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吴中行、赵用贤等罪犯和朝中大臣,这时皆愕然看向了申时行。
张四维则在这时也看向了申时行。
“臣附议!”
申时行却在这时,泰然自若地站出来,拱手回了一句。
群臣更是惊愕。
有人已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申吴县乃不近悬崖之人,怎么会持此酷吏之言?”
李植这时也在从别人传过来的话里,知道了申时行主张车裂吴、赵等人的事,因而就不由得问起李三才来。
李三才则呵呵冷笑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申吴县哪里还敢做第二个徐华亭、张蒲州?不近悬崖的后果就只能是被人推下悬崖!”
顾宪成这时也恢复了情绪:“没错,权奸一旦未遭到清算,那就会出现第二个权奸,第三个,甚至会变本加厉!所以,现在斗争反比江陵之前更酷烈!”
说着,顾宪成就说:“还是辞官吧,留在朝堂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性命难保!”
“奸党未得到清算,酷吏所以层出不穷,根源还是在陛下未明。”
李植这时说了起来,又道:“既然要辞官,为何不直接起兵靖难?”
“休说此言!”
李三才轻声喝止了李植,低声道:
“起兵所用之钱粮太巨,非一家一姓能支撑!那还不如接受苛政,接受改制;至少后者不用承担灭门和失节的风险。”
“公若再言此事,吾必与公断交,且揭发公狂悖之言!”
“我失言,请勿与我计较!”
李植慌忙俯首作揖。
李三才和顾宪成无语地瞅了李植一眼。
李植自觉无趣,只再次看向了皇帝朱翊钧这边。
朱翊钧这边在张四维和申时行如此奏后,就道:“准奏!”
张四维等大臣拱手称是。
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反对。
毕竟密密麻麻的百姓还在下面高喊着“杀吴、赵等贼”,严重影响大家的安宁生活,所以没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再起波澜。
至于吴、赵等人,反正已注定要死,枭首和车裂,都不过是一个死的方式而已。
所以,没谁在这个时候出来为吴、赵等说话,而且也不知道拿什么借口,毕竟连这些人得民心的理由都已经不能拿出来了。
吴中行、赵用贤等罪犯此时在听到最终的处理结果后,当场怔住了。
“张蒲州!申吴县!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辈,为了自己的权势安危,就要落井下石,就不怕自己将来也是这样的下场吗?”
吴中行则在被拖下去时,倒是忍不住对张四维、申时行大喊起来。
张四维、申时行皆沉着脸没回答。
朱翊钧倒是替张四维、申时行训斥吴中行道:“休得狂言!尔等要是不做下此等惹得天怒人怨之事,岂会有今日下场?”
吴中行闭上了嘴。
赵用贤则一直未说话,只苦笑了一下。
朱翊钧则也在这里对群臣们说:“散了吧,将车裂吴、赵、丁等的诏旨说与百姓们知道,让他们尽快散开,别影响商店经营,不可生事乱法,否则休怪王法无情!”
没多久,大明门就缓缓打开,张宏拿着圣旨走了出来,高声喊道:“敕曰:吴中行、赵用贤、诽谤朝廷、攻讦时政,结党挟民而欲乱法纪……着从民之愿,守国家之法,即处以车裂之刑,其同党之人亦如前旨处置!新查出同党丁此吕、计崇功一并车裂!”
在张宏宣旨后,百姓就在保甲里正与北直巡检官兵组织下纷纷散开。
不过,不少百姓倒是没有急着出城回家,而是因为来了京师,就决定好好逛逛,看看这帝都繁华。
毕竟万历朝改革已有十年,小民已大苏困窘,而许多已节有余财。
而且居京畿之民,多为京卫官兵与蓟州边军之亲眷。
在这些年,朝廷因为吏治一直抓的严,再加上强兵惠民的思想还是同富国一起列为治国首要目的,所以饷银发的足,这些京畿庶民多数也的确有不少余钱。
于是,这些准备留在京里逛逛的亲眷就体现出了强大的消费能力。
昔日只有士子富商才会光顾的酒楼客栈,乃至青楼乐坊开始涌入许多布衣庶民。
“京师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这是从南方走运河来的绍兴女儿红。”
“南都的烤鸭?那来一只!都说南边繁华,尽管没去看看,但吃一吃他们那里的美食,回去也能向小儿辈吹嘘吹嘘了!”
“这曲子听着好,就是太惹人伤心了,还绵软,不像我们干漕运的那些纤夫唱的有力道,要说苦,日晒雨淋的纤夫可比你这怀才不遇要苦得多,可人家唱的就没半点伤心味,让人听了只觉得这世道只要活着就好!”
“老李,这叆叇真的能治眼病!不过,我不要这雕花精巧的,太贵了,我要你们这里只批发卖的普通品,我在蓟州也开着一个铺子,正好拿去买,只是你得给我算便宜一些。”
……
因此,整个京师城不但没有因为大量百姓涌入而生出乱子,反而更加繁华。
尤其是底层卖艺与做生意的,天天营业额暴增。
有经营高档酒楼与高档商品的不得不为了利益,而以打折的方式主动降低自家产业的消费门槛,也吸纳了许多庶民进来消费。
连戏班子也不得不开始排大量热闹戏和打斗戏,搞得整个京城比往常嘈杂不少。
崇文门等的税收也跟着剧增,让管税的内监与官员们高兴得不行。
但是,刚离开大明门且与李三才、顾宪成等来到一处酒楼的李植,准备喝点酒,解解愤懑之心时,则因为看见这些庶民也涌进自己常来的这家酒楼,也围炉喝酒听曲儿,而瞬间不由得起身,说:“不知怎的,一看见这些布衣,这酒越喝越烦躁!”
“深有同感!”
“昔日看他们在田里耕作,颇觉有一番农耕忙的田园之美,而现在匹夫卑贱者也登堂入室,沽酒听曲,只觉世风堕落!”
李三才跟着附和道。
顾宪成则起身道:“还是回去吧,蝗虫过境,真正是糟蹋了这琉璃世界!”
第295章 戒训京官
正在官邸大院外,等锦衣卫给他放行进去的王锡爵,也在这时拧眉看向了络绎不绝从对面首饰店里进出的庶民,而摇头叹气。
“民不守礼,而忘国初旧制,一进城就一味买金打银,吃喝游乐,不知昼夜,本为有爵之家风月事,百姓亦如此,吾总觉得不是滋味。”
王锡爵在进入官邸大院,来见到申时行后就说起此事来。
申时行听后笑着问:“公如何觉得不是滋味?”
“难受!”
“一种雅为俗侵的难受感!”
“譬如围炉煮茶,本是士人雅事,我竟看见短衣皂衫者也在围炉煮茶!”
王锡爵很是坦诚地对申时行说出,自己这些日子对大量涌入京师消费的百姓的心里观感后,就问申时行:“公这些日子在看见这么多乡里庶民涌入城内后,没有这个感觉吗?”
申时行这时则说道:“但管崇文门税的章奏刚上疏说,昨日的税收突然激增到五百六十一两!”
“这说明什么?”
“说明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新增庶民进入京师,崇文门的岁入就能突破到二十万两!”
“另外,也同样证明,小民之殷实,颇为可观!”
说着,申时行就问王锡爵:“公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果然如此?”
王锡爵当即一怔,忙确认性地问着申时行。
申时行颔首:“公现在已是内阁学士,自可回内阁去看看这份章奏。”
“这么说,吾心里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王锡爵说了一句,就突然思茶,而端起茶来,笑着说:“心情顿觉舒畅!”
“仆跟你一样!”
“在看见这么多庶民虽散开,但却没有出城,而是四处闲逛取乐后,仆也有些难受。”
“虽说盛世无饥馁,不需耕织忙;但也总觉得乡野百姓这样在城里滞留,惹了些奢靡攀比之风,只怕于国无益,但现在看来,让他们在农忙之前多在城里逛逛,或许更利国家。”
申时行这时言道。
王锡爵颔首:“见微知著,太师十年之功,皆在今日体现出来,难怪国要惠民!”
“没错!”
“你我的感受,有国家得实惠重要吗?”
“个人感受,在这些不加赋就可以增加的国帑面前算得了什么?!”
申时行很是决然地拍膝而起,问起王锡爵来。
王锡爵叹了一口气:“是啊,私欲怎能和公利相提并论。”
“仆也才算明白,为何欧阳文忠公要与民同乐,非只为体现自己清廉也,亦在于如此,却当为你我该仿效践行之志!”
申时行继续说道。
“与民同乐。”
王锡爵默默念了一句,随即颔首,接着就道:“差点忘了正事,今日来见公,只为一件事。”
“这件事不必再问!”
申时行没待王锡爵问,就沉着脸回了一句。
说着,申时行就道:“为了天下安宁,他们必须被车裂!”
“这与天下安宁有什么关系?”
王锡爵忙问道。
申时行看向王锡爵:“民心纷乱,一旦点燃,易燎原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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