫的名器,且当主动与士林修好!”
“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所为!”
……
“张公子是先太师张先生之子,自是有太师遗风,想必亦能秉太师之志,为国做出一番事业来。”
张敬修有朱翊钧给他直入宫禁的腰牌,所以,也就直接进了宫,且先见到了文书官太监李文。
李文倒在带着张敬修去养心殿见朱翊钧时,与张敬修说着话。
张敬修微微一笑道:“学生才疏学浅,岂敢追比先父,只存有一颗报效君父之心,若能尽牛马之劳便足矣。”
“陛下去西苑巡视工程了!请公子下午再来。”
而不巧的是,张敬修一来养心殿,直殿太监田义却告知他朱翊钧不在。
张敬修只得暂时先回自己家等。
张居正在京师有自己的住宅,且也留了人口在京师住宅住着,所以,张敬修也不用现找住宿。
只是张敬修一回来,就见许多马车在自家门前云集,也有许多装饰精美的匣箱在被人往下搬着。
张敬修便问着已迎过来的张懋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知怎么还是知道了我们来京的消息,王公显卿皆送了礼来,说是怕我们初到京师,一时衣服被褥难以齐备,弟正在一一推辞。”
张懋修回道。
张敬修听后呵呵一笑:“如若不是皇恩不负,只怕现在只会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张敬修正说着,就有赵南星仆人黄鸿走来递上帖子上:
“请老爷赏光,我家老爷特来请您过府一叙,如今他已就在马车上等,且也说是提前与老爷您说好的。”
张敬修听后接过帖子,看后,就问:“你家老爷马车在哪儿?”
黄鸿指了一下,随后就带着张敬修往赵南星这里走了来。
赵南星一见到张敬修上马车后,就笑道:
“今日一见你嗣文来京,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与再见一面了,不然,我是茶饭不思啊!”
“部郎何至于此。”
“学生不过是一介孝廉而已。”
张敬修谦恭地说道。
赵南星则笑着说:“你嗣文可不是一介孝廉那么简单,帝师之子,家学深厚,若是入仕,必不同凡响。”
“部郎言重,先父是先父,鄙人从未敢因父功而自恃也!”
张敬修回道。
赵南星摆手:“嗣文莫要谦虚,以你的才学,中第是没问题的,如今丁忧结束,本已该举业,但为朝廷着想,我可不想让你嗣文还要先举业再入仕,那样太久了,也容易惹人非议,所以,我是早就打算上本请天子让你以恩荫入仕的。”
“本子我都已经写好了!”
“早就打算呈递上去的,恰巧你既已亲自来京,我断无再拖的道理。”
赵南星说着就把奏本递给了张敬修:“嗣文可以看看,吾是否说谎。”
“承蒙部郎如此看重,但鄙人德薄才浅,岂敢以父功索官,且也不好干涉朝中事,部郎按制来即可,不必问我!以免有徇私之嫌。”
“即便真欲请朝廷恩荫,也请不要太过,学生承受不起也!”
张敬修没有接过奏疏而是起身拱手作揖说道。
赵南星不由得一怔,然后心内欢喜地笑着答应了一声:“行!”
接着,赵南星就又道:“嗣文啊,有些旧事,能放下就放下吧!”
“部郎说的是什么事?”
张敬修突然故作不解地笑问道。
赵南星不由得尬住,便讪讪笑道:
“我知道你嗣文是君子,非爱挟私报复的小人!之前发生的一些士林中人报复贵府之事,是太过了!”
“但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毕竟大部分士林同仁皆是有德的,君子居多;而且,大家同为士林中人,自当互为宽和,且还是以德报怨为好,并携手共进,不忘陛下之志,而为国家社稷谋事。”
“你说呢?”
赵南星说后就问向了张敬修。
赵南星的话很清楚,就是要张敬修要大度,不要之前士大夫阶层对张家阴谋报复的事太计较,要做君子,不要做小人。
张敬修沉吟片刻后,没有问赵南星他祖父被士林中人掘坟,父亲被士林中人密谋挫骨扬灰,自家被士林中人密谋抄家分产且灭门时,士林中人有没有想过对自己张家以德报怨,而只说道:
“部郎所言,我知道了,无论如何,忠于君父,是人臣之责,吾自不敢违陛下之志!也不会与君子计较!”
赵南星听后点头一笑,越发对张敬修感到满意,随后突然问道:“如今申吴县当国,与其同党,志在立新礼,不知嗣文怎么看?”
第406章 诘问文臣
“乡野之士,何敢谈礼。”
张敬修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赵南星见张敬修这么回答,只得自问自答说:“新礼移风易俗,待百姓如赤子,算是真的践行以仁道治国之念!”
赵南星说着就看向张敬修,笑着说:“何况,这新礼还是继承令尊之志,所以,嗣文入仕后,自当与内外诸臣努力为善,以使新礼推行之事不乱为好。”
“部郎说的是,学生岂会唯恐天下不乱?”
张敬修听后点了点头。
赵南星微微一笑。
而张敬修在见了赵南星后,就再次进了宫。
“皇爷仍不在,去了将作寺,公子明天再来吧。”
偏偏在张敬修来了后,田义告诉他朱翊钧仍然不在,张敬修也就只得再次回了家。
而朱翊钧这里倒是在从将作寺回来后,就问起田义来:“张敬修今日可来了?”
“来了!”
田义回道。
朱翊钧点头,便没再说什么,只对司礼监秉笔孙斌吩咐说:“将作寺轮转木质铅字印刷机制造成功,让工部按制议封赏之事。”
孙斌拱手称是。
而接着,朱翊钧就正巧看见文书官李文送章奏来,便道:“都是些什么章奏?”
“回皇爷,有考功司郎中赵部郎请恩荫先太师之子为尚宝司卿的事,还有。”
李文刚说到这里,朱翊钧就微微拧眉,道:
“把赵南星的章奏拿来!”
“遵旨!”
彼时已是这天下午,夕阳趴在庭内小西潭边,照得潭水波光粼粼,且春风微凉,朱翊钧坐在潭边摇椅上,拿着赵南星的章奏,就展开仔细阅览起来,一时看后,就不喜不怒地吩咐说:
“宣赵南星觐见!另外,让张敬修也进宫来见朕。”
“陛下要见我?”
赵南星起身看着来传旨的宦官,一时颇为意外地站起身来。
传旨宦官答应道:“文书房岂敢乱传旨意。”
“天子素来尊师重教,为此不计较太岳擅权之过,只论其安社稷、讲帝鉴之功,其仁之和,非尧舜不能比,也素恨不能以恩被天下!”
“公此次请旨恩荫太岳之子,想必正合帝意,而为帝心看重,有平台召对之机。”
同在这里的石星因而满脸艳羡地笑着对赵南星说了起来。
赵南星听后也脸上奋色顿起,扬眉踏步而去,且开始幻想,自己将因此在接下来于御前侃侃而谈,使天子折服器重,进而自己得展青云之志,上匡朝纲,下安黎庶,上演一场君臣共治的佳话。
而就在赵南星猜测天子是会让他外放抚院还是内升正卿,还把他名字也贴在传闻中的那扇屏风上的时候,他就不知不觉地到了御前。
朱翊钧这里则在赵南星见完礼后,就抬眼看向他:“在卿看来,张敬修此人如何?”
赵南星微微一怔,随即因想到张敬修在与他接触时表现还算谦和,甚至还主动推辞恩荫,也就对朱翊钧如实道:
“回陛下,嗣文算是君子!”
这时,张敬修也来了这里,但因看见朱翊钧已先问赵南星,便就只好在外殿等候。
不过,张敬修倒听到了赵南星这句话,一时也就瞥了赵南星一眼。
朱翊钧这时也瞥了赵南星一眼,又问:“那他是否毫无才干,无可用之处,更无可以明显的功德?”
赵南星再次一愣,随后就因想到张敬修在自己问其对新礼的看法时,并未急着表态,明显是谨慎而有城府的,便道:“回陛下,嗣文严谨沉稳,更有为父名不举业之德,能为治国良才。”
“既是君子,也是良才,那你为何准备将这样的君子良才雪藏?”
朱翊钧突然沉声问道。
赵南星一时被问住了。
在外殿的张敬修也不由得眉头一动,瞅向了赵南星的背影。
“如实回话!”
朱翊钧道。
“是!”
赵南星应了一声,道:“他到底是太师之子,而士林之前对太师颇多龃龉,也更有清算报复之阴谋,臣恐其掌权后欲报复士林,行小人之事,故打算只以其承恩荫而养闲于尚宝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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