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林为民考虑到通俗文艺出版社刚刚成立，做的书都是通俗读物，业务量也比较少，又是副牌社，其他编辑室的编辑们对于抽调肯定多少有些抵触。
以前跟人聊天，一说在哪工作——国文社，别人都得高看一眼；现在聊天，一说在哪工作——通俗文艺出版社，介sei啊？
落差太大了！
林为民跟程早春商量了一下，通俗文艺出版社刚成立，怎么着也得有点福利，要不然大家凭什么来啊！
两人将职务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个会，讨要职称名额，一番拉扯后，通俗文艺出版社获得了两个副编审、两个编辑的职称名额。
然后，林为民又将当代文学二编室那几个负责编纂金庸作品集的年轻编辑叫过来谈心。
从国文社到通文社，地位上的落差是避免不了了，但有了职称这个甜头，在林老师的一番劝导之下，几位年轻人欣然答应了改换门庭，加入到通俗文艺出版社编辑部的大家庭。
收了几个小弟，林为民正高兴的时候，佟钟贵找到了他，提出希望可以加入到通俗文艺出版社。
“你在《当代》干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到这边来了？”林为民问道。
“我就是想在您手底下工作。”佟钟贵说道。
林为民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小佟，我觉得你应该在《当代》继续干下去。你在那里这么多年，工作干的也很不错，冒然调到通俗文艺这边，太吃亏了。”
佟钟贵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林为民会拒绝他，但他也知道林为民是为了他好。
他有些失落的点点头，“那好吧，我听您的。”
虽然拒绝了佟钟贵，但林为民也受到了他一点启发，拿起了电话。
第573章 撒鸡汤、画大饼
通俗文艺出版社刚刚成立，编辑部大小猫两三只，算上林为民这个社长兼总编辑才四个人，不过总算是拉起了队伍不是？
林为民受主动上门的佟钟贵的启发，觉得应该把队伍壮大一些。
别看通俗文艺出版社规模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现在是社长兼总编辑，权力很大。
电话接通，那头的余华满是喜庆的说道：“林老师，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寒暄过后，林为民问道：“你那边打算什么时候进京来！”
余华道：“三月份吧，单位这边手续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回老家待几天，收拾点衣服就去北京。”
“现在有个机会，你愿不愿意继续当编辑？”
余华以前在嘉兴文协下面的《烟雨楼》杂志当过一阵子编辑，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喜。
林老师终于看到了我在编辑方面的才华，打算把我召进国文社了。
“愿意！当然愿意了！要不是没有调到北京的能力，我也不会从单位辞职啊！”余华雀跃道。
林为民点点头，“那好，我这边正缺人，你来我让你当个副主编。”
余华欣喜若狂，进国文社就算了？还能当副主编？
他现在真想立刻给父亲打个电话，让父亲回老家赶紧看看，家里祖坟是不是着了？
“林老师，您真是我的伯乐啊！”余华激动的说道。
“行了，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在北京等你！”
“好，我尽快过去！”
余华这个尽快很快，正月十五刚过，他拎着一包衣服和洗漱用品就来到了国文社。
见到林为民，余华表情激动万分，就差没纳头便拜，来上一句：“布飘零半生……”
林为民安抚过他的情绪，将他带到前楼三楼，新成立的通俗文艺出版社的办公室就在这里，旁边是当代文学二编室，编辑部那几个小年轻就是从那挖来的。
余华跟在林为民身后，欢乐的像条要出门遛弯的哈士奇，他正期待着见到几位资深的编辑名家，眼神碰到编辑部门口的牌子时，却定住了。
“通俗文艺出版社编辑部”。
林为民察觉到余华停下了脚步，转回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余华的眼神仍放在牌子上，愣愣的出神了两秒，“林……林老师，这个通俗文艺出版社是怎么回事？我……我是要到这当编辑？”
林为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下，“是啊！你可别小瞧我们这个通俗文艺出版社，这可是我们国文社的副牌社，当年他的上级出版社可是通俗读物出版社，全国最大的出版社。咱们现在用的这栋楼，当年就是通俗读物出版社的办公楼……”
林为民具体说的什么话，余华并没有听清楚，他只听到了梦破碎的声音。
不是说好了来国文社当编辑的吗？怎么变成了通俗文艺出版社？
我在单位和家里面客都请完了，周围亲朋好友、街里街坊都知道，我余华来北京国文社当编辑了！而且还是副主编！
现在你跟我说是在通俗文艺出版社当编辑？
这……这……这不是骗人吗？
余华心里刚冒出了这个念头，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林为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好像一个字也没提到国文社当编辑啊！
想到这里，余华忍不住将目光朝林为民投去。
林为民笑眯眯的看着他，“我们通俗文艺出版社，除了名字是副牌之外，其实一切待遇都跟国文社一样。不对，准确来说还比国文社高了一点。今年我给出版社要来了四个晋职称的名额，算上你，我们出版社刚好四个编辑，大家都有份。”
望着林为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余华看到他的额头上多了一行字。
——老奸巨猾。
不过……
余华注意到了林为民说的职称，四个人、四个评职称的名额，那不是见者有份？
现在的职称评定可不像后世那样烂大街，尤其在是国文社这样的单位，职称的含金量是很足的。
余华现在的职称还只是三级作家，有点低了。
要是进了国文社，不对，是通俗文艺出版社，就能申报编辑类的职称，评上个编审、副编审，这待遇不蹭蹭蹭的就上去了吗？国家可是允许申报双职称的。
反正单位那边都辞职了，通俗文艺出版社要真跟林老师说的一样，再不济也是国文社的副牌社，干的好了也不是没机会调进国文社。
余华又看向林为民，林老师应该不至于骗我！
“嘿嘿，我就说，跟着林老师您混，肯定有好处。”
林为民冲余华笑了笑，领着他进了办公室，“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余华，我们编辑部新来的编辑。”
“这是李学刚，这是刘茂文，这是齐向华，我们出版社三位年轻有为的编辑同志。”
余华笑容满面的跟三人握手，已经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凉透了，这仨人看着比他还小呢，国文社没人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通俗文艺出版社没前途，上当了！
“小李是59年的，比你大一岁，被我任命为了咱们编辑部的主编。
小刘是60年的，跟余华你同岁。还有小齐最年轻，63年的，前年才进我们国文社。
他们仨之前都是当代文学二编室的，就在隔壁，都是比较喜欢通俗文学，所以现在自告奋勇成了我们出版社的一员。”
介绍完了三人，林为民又道：“余华是我特地从之江那边调过来的，他本身是作家、又干过编辑工作，能力出众，来咱们这里的职务是副主编。”
林为民自说自话的给几人介绍完之后，又朗声道：“大家别看我们出版社现在人员比较少，但我们通俗文艺出版社的历史是非常光荣的，赵树理、沈从文、柳青、周立波……这些大文学家的作品我们出版社都出版过。
当年赵树理先生的的长篇《三里湾》完成后，几家大出版社来争夺这部小说的出版权，可最后赵树理先生却把这部小说给了我们通俗文艺出版社，那个时候，我们通俗文艺出版社名气小、规格低、稿费低，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在场四人懵懂的摇了摇头，林为民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通俗文艺出版社’，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我们出版社是有着光荣历史和优秀传统的，出版的图书历来都是贴近人民群众，不仅是图书的种类和风格上，包括价格也是一样。
赵树理先生觉得把小说交给我们能够减轻群众们买书的负担，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作品。
最后的事实也证明，赵树理先生的选择没有错。
《三里湾》经过咱们通俗文艺出版社出版后，迅速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销售了几十万册，并且还被改编成了连环画、评剧、花鼓戏等多种艺术形式，成为当时反应农村土改和合作化的重要文学著作。”
说到这里，林为民的语气带上了几分郑重，“同志们，我跟大家说这些，并不是要强调我们过去的辉煌，而是让大家铭记历史，面向未来，牢记我们出版社的理想和使命！我们是一家贴近人民群众的出版社！”
林为民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在场四个年轻人的眼神中均露出了几分动容，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使命和责任。
林为民看着大家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适当的撒点鸡汤还是有用的。
他看向余华，又说道：“余华，小李他们三人正在负责金庸先生的作品集，你来了之后要尽快的熟悉工作节奏争取早日将金庸作品集推出，这是我们编辑部的第一炮，虽然挂的还是国文社的名字，但在社里是代表了我们的工作成绩的。有了这些成绩，我才能给你们争取到更多的福利和待遇！”
撒鸡汤、画大饼，林老师这个领导当的，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几个年轻人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余华听到“金庸作品集”这几个字，眼前顿时一亮。
武侠小说他最爱看，不仅爱看，还爱写，在国立文学院的时候他就没少写武侠小说，有一篇还发表了，叫《鲜血梅花》。
他心里的那点不满和不安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彻底的烟消云散。
上班编武侠小说，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工作啊！
林老师，真是我的福星！
介绍完余华，又鼓舞了一番士气。
林为民又带着余华先去后楼三楼，他只身一人来到北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两天先住宿舍吧，回头我让人给你找房子。”
余华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感觉分外亲切。
这些年，他不知道在这里奋斗了多少日日夜夜。
余华说道：“林老师，我看这里就挺好，我就住这吧，省房租了！”
林为民问道：“家里人怎么办？”
“我离婚了！”
林为民意外的看了余华一眼，他对余华的婚姻状况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余华的妻子是是他在文化馆的同事。
之前林为民还好奇余华来北京以后妻子怎么办，赶情是离完婚才来的北京。
林为民之前倒是听莫言说过，余华在文研所的时候跟一位女同学走的很近。
这两件事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不过见余华说起这件事仍是没心没肺的状态，林为民也没有多问。
“那好，就住这吧。手续的事，我让社里人给你尽快办完。”
“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