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178章

作者:枫渡清江

  张四维奏后就躬身举起了这道初本,且瞥了朱翊钧一眼。

  朱翊钧没有让张宏去接这道初本,只一脸严肃地问道:“追谥的事没有精力,借着皇长子出生,上疏朝有苛政的精力倒是有!怎么,听他的意思,朝中苛政不除,朕的皇长子恐不能为天庇佑而长大成材吗?”

  “如此亵渎天道,威胁朕的话,辅臣竟也敢上奏?!”

  朱翊钧说着就质问起张四维起来。

第248章 陛下,朝中有奸臣小人啊!

  张四维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但也还是忙匍匐在地,道:“陛下息怒!正因为此言太过,故是恩是罚,臣不敢擅拟,才不得不奏于陛下知道,而不敢不告也!”

  “那卿告诉朕,朝中有苛政吗?”

  朱翊钧因而问起了张四维。

  张四维垂下了眉:“自然是没有的。”

  朱翊钧又看向了其他执政公卿:“你们呢?”

  众执政公卿皆说没有。

  “那此人明显就是在颠倒黑白!”

  “明劝朕荡除苛政,实则在暗指元辅辅弼无功,甚至还拿皇长子威胁朕,有欺君之嫌!”

  朱翊钧沉声说了起来。

  说着,朱翊钧就看向张四维:“将这王继先以大逆不道之罪处置!”

  张四维拱手称是,心想陛下果然是无意废新政的。

  随即,张四维又奏道:“陛下,对于潘公入阁之事,有给事中孙玮、牛惟炳,御史魏允贞等继续上疏弹劾其非,臣请圣裁。”

  朱翊钧冷下脸来:“怎么,朕之前的批复他们是没看见,还是没当回事?”

  张四维忙道:“陛下息怒!非议潘公之大臣太多,或与大臣们不明元辅之意以及潘公之能有关,还请陛下体恤之,普降慈恩,而恕其言而不当之罪,以利言路通畅。”

  “你要朕怎么体恤?!”

  朱翊钧突然厉喝一声。

  随即,朱翊钧目光狠厉地盯着张四维,道:

  “之前御史雷士祯对让潘卿入阁的事非议也就罢了,朕还能谅其冒失之罪,还以明言驳回;但现在这些人分明是眼里没朕,视朕朱批旨意如无物,朕的先生还没下葬呢,一个个就跳出来,欺朕逼朕了?!”

  “陛下!”

  这时,王国光突然起身奏禀了起来。

  朱翊钧瞅向了王国光:“卿有何奏?”

  王国光道:“陛下此言差矣!”

  朱翊钧目光锐利起来。

  张四维也惊讶地瞅向了王国光。

  申时行等在场的执政公卿也很意外,且都瞅向了王国光。

  唯独方逢时这时却嘴角微咧。

  接着,王国光倒是依旧不卑不亢地对着朱翊钧道:“陛下说这些言官欺君,其实他们不是欺君,是欺内阁,是代元辅之职的张阁老在纵容他们,在故意让言官欺内阁!”

  “故臣请陛下息怒,不要因此治他们欺君之死罪,因为他们只是在挑衅内阁,非真的目无君上!”

  张四维听了王国光这指东打西的话,不由得身子一颤。

  “你给朕闭嘴!”

  朱翊钧这时,也故作大怒地朝王国光怒吼起来。

  朱翊钧接着就瞪着王国光:“简直是一派胡言!视朕的圣旨朱批于无物,甚至大有,朕若不从他们的意就会显得无德,皇长子就难以长大之意。”

  “这如何不是欺君?!”

  “请陛下明鉴!”

  “这本就不是欺君,只是欺辅臣!”

  王国光说着就又道:“首先,王继光借皇长子出生要陛下除朝中苛政,也非是威胁陛下,是威胁阁臣!且暗示阁臣借着考成之制,逼他们于琐碎之政务甚严;而他在元辅亡故之后,敢这样说,就是因为知道元辅没在,张次辅又有意废考成之制,才明欺张次辅,而大谈朝中有苛政害民的!”

  “其次,给事中孙玮、牛惟炳,御史魏允贞等对潘公入阁之事不肯罢休,也是明欺张次辅会纵容他们干扰阁臣任命,而才把早已明旨颁布、圣旨再批解释的事继续上疏,非要形成舆论逼潘公自请辞退阁臣之位之势。”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言官们在轻视内阁,欺内阁诸辅臣,尤欺张次辅会纵容他们,会甘愿为他们驱使,会使事归六部,言归科道,而才敢如此气势嚣张的!”

  王国光接着就对朱翊钧拱手:“但如今,陛下却妄言他们是欺君,明显是不明也;既对阁臣之认识不明,也对朝局之认识不明!”

  “好你个王国光,朕看你分明是在与他们结党,是他们幕后之人,是你在背后唆使他们!”

  朱翊钧这时沉声说了起来。

  王国光则直接跪下,很是强硬地道:“陛下这话让臣不明白!臣不过是实话实说,何谈朋党之论?!臣若是他们的朋党,就不会在这时为他们执言了,只会在明面上故作懦弱,而暗地里逢迎他们,使陛下只知言官可恶,而不知臣可恶!”

  “巧言令色!”

  朱翊钧说了一句。

  接着,他却没再对王国光说什么,只装作很气的样子,看向方逢时、申时行等人:“你们说,这些言官到底是欺君还是欺内阁阁臣?”

  “回陛下,臣认为,是欺君!”

  这时,申时行先站了起来,且从袖中拿出了密揭:“臣因此还拟好了弹劾他们欺君罔上的密揭,只是未来得及呈于陛下。”

  张四维一脸诧异地看向了申时行。

  要知道,张四维今日会将言官们奏的这几件事请朱翊钧圣裁,肯定是提前知会了内阁其他大臣的。

  所以,申时行现在这样做,算是也对张四维背后来了一刀。

  余有丁见申时行都说是欺君,自思自己入阁资历还浅,不宜反着来,也就跟着回道:“臣附议!”

  而除张四维还沉默着外,其他执政公卿也都在这时纷纷言说是欺君,未敢忤逆上意。

  朱翊钧瞥了张四维一眼,也没问他,而是转身又问起王国光来:“王国光,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国光瞅了申时行等人一眼,似乎大有鄙夷之色,而接着就苦笑起来:

  “陛下应该清楚,做臣子的岂敢欺君?”

  “就算有小臣冒失,妄奏犯上之言,而自以为奏的是诤臣之言,也会有稳重之辅臣对此予以劝阻,使其收回旨意,不令君臣失和,如一家子中的媳妇,会两头瞒,不让公婆因为得知儿孙之恶而伤心,也不让儿孙因为被公婆严惩而伤心。”

  “而现在,所谓欺君,看上去欺君,本质上就是欺阁臣,或者说有阁臣故意让他们欺,不然的话,要是换在昔日元辅当国,这样的言论根本到不了御前!陛下也不至于因此大动肝火,伤了龙体。治国如同医人,当治本,陛下不抓其中关键,却只图自己畅快,非智也!”

  “臣只请陛下以天下为念,明赏罚,识忠奸!”

  王国光继续沉声言道。

  “陛下!臣亦认为这些言官是在欺君,非是欺臣等阁辅!”

  “臣等也并未有意要纵容他们,而是为请陛下严办他们,以清言路;故臣才奏于陛下,且也有意奏请陛下处其欺君之罪,将这些人绞立决!”

  张四维这时当即叩首在地,双手持象笏大声说了起来。

  王国光嘴角微扬起来。

  而有些公卿则一脸惊愕地看向了张四维。

  只申时行和方逢时还稳坐钓鱼台,似乎不关己事。

  “准奏!”

  “速速上本来!”

  朱翊钧这时说了一句。

  “是!”

  张四维很不情愿地回了一句。

  接着,张四维就道:“启奏陛下,王阁老之所以为这些言官说话,且暗指臣在与言官结党,是因为他向臣暗示让其弟王谦任吏部文选司主事,臣拒绝了他,所以他才如此诬蔑臣。”

  “而如今有言官如此目无陛下,未尝不跟他王阁老背后唆使有关,是故王阁老才如此庇护这些逆臣!”

  说着,张四维就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陛下,朝中虽未有苛政,但朝中有奸臣小人啊!呜呜!”

  “臣请陛下治其结党营私之罪!”

  张四维随即就再次奏请起来,且还瞥了申时行一眼。

  朱翊钧点首:“准奏,将王国光下诏狱,听候处置!”

第249章 绞立决!

  王国光这时只瞅了张四维一眼,然后主动取下了官帽,让锦衣卫把他押了下去。

  张四维依旧一脸愤懑。

  朱翊钧这时则看向张四维:“爱卿坐到朕左侧来吧。”

  张四维一愣,旋即拱手称是。

  方逢时则在张四维坐下时对他笑了笑。

  而张四维倒是脸上未有喜色,只神色凝重地看着被锦衣卫拖下去的王国光,接着又瞥向了申时行。

  申时行没抬头去看张四维,只恭谨垂首地坐于朱翊钧对面。

  朱翊钧这时则说道:“要说这皇长子出生后,真的想让皇长子得上天庇佑而令皇嗣成材,重点不是苛政,元辅辅弼朕这么多年,诸卿的奏本也奏过,说眼下海晏河清,可见是没有苛政的,但次辅张爱卿说的对,奸臣小人还是有的,所以当在锄奸。”

  “陛下圣明!”

  “给事中叶时新就有本上奏,说陛下亲政之后,当锄奸,而树皇威,而不仅仅是示恩,以免使天下人误以为陛下只知宽仁,而不知持正,以至于使小人渐有欺君犯上之意,也误以为陛下不明,不能察元辅未察及之失!”

  申时行这时突然抬起头,且起身拿出了叶时新的奏本。

  言官也非全是张四维一派,想废新政,自然也有跟随申时行的。

  张四维则因而再次瞅了申时行一眼,目露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