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江陵是谋国之人,他所做的事皆是为国为君,也是有大智慧的人,他对吾这个恩师的报答也是高屋建瓴,不以利报,只保我徐家安宁。他这样做,反而让我更不好说什么了。”
“老先生说的是。”
张四教有些败兴地说了一句。
徐瑛也同样败兴,甚至有些鄙夷地瞅了自己父亲一样。
徐阶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让婢女扶着他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时,徐阶瞅了一眼挂在书房内的那副张居正曾送给自己的字,道:“把这字撤了!”
……
“远近亲友,谁不对他张居正恨之入骨?何况,大哥充军,二哥入狱。唯独老头子一直畏前畏后,到现在还念着他这个学生的好!”
“我也是没法了。”
徐瑛在送张四教离开时,才忍不住地对张四教吐槽起自己对徐阶的不满来。
张四教想了想笑着道:“老先生到底是老了!”
“可不是?”
“所以我徐家才在之前被一个海刚峰欺负的不行,而却未能将其如何,只是让他被罢了官;”
“如今又被江陵逼得一步步退让,将来只怕好多产业都要被别的人家夺了去!”
徐瑛满是怨气地说道。
“三爷是徐家将来的主人,有些事不必非要等老先生去做,自己大可以先做起来!别到时候,倒张成功后,徐家连口汤都喝不上,还会被人惦记上!”
张四教见徐瑛很上道,不似徐阶那么圆滑,且明显对张居正更加不满,便在这时忙挑唆起来。
徐瑛听后因只看见了自己徐家眼前的损失,和只顾着了自己将来能不能让徐家更加富贵的利益,而颔首道:“你说的对!”
说着,徐瑛就道:“以前老头子在家宴上喝了些酒,醉醺醺的时候说过:他这一生唯一可称道的,其实就是,培养了个可堪本朝第一能臣的学生,而大可以就把他的过都掩盖了,保住徐家大而不倒,以免落得个严家下场;”
“但也得防止此人做的太过,当策动高拱斗他,若高拱去世过早,则以其病榻遗言揭穿他江陵欺君之罪孽!若还是不能,就再借高拱之口,说他江陵曾言过先帝沉湎酒色而奢侈不知节俭为昏君之语,如此天子为孝道父尊,将不得不驱江陵!如今,或可照此为之!”
……
“借高拱之口?高拱都自毁声誉了,还写了江陵的好话,还能有几分用处?”
又过一个月后,万历九年三月。
张四维从张四教这里知道了他去徐家的情况,而因此对张四教说了出来。
“兄长说的是,但这还是徐家三公子透露出来的,徐华亭本人到现在都还在说江陵的好话,没有要直接与江陵为敌的意思!”
张四教说道。
张四维听话冷下脸来:“这个老狐狸,只等着仆倒张,他徐家坐享其成,这样就算天子不顾一切地要为江陵张目,也不会连累到他!但凭什么吾为其棋子,他徐华亭坐享其成?吾可不是江陵!”
“兄长的意思是?”
张四教问了起来。
“不借他高新郑的口,借他徐华亭的口!”
张四维这时打开柜子,拿出徐阶写给他的私信来,递给张四教:
“务必去找能仿徐华亭笔墨的高人来,编纂个徐华亭私人笔记,借他之口,把江陵诽谤先帝的话公之于众!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办到!”
“兄长高明!”
“这样一来,等倒了张,还能借张之余党倒徐,如此这兴国富民之利就唯我们所控,而兄长将来当国,也不会像他江陵一样,还有个徐华亭在朝外掣肘!”
张四教忙笑着附和起来。
张四维则还是一脸严肃地道:“最大的问题还是天子愿不愿意倒张,如果不愿意,会拿出多大的决心留张?圣意不明,百事难定呀!”
“不如直接让我们买通的张府家奴,去毒杀江陵!”
“再把毒杀江陵的事嫁祸到徐华亭身上。”
张四教露出狠厉的目光来,提议道。
“不可!”
“此等图穷匕见的阴谋虽容易快速见效,但稍有不慎,也会满盘皆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如此!”
张四维忙否决了张四教的提议,且道:“再看看,看看让江陵臭名远扬,天下皆人人喊着要倒张后,连江陵亲友也逼他退时,天子的反应。”
“可兄长,眼下已经是万历九年了!他江陵已经当国九载,父亲也年纪越发大了!难道天子将来也会为你下夺情旨吗?”
张四教不由得言道。
张四维道:“那也得再等等!这类低劣的手段,你在经商时可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你背后是你兄长我这个次辅可以为你撑腰;”
“但朝廷的事,不能这样做,朝廷是更波诡云谲的地方,除非有天子撑腰,不然没谁比谁更有后台,你不择手段,别人就会更加不择手段!”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行刺杀之事,只会落入下乘!严分宜不满徐华亭那么多年,也没说将徐华亭直接毒杀之!”
……
“为择好田宅计,指授该府道,诬辽王以重罪。欺凌宗室亦如欺凌草芥,其权势可谓盖天,而天下只知张太岳,不知朱皇上也!”
“入阁未几,而富冠全楚,果何致之耶?宫室舆马,妻妾奉御,有同王侯,果何供之耶?其财可谓敌国,而天下民皆疲敝,只因利皆归其一人也!”
轰!
这一天,乾清宫。
在春雷阵阵响起时。
朱翊钧在看见锦衣卫呈递上来的关于抹黑张居正的揭帖后,就默默地在醒来念着。
所谓揭帖相当于一种匿名大字报,是这个时代的士子文人表达政治诉求与不满的一种常见方式。
朱翊钧此时则不得不承认,这有关张居正的揭帖内容,真的是字字如刀!
先是通过为被张居正处置的宗室鸣不平,而让自己这个皇帝知道,张居正已经无法无天的把皇亲也不放在眼里,其权力大到已经无视皇室朱家的份上。
接着,又通过对张居正财富的描述,而让自己这个天子知道张居正已经富可敌国,让自己产生只要倒张就能大发一笔横财的想法。
可以说,虽然这揭帖不是直接呈递给他这个皇帝的,但句句都是在激起自己对首辅张居正的愤恨与忌惮以及除掉之心。
毕竟按照这揭帖的内容,无论是想获得巨大的权势,还是想获得巨大的财富,明显张居正都得非除不可。
无疑,这写揭帖的人是很会搞斗争的。
朱翊钧也就在这时沉声问着张鲸:“这揭帖是在哪里发现的?”
第175章 造势和加强调查
“国子监!”
张鲸这时站在朱翊钧身后回道。
朱翊钧这时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锦衣卫是在酉时末(晚上七点)发现的。”
张鲸又回道。
朱翊钧听后沉默了下来。
而这时,雨声突然急促如敲鼓,响彻在屋顶。
朱翊钧则拳头渐渐捏紧,心内越发烦躁,又道:“派锦衣卫全城去找!务必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揭帖,以免让母后知道。”
“是!”
张鲸回了一句。
朱翊钧自己自然不会被这揭帖上的话左右了思维。
他自己是清楚的,这些揭帖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因为辽王朱宪(火節)本人的确可恶。
比如,他因信邪魔巫术,而欲得“有生气”的人头,遂令校尉施友义,将醉卧街头的居民顾长保头颅割取。
荆州因而举城惊视。
他还荒淫无道,每次出游均不备法驾,喜带随从数十人游荆州城,遇少年男女美色者,辄拥入府中淫污。
甚至连宗室的人也不放过。
宗室朱致槻母亲黄氏(朱宪(火節)的祖母辈)被朱宪(火節)哄至密室逼奸,因不从,被绝饮食。
但因黄氏饿六日不死,于是,他就将黄氏生置棺中,扛廓门外焚杀而死。
仪宾赵儒之妻为原陵县君,是朱宪(火節)的祖姑,也被他诱至府中奸之。
而如今,这些人拿辽王的事,来企图激起皇帝愤恨张居正的心思,朱翊钧自然一下子就明白的一清二楚。
至于财富也是一样,历史上张居正被抄家抄到最后,负责审讯他家人的文官都不顾士林情谊,开始逼迫其家人到动刑乃至最终逼得张家长子自杀都未抄出许多银子,最后也才一共抄十几万两银子,比抄冯保所得的两百多万两白银简直没法比。
无疑,根本也不会,如这揭帖上说的,富比王侯那么夸张。
明显也是在故意挑起皇帝的贪欲。
朱翊钧自己自然不信。
但他害怕太后信。
因为历史上李太后就真的相信了张居正很有钱,而在张居正去世,又恰逢潞王大婚和就藩银子不够时,就对万历说过“抄了张居正就能凑足”的话。
所以,朱翊钧担心李太后看了揭帖后,会真的信了张居正家富可敌国的谣言,而起了要自己抄张居正家,给他小儿子攒婚礼钱与就藩钱的心思,也就对张鲸这样吩咐了起来。
“你回来!”
而张鲸这里在刚要离开去传旨时,朱翊钧又喊了他一声。
张鲸忙转身:“请皇爷吩咐。”
朱翊钧没有话要吩咐,只是问着张鲸:“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少非议先生的言论?”
“皇爷料事如神,现在京师还好,只才出现了这样的揭帖,而其他地方已经出现不少非议元辅张先生的言论,像这样的揭帖也随处可见,撕了又有,一时地方官吏都撕不干净。”
“有所谓乞丐、儿童已在许多地方四处传唱非议元辅张先生的言论。”
“更有一些百姓士子,还主动去官衙前告状请愿,要他们代他们上奏弹劾元辅张先生的,说是让皇爷从民愿,诛江陵。而官衙一动手抓他们,就又都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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