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291章

作者:枫渡清江

  毕竟不是谁都那么大方,不那么看重物质上的损失,更何况,很多人早就把旧礼里那种德高望重的人就该为人上人的观念视为至理,而不觉得自己不对。

  故而,徐汝诚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处理这种矛盾,就只能是“顺我则昌,逆我则亡”。

  他选择了顺应新礼这种时势,就成为了新礼的维护者,而能做的,就只有肉体消灭这些不顺应新礼的人,且也在新礼的评价体系里否定这些人的道德。

  “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辈,也没资格为朝廷战死沙场!”

  “蓟国公至少可以因功配为枢相,而你呢,你问问你自己,吃空饷虚报功绩,结党营私,那件事没干,于德你没有资格说蓟国公不配,于功呢?你配说蓟国公不配吗?!”

  “何况,自陛下下诏言,亲政之前的不德违法之处除通夷卖国外不究后,人家蓟国公就真的没再做德行有亏之事,你呢,有把陛下的诏旨放在心上吗?!”

  “所以,你不配说蓟国公配不配!”

  徐汝诚斥责道。

第395章 整治太监

  王继英呵呵一笑:“他戚元敬诛戮王翰林等清流君子的事才发生不久,公真的好意思说他在陛下亲政以后有德?”

  “蓟国公是奉旨意诛戮的,王懋德等人是反贼,也是圣旨说的,所以蓟国公奉旨诛戮,正是忠君有德的表现,有什么错?”

  徐汝诚回答后就道:“你这奸贼,竟也颠倒黑白起来。”

  “那不是圣意,是权奸申时行蛊惑君父下的旨!”

  王继英大声回道。

  徐汝诚也同样大声反问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也只能说是申吴县干的,与蓟国公有什么关系?!奸贼也只是申吴县,不是蓟国公!”

  “他们是一党!”

  王继英道。

  “你有什么证据?”

  “你如果有证据,吾马上替你参劾他!”

  徐汝诚道。

  “他们就是一党!他们狼狈为奸!”

  王继英激动说道。

  啪!

  徐汝诚直接给了这王继英一巴掌,然后揪住王继英衣襟,切齿言道:“你不能这么随意污蔑一位本朝武勋!”

  徐汝诚自己也是武勋,所以在情感上天然地要为戚继光说话。

  王继英也咬牙切齿,进而咆哮起来:“姓徐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样的卑劣小人!”

  “那你就在九泉之下等我,我若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种奸邪之辈。”

  “自古正邪不两立,阳间是,阴间也是!”

  徐汝诚回道。

  王继英听后几欲把牙咬碎,但也还是终究没再吐出一口字来。

  ……

  “正邪不两立,你们乱礼,没资格审我!”

  王亮这里已被三法司的官员会审起来,而他因为自知被兴安伯背刺一刀后已无命可保,就干脆正义凛然地把自己内心看法都说了出来。

  “谁是正,谁是邪?”

  杨巍沉声问了一句,接着就把惊堂木一拍,指着王亮:“你才是贼!你若是不把交结的内宦供出来,你就是更加顽固不化的恶贼!那时,不但你要受更重的罪,你的族人也得受你更大的牵连!”

  “好,我是贼,我是罪大恶极的贼。”

  “我说就是。”

  王亮突然想到成王败寇这话,知道自己只要输了,的确就只能认输,便回了这么几句。

  ……

  “陈政?”

  朱翊钧问着前来在审了王亮后立即进宫来复旨的杨巍。

  杨巍答道:“回陛下,确为司礼监秉笔陈政,此人为旧礼拥护者,其祖辈本是官宦王亮家的家生奴,后被放出立了户头,还送了他进宫里,靠行贿张诚让他进内书堂,故王亮与之有旧,他也有意借王家为外朝奥援为自己扩张势力。谋刺蓟国公的事,也是他和王亮一起主导的。”

  朱翊钧听后沉下脸来:“把陈政押过来!”

  接着,朱翊钧又吩咐说:“把所有司礼监的太监都押来!”

  原来,在昨晚,因兴安伯徐汝诚反水,有人伪造张鲸手令一事揭发了出来,使得朱翊钧自然就知道了这肯定是司礼监有熟悉张鲸的内宦再作祟,便让申时行下旨将司礼监的人提前控制了起来,整个司礼监的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如今,陈政等也就很容易地被押到了御前。

  陈政被押到御前后已经是满脸沮丧,也没对朱翊钧叩首,只沉默地跪在地上。

  朱翊钧不得不主动问他:“张鲸和蓟国公如何得罪了你?”

  “回皇爷,他们皆没有得罪奴婢,只是他们恰好挡了奴婢为皇爷社稷匡正朝纲的路!”

  陈政回道。

  “为朕?”

  “这么说,你与王亮谋害蓟国公,也是为了朕?”

  朱翊钧问道。

  陈政回道:“是的,申吴县压制司礼监也就罢了,尤其是翰林文臣,本来他们算得上也是我们内廷太监的师傅,何况他申吴县还是皇爷您的师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自然得跟着对他尊敬一二分,但如果真坐视他蓟国公成了枢相,就会连武夫也跟着蹬鼻子上脸,与我们平起平坐了,这还让我们怎么为皇爷监督这些武弁?”

  “你不接受蓟国公也掌枢相,朕能理解,甚至你说是为了朕,朕也愿意相信,但是你这样坏朕的规矩,朕不喜欢!”

  朱翊钧沉着脸说后,就声音大了些:“朕很不喜欢!”

  “生杀他人性命,朕作为君父尚且不敢肆意为之,你有什么资格说灭就灭?”

  朱翊钧说着就问了陈政一句。

  陈政这时哭了起来:“奴婢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坐视蓟国公成了枢相,那接下来就是京卫的兵马被整顿,我们这些太监连在武人面前都不能为皇爷管着他们了,那我们不是白入宫伺候皇爷了吗?”

  “何况,自世庙以来,我们内廷太监能为皇爷做的事已经越来越少,连去九边镇守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也不能坏朕的规矩!”

  “朕都没有坏自己的规矩,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坏朕的规矩。”

  “还说为的是朕的社稷,那朕的圣旨在你眼里怎么就这么不被尊重?”

  朱翊钧问着陈政。

  且问后,他就看向张宏、孙斌等其他司礼监太监:“你们也要记住了,别以为自己成了很多奴婢的干爹,就真当自己是爹了,有再多的干儿子,你们也只是朕的奴才!而且还是自愿入宫的奴才!”

  “既然如此,就该知道,朕的规矩,作为朕的奴才,就更不应该破,不然让你们在内书堂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你们坏朕的纲法?”

  “传旨,把现在还留在外面做事的内宦全部召回!”

  “各市舶司、织造局、巾帽局等,改由宗人府宗人令郑王与英国公张元功、驸马都尉戚兴国为钦差领办内廷事务大臣,推举宗室勋戚得力子弟接管在外内廷诸事!”

  “给朕记住,朕不是非你们家奴管内廷诸事不可!你们不守规矩,有的是愿意守规矩的人!”

  “召回内宦全部到内书堂进行集中学习反思,何时学习得让朕满意了,何时再派出去,不然,就永远只能跟朕一样,待在宫里!”

  朱翊钧说着就起身看着陈政吩咐起来。

  枪打出头鸟。

  作为内廷代表的陈政先沉不住气,他只能先从内廷立规矩,顺势把他早就想开始拉拢的宗室勋戚安排去接管这些肥水衙门,而便于接下来让戚继光整顿军务,与让申时行在经济上进行金融领域的改革且对掌控民间金融的寺庙地主动手。

  只是这样一来,内廷宦官损失自然很大。

  陈政也就因此再次哭喊起来:“皇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糊涂了,与整个内廷的人无关啊!如今若因奴婢一人有罪,整个内廷都要受责罚,奴婢就真的要被内廷的人恨死了啊!”

  朱翊钧看向张宏:“张宏,你说,内廷的人该不该重新教教规矩?”

  “皇爷圣明,因为老奴年纪大了,一时看管他们不过来,他们就背着老奴越发没了规矩,也该管管了,奴婢其实早就想这么提一下,如今倒也有了机会。”

  “尤其是底下的,他们代表的是天家的颜面,他们要是都不正,丢的是天家的颜面!”

  “何况,眼下连司礼监都出现了陈政这样欺老奴老迈不能辖制而乱来的奸贼,谁知道底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所以不但不要教,还该严教一下了。”

  张宏这时说着就道:“首先从老奴这个司礼监掌印起,就得自呈罪责,反思己过。”

第396章 勋贵可用

  “你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如此办!”

  朱翊钧这么说后,就看向杨巍道:“犯事的人,皆依律处置。”

  杨巍拱手称是。

  与此同时,陈政也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朱翊钧这里则看向了张宏等:“回去继续任职吧,朕还是愿意相信你们的,自省归自省,该做的事继续去做。”

  张宏等也叩首称是。

  而在当天下午,朱翊钧就收到了兴安伯徐汝诚的请罪奏疏,即关于戚继光的轿子在京营一带遇袭一事的请罪奏本。

  朱翊钧以他揭发内外勾结之大案立功为由,定了个不予追究的处置的结果。

  毕竟这次的确多亏兴安伯徐汝诚选择了宁得罪旧礼一派的人,也不欺瞒皇帝。

  “难道是朕演的太过,竟让他兴安伯看出来我对张鲸不是真的怒?”

  不过,朱翊钧倒是没想到兴安伯徐汝诚会在明明看见都气得拿东西砸张鲸时,竟没有选择和给事中王亮等一起,对张鲸落井下石,将一应过错怪到张鲸身上,而是选择背刺王亮等人,揭露事实。

  这让朱翊钧看见了徐汝诚的能力,也看见了他的忠诚。

  他不得不承认,勋贵也是有人才可用的。

  所以,朱翊钧亲自把徐汝诚的名字也贴在了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