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啪!
啪!
于是,董嗣功当场就被打了起来,且疼得哭喊了起来:“大父,我疼!你让他住手啊!”
董份见此大喊一声:“海刚峰!你是要逼老夫今日撞死在你堂前吗?!”
海瑞沉声道:“董公你是要逼本堂直接上本参你家教不严,纵容子孙为祸乡里吗?!”
“我就不相信,朝廷就真的要坐视你这酷吏如此苛待我等士族!”
“今日,老夫就以血明我等儒士不愿受你等酷吏之严法羞辱!”
董份说着就朝门柱撞了去。
吕坤见此忙看向了海瑞:“部堂,您看?”
海瑞则沉着脸道:“让他撞!他要是敢撞了,证明本朝读书人的脊梁还是有的,如此即便减租减息之事不成,也算是另一件好事。”
吕坤听后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看向了董份。
董份跑到门柱前后,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坐在了喘气不停得坐在了门庄旁,对海瑞冷笑起来:
“老夫怎会让你如愿!让你上疏说老夫以死威胁你推行新政!老夫不会上这个当!”
吕坤和海瑞则失望地对视了一眼。
“啊!”
这时,董嗣功的惨叫声将董份吸引了过来。
董份见此再次心痛起来,一时彷然无措,瞅了一眼旁边的柱子,还是下不了决心,最终还是只向海瑞跪了下来:
“海部堂!求看在老夫好歹也曾是朝廷重臣的份上,给老夫一个面子,董府保证再也不敢无故殴杀家奴了!”
海瑞叹了一口气。
这时,行刑的士兵走了来,对海瑞禀道:“部堂,没气了!”
董份听后一愣,随即坐地大哭了起来,然后看着海瑞道:“海刚峰,老夫要找人参你!”
“令孙的事,本堂倍感遗憾。”
“但至于董公要参本堂,则请便!”
海瑞说后就道:“还有谁要提告!”
“小的告尚书董老爷强逼小的母亲为奴,使得小的也从小被强迫为了董家奴,小的母亲在父亲早亡后本来是欲守节的,就因为董老爷垂涎小的母亲美色,而捏造了小的父亲欠了他家高利贷的谎言,买通知县,将小的母亲强逼为了奴婢。”
这时,跟着董份一起来的一奴婢突然跑了进来,跪在堂前声泪俱下地说了起来。
董份大怒:“你这贱婢!明明你母亲求着要为我董家奴的!”
“小的也有提告!”
“还有小的!”
但一时,董家的家奴好些个都要来告状。
董份见此当场不由得道:“反了,真是反了!海刚峰,你何故纵容奴婢反我们!”
……
“反了,真的全反了,那海瑞彻底挑唆的刁民反了!”
顾秉仁也带着满身的红薯泥,逃到马维铭这里后,就对马维铭说了起来,且红着眼道:
“我要给我家在京里做官的子侄们去信,告诉他们,他们要是再不能逼陛下让江陵罢了海刚峰,严办了南直的这些江陵走狗,将那些刁民全砍杀了,则我南直彻底就要礼崩乐坏、斯文扫地了!”
“而他们也难在将来见列祖列宗与父老乡亲!是不忠,是不孝!”
顾秉仁青筋直冒地说了起来。
第212章 南直籍官员们也急了
“上本!”
“上本!”
“就算江陵因而将我诛之,我也要上本,为乡人执言!”
程涞一脸悲痛的看着手里同样是他家人送来的私信,而对顾宪成、李植等说了起来。
“不上本也不行了!”
“海瑞在南直搞得太过分,挑唆刁民闹事造反,威逼士绅,已让江南彻底大乱!我们不上本,既是对不起乡梓也是对不起国家!”
顾宪成也跟着神色凝重地说了起来。
李植也在这时候拍桌而起,道:“那就一起上本!他江陵有本事就把我南直的京官都杀了!把一个南直的人也不取,把国家分裂了,彻底把朝廷变成他楚人的朝廷!”
“我也同意上本,否则,的确将无脸见父老!”
佥都御史余懋衡也在这时跟着说了起来,且也瞅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私信。
总之,在陆陆续续有许多南直京官收到亲友来信后,皆也都无法再忍受海瑞和亲军卫掀起的减租减息与加工钱民众运动,也无法忍受海瑞等官僚在地方上只顾维护皇纲国法,而不顾士绅颜面,还逼士绅退还强占土地、逼士绅为严格纳粮当差,乃至严管士绅滋扰驿站的行为。
……
“朕之所以强调本国子民当贵于他国之民,强调华夷,强调民族,不仅仅是为强民,而避免将来再出现汉家河山为外虏所据;也是想用这种方式,缓和与冲淡官府豪右与小民的矛盾。”
“朕知道,先生并不乐意让海瑞在南直鼓动小民逼迫士绅让利,觉得士绅还是当优待,以利德化。”
“毕竟,如此可以让民众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要想为人上人,就只能读书举业为朝廷效力,而自己身为小民,之所以受累受苦,命贱若蝼蚁,皆是因为未能成为文曲星,是命里所致,而该当认命,且行善积德而寄希望于子孙,如此可收天下人心。”
“但是,先生,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味只给其有做人上人的希望是不够的。因为人是基本的生存需求的,只有这个需求被满足,人才会去谈其他,而这个需求被打破,多好的收揽人心之术也没用。”
“若兼并与盘剥不加以遏制,人地矛盾的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只任流民肆意增加,迟早会酿成大规模民变,进而使大明依旧如以往朝廷一样最终国灭,或许不仅仅是国灭,是整个汉家天下都沦为外夷的天下!”
“而执政者是有责任缓和这种矛盾的,乃至借用对外战争缓和冲淡,用民族之间的事去冲淡小民对官府、朝廷的不满。”
“所以,朕才有意贵本国子民于外夷。”
在南直的地方豪右和京官中的南直官员们,越发受不了减租减息相关的民运,而使得一干南直官员要上本弹劾海瑞等官僚时,朱翊钧则在乾清宫内,与张居正继续交换着彼此的治国治民理念,也正在渐渐趋于一致。
张居正此时听后就因而眉目舒展开来,似有所悟地点首,且笑道:“陛下果然已长大了,比臣想象中的要更优秀。”
“先生既为帝师兼顾命大臣,不应如此夸朕,不然朕会骄傲,而再也不听见逆耳之言的。”
朱翊钧则笑了笑道。
“臣谨记!”
张居正拱手回了一句,就道:“这么说,陛下虽然主动让海刚峰于南直鼓动小民逼大户让利,是有意借海瑞在南直这么做一次,而给全天下的豪右们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软肋?”
朱翊钧点首:“自然!天下只有一个海瑞,只有他深得小民信任,天下也只有一个南直隶,是官不及乡绅恶,且识字率高,民与士的矛盾最尖锐,所以,才能在南直隶很快搞起这么一场民运,让一个阶层去对付另一个阶层;同时让其他地方的官僚豪右们看到,他们要不要真的轻视庶民的力量。”
“陛下洞若观火!”
“臣也正因为陛下只是让海瑞在南直这么做,才未力谏!”
张居正这时又回了一句,且道:“对于陛下所言的以培养全民民族之意识,以华夷之矛盾冲淡官府豪右与小民之矛盾,臣认为当可行也!想来,臣眼下所行的改制,仍旧不过是修修补补,裱糊一下漏水漏风的地方,而大明这艘大船,要想彻底去除朽木,就得换一套新的治国之道来为后世君臣之纲领,即当不应再只强调圣人所重之礼教道德,而是应注重强调富贵我本国子民,而王化外夷!为政以德,不足提;为政以事功,当为先也!这才是真正的改制!”
朱翊钧笑了起来,且点了点首,他很高兴张居正能彻底接受他的理念,而愿意彻底让以道德治国的大明向以事功治国的方向转变。
“先生既如此说,当对此学问有所建树,同翰林沈卿他们,还有诏狱里的那些大儒,多研讨研讨!如有所成,报于朕知道!”
朱翊钧也就因此说道。
张居正拱手称是。
但就在这时,张鲸疾步走了来:“皇爷,会极门来了许多南直籍朝臣上本,皆是弹劾海瑞勾结地方官僚,挑唆百姓造反,而欺凌士绅,要求陛下罢用海瑞,剿灭反民,且言南直隶已经礼教大坏,乱象丛生。”
朱翊钧听后和张居正对视了一眼。
这时,张居正拱手说:“陛下,南直籍的大臣们纷纷上本,说明这次海公在南直做的事真的戳到了他们的痛处,已使整个南直官员也都坐立不安,臣请陛下准臣与他们会面,与他们讲讲道理。”
朱翊钧点首,接着就看向张鲸:“你跟着先生一起去,如果先生的道理讲不服他们,且口出狂言,你就到时候请旨给他们讲讲厂卫的道理。”
张鲸一怔,随即还是拱手道:“奴婢遵旨!”
于是,没多久,上本的南直官员皆被叫到了会极门。
张居正和张鲸则在这里见了这些南直官员。
“奉旨问尔等,为何上疏劾海瑞与南直诸官,为何反对海瑞在南直所主持的减租减息之事?并由仆来诸位剖析明白,燮理尔等阴阳。”
张居正先看向顾宪成、李植等先说了一句。
“如果元辅张先生调解不了尔等对海瑞的误会,就由我厂卫来调解。”
张鲸这时也跟着冷声说了一句。
众南直官员皆因此瞅了张鲸一眼,眸中皆是怒火。
有官员还直接暗讽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家奴!”
张鲸只装着没听见。
顾宪成这里则直接先问道:“元辅,下僚只想问,为何朝廷要允许海瑞这么怂恿刁民闹事?!”
张居正坐在椅上,看着顾宪成,说道:“这不是朝廷允许不允许的问题,也不是海瑞怂恿所致,这本就是民意!”
“如今南直乃至浙东,士绅大户皆被刁民围堵,被恶官欺凌,惶惶不安,皆欲以死守礼!”
李植这时也说了起来,且问道:“难道元辅就真的要放任南直士林遭海瑞如此戕害吗?!”
张居正道:“一边是士情,一边是民意,你们让仆如何办?俗话说,民为贵,这时候,朝廷没有要因民意大起而处置海瑞的道理!”
顾宪成和李植听后皆一时语塞。
这时,余懋学倒问起张居正来,问:“那元辅就真的要放任海瑞挑唆刁民,在南直如此胡来,使东南失序,太祖陵寝不安?”
“民怨似水,易疏不易堵;不解决民怨来源,如何恢复秩序,恐太祖陵寝也会一直不安!”
张居正回道。
“不过反贼耳,谈何民怨?!”
这时,李植问了一句,咬起牙来。
“住口!”
张居正突然起身,指着李植,厉喝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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