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林作家,本来应该带着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畜生过来给您当面赔礼道歉的,可这混账东西就是不肯来,他就是拉不下面子,被学校开除,他已经知道错了。
您是大作家,是要上历史书的大人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那个畜生一回,我们全家人感激您!
求您给他个机会!”
林祥荣说着又要下跪,胡桂琴眼中噙着泪,也跟着丈夫跪了下来。
“林大叔,使不得、使不得。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这是干什么?有事就说事。”
林为民赶紧把两人扶起来,劝慰了两人几句,心中却在思量。
水木开除那两个闹事学生,压根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林祥荣夫妻俩看上去还算老实,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给他们出主意这人无非就是两种心态,要么是祸水东引,给他找麻烦,要么是想利用他的影响力,保下这个学生。
如果单纯是祸水东引,其实在林祥荣夫妻俩那里说坏话就可以了,或者干脆煽动学生来找他的麻烦更简单。
所以,背后那人最终的目的应该还是想保下林祥荣这个学生。
林为民套了几句话,便得知了给林祥荣夫妻俩出主意的是林智发的一位专业课老师。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不仅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感叹林智发有一位好老师。
可惜,这个忙他帮不了。
不提水木大学的决定是不是他能改变的,光是冲着林智发的所作所为,他就不打算帮忙。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林大叔、大婶,实不相瞒,水木学生烧我的书,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处理他们是学校的决定,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过问过这件事,这件事我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
“林作家,我明白,我明白。这件事跟您没关系,是我儿子不懂事,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是名人、大作家、大干部,我们就是想求求您,帮着跟学校美言几句,求求情。
我们儿子在学校成绩很好,老师说他专业课特别出色,要是就这么被开除,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求求您,您帮帮忙……”
为了儿子的前途,林祥荣夫妻俩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林为民看着也有些不落忍。
但他还是不想帮这个忙,这是原则问题。
林祥荣夫妻俩态度并不蛮横,反而可怜兮兮,在林为民办公室哀求了好长时间,最后林为民只能让小周进来将两人请走。
小周把人送走之后又返了回来,“总编,他们还在楼下,不肯走。”
“不肯走就让他们待着,不闹幺蛾子就行。”
林祥荣夫妻俩是乡下人,但却是讲理数的人,除了一开始的下跪,并没有胡搅蛮缠,要不是为了儿子,夫妻俩也不至于这么大岁数还舍下老脸。
这真是儿子犯错,老子买单!
……
第777章 图啥呢?
国文社门口多了一对老夫妻,从早上没上班就在院门口待着,到下班了才走。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已经快成国文社一景了。
最近这两天,国文社众人一直在讨论这件事,据说这夫妻俩是因为儿子被水木开除求到了林总编这里。
前阵子水木大学的学生公然焚烧总编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因为闹事,有两个学生被开除,社里人听说这个消息无不拍手称快。
烧在世人的东西,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本身就是件很晦气的事。
更何况国文社是出版社,绝大多数编辑对于书籍都是极为爱惜的,对于烧书这种事深恶痛绝,而且这事也会让他们有种很不好的联想。
再说了,水木大学的学生与国文社没有任何瓜葛,林为民却是国文社自家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觉得解气。
可最近,林祥荣夫妻俩每天都站在国文社门口,风雨不误,也让国文社一些人觉得不落忍。
儿子犯错是儿子的事,父母却跟着遭了罪。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夫妻俩还没走?”
林为民正低头批文件,小周站在他办公桌前,“还没走,我都劝过多少回了。”
说到这里,小周犹豫着,“总编,其实他们夫妻俩也不容易,家里好不容易出个水木的苗子,就这么被开除了……”
林为民抬起头,小周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着?想逞英雄啊!”
小周嘴唇嗫嚅,“没有,我就是……就是可怜。”
“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林为民淡然的说了一句,他放下文件,又说道:“自助者天助!”
小周的眼中藏着几分失望,在他的印象里,总编是个好人,身上总有股人情味,可这次却铁石心肠,那小子犯了错,可父母无辜啊!
他心情复杂的从林为民的办公室走出来,隔壁的小胡正好出来,问道:“怎么着?又来给总编汇报林大叔的情况啊?”
小周点点头,小胡瞧着他的表情,告诫道:“你可别分不清里外。那小子对总编视若仇寇,他爹妈来认个错就想让总编帮他们说情?哪有那么好的事?再说了那可是水木大学,署里领导说话都不好使。”
“我就是觉得林大叔夫妻俩挺可怜的。”
小胡嗤笑道:“可怜?谁不可怜?自己闯了祸,怪得了谁?”
他说着拍了拍小周的肩膀,“我劝你啊,别去触总编的眉头,他这个人外圆内方,原则性很强的。”
小周点了点头,走下了楼。
他看着门口的老夫妻,九月的天气,不像是七八月份那种无处可逃的酷热,但午后的阳光更加炽烈,夫妻俩就这么站在大门口,皮肤被阳光晒的黑红,汗流浃背,只有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到阴影下去坐一会儿。
小周明白,他们是想用这种接近自残的方式博取林总编的同情心。
可惜了,总编这次似乎是真生气了。
他不禁想起了小胡的那句话,那小子对总编视若仇寇,他爹妈来认个错就想让总编帮他们说情?
他心中不由得对林大叔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产生了几分愤恨与不屑,自己惹的事,却让爹妈来受苦,真是窝囊废。
总编说的没错,自助者天助,自弃者……
小周想到这里,脑海中的念头突然停住,总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脑海中飞快的想着,突然觉得总编最后那句话,话里有话。
他在屋里坐着,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眼神最终定在林大叔夫妻俩在烈日下暴晒的身影上。
不管总编什么意思,大不了死马当活马医。
小周决定告诉林大叔,让他们务必把儿子拉过来给总编道个歉,总编说自助者天助,如果他不自助,别人怎么帮他呢?
想明白了这件事,小周心情愉悦,脚步轻快的走向大门处。
他刚走到院中,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出现在林大叔夫妻身旁。
林大叔本来还有些虚弱,可看到年轻人,动作都变得敏捷了几分,上前就一巴掌甩在了年轻人脸上,看得小周脸一抽,脑海中浮现出被父亲教育的日常。
一巴掌打完,林大叔又指着年轻人破口大骂。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就是林大叔那考上了水木却不成器的儿子。
林大叔教训儿子,小周不好意思上前,脚步又收了回来,可眼神却始终关注着大门口。
这几天看着林大叔总觉得可怜,今天算是看到他威风的一面了,教训起儿子来丝毫不手软,连打带骂光是耳刮子就抽了好几个,看着可真过瘾。
又蠢又犟,该打!
看到最后,小周发现林大叔儿子竟然被打哭了,心中更加鄙夷。
这怂包,啥也不是,我当有多大能耐呢,就这还敢烧书?
不对,也就敢烧个书了!
看完了热闹,小周觉得还是得跟林大叔说一下他的猜想,不管成不成的,总好过这样每天在这里傻等着。
想到这里,小周又朝外面走去。
“林大叔!”
小周来到林祥荣身旁,正打算说话,却见林祥荣的儿子突然站起身,小周的肌肉下意识的紧绷起来,虽然像这样小趴菜他可以打十个,但也不能轻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同志,你是国文社的人?”林智发问小周,脸上还带着几道掌印和泪痕,看上去惨兮兮的。
“伱有什么事?”小周的语气有些生硬。
林智发没说话,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叠信纸。
“我知道林老师肯定不想见我,这东西麻烦您转交给他。就说我诚恳的向他道歉,烧书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小周翻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信肯定是道歉信,他扬着一叠信纸问道:“这是啥?”
“我烧了林老师的,这几天给他手抄了一份。”林智发说道。
小周意外,抄书?这个道歉,有点敷衍吧?
他转而想起自己每天在收发室登记,顶多千八百字,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这么一叠信纸,少说也得三四十万字吧?
这么几天功夫,能抄完,也算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诚意!
“周同志,您是有什么事?”一旁的林大叔这时问道。
收到林智发的道歉信和手抄本《上帝保佑美国》,小周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再提醒的必要了。
他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们渴不渴,渴了就进去喝口水。”
林大叔连忙摆手,“不渴不渴,我们在这站着就行。”
小周看着林大叔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回到楼里,小周上楼敲开林为民办公室的门。
“总编,林大叔儿子来了,挨了他一顿打,还送来了这个。”
小周将东西放到林为民的桌上,林为民看着东西没说话,小周解释道:“这是道歉信和他手抄的您的。”
林为民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他送错人了。”
小周不解,“他给您道歉不对吗?”
“给我道什么歉?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林为民的反问让小周的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事……跟总编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