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林为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时荣世辉放下手中的钢笔，说道：“我不同意小姚的意见。”
几人的眼神看向他，他摘下老花眼镜，“我觉得为民这次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这几年我们的文学创作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圈，要么歌颂点什么，要么批判点什么，动辄深刻、灵魂、思想，都是这样的字眼，看得人眼花缭乱，看似高深，实际上却是脱离实际，一味追求虚浮而已。”
“而为民的这部《有话好好说》，恰好打破了这种假大空的惯性，让小说回归叙事的本质。”
姚淑芝说道：“荣老师，追求宏大的命题和批判性也不是错，您这么说就以偏概全了。”
“这当然不是错，但却忽略了小说的本质。”
“小说的本质？是什么？”
“小说一词最早见于《庄子·外物》：夫揭竿累，趣灌渎，守鲵鲋，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
“县”乃古“悬”字，高也；“令”，美也，“干”，追求。是说举着细小的钓竿钓绳，奔走于灌溉用的沟渠之间，只能钓到泥鳅之类的小鱼，而想获得大鱼可就难了。
庄子当年的这番言论用来解释‘小说’的含义自然有牵强附会的嫌疑，但却恰好点出了小说的本质。
琐屑浅薄的言论与小道理之意，正是小说之为小说的应有的含义。
我不反对宏大的叙事，也不反对所谓的深刻和批判，但这些东西一定要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才行，要不然就是徒有其表，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海水一来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论起对于小说的理解，姚淑芝拍马也难及干了一辈子编辑工作的荣世辉。
林为民这时爽朗的笑起来，说道：“还是荣老师水平高，出口就是典故，又给我们上了一课。”
荣世辉笑道：“我怎么听你这话不像是夸奖我？”
“荣老师，这就是您多心了，我可是一片赤诚。”
两人斗起嘴，刚才略显严肃的讨论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关于林为民这部《有话好好说》的评价，编辑部的意见不算统一。
这种现象跟林为民预想的差不多，每种类型的作品都有它不同的受众，他并不强求自己的作品一定要广受欢迎。
随着《钟山》的热销，《有话好好说》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这部作品跟林为民之前的几部风格迥然不同，让无数读者们眼前一亮，印象深刻。
在八十年代初期，伤痕文学大行其道的文坛，《有话好好说》这种荒诞、精致的故事如同清流，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因为刊登了“林为民最新长篇力作”这个噱头，最新一期《钟山》的销量节节攀升，势头明显比往期强出不少。
这对今年年初才刚刚经历了改版的《钟山》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远在金陵的《钟山》编辑部里，余兆淮看着各地邮局和书店汇总来的征订信息，笑的嘴都合不拢。
主编海笑夸奖道：“兆淮啊，你这次可算是给我们编辑部立了个大功。”
“您要谢还是谢林为民吧。没有他的灵感爆棚，把答应我的短篇硬生生写成长篇，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
“哈哈，说的也对！”
第172章 价格有点低啊
五月的傍晚，林为民骑着摩托车停在万兴居门口。
万兴居，老北京八大居之一，老北京有八大堂、八大楼、八大居，居是规模最小的饭馆。
后来，因为包子做的好，万兴居干脆改行卖起了包子，卖成了全国连锁，全国皆知。
今天林为民是应约来的，邀请他的人是任豪。
他现在还在北京盯着《悬崖》电视剧的后期，赶上今天有空，邀请在北京的几个熟人叙叙旧。
“金老师！”
“邓老师！”
“任导！”
见了面，林为民跟已经来了的几位打招呼，正是任豪、金山和邓在军。
“为民，你可来晚了。”邓在军爽朗的笑道。
林为民看了看桌上，“这也就是没有酒，要不我高低得自罚三杯。”
任豪立马道：“那我给你要两瓶！”
金山道：“好了，别开玩笑了。”
林为民笑呵呵的落座，问道：“几位老师来的早，怎么想起跑这吃包子了？”
“任导选的，要尝尝八大居的味道。”金山解释道。
点完了菜，任豪聊起《悬崖》的后期制作情况，再有半个月就能结束，比预想的要快不少。
“完事了是要在琴岛电视台播吗？”林为民问道。
任豪看了金山一眼，“我们琴岛肯定是要播的，金老师现在正在联系中央电视台，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两个台同时播出。”
“好事啊！”林为民大喜道。
“还得等制作完了，人家看完片子再说。”金山说道。
他这话有点谦虚，他是广电旗下电视艺委会主任，在国内的电视圈里属于真正的王牌军，想让电视剧上央视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且这年头国内每年制作的电视剧集数少的可怜，大部分电视台愁的是无剧可播，但凡《悬崖》质量过关，上央视都不是什么问题。
“有金老师在，这都不是问题。”林为民恭维了一句。
今天在场的几人都不是酒肉朋友，要不然聚会地点也不会选在万兴居这间包子铺。
尝过了万兴居的包子，任豪心满意足，大家轻松的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聚会。
从万兴居出来，任豪和邓在军离开，金山老师突然问林为民：“林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吧？”
“啊，没呢。”林为民略带诧异。
“我们邓老师的女儿好像年纪跟你差不多，上次你们俩见过面了吧？”
林为民听出了金山的意思，“是，之前我们见过面。”
“对小周观感如何？你们年轻人应该有些共同语言吧？”
林为民在思想这个话应该怎么接，迟疑的功夫就听金山说道：“别有负担，邓老师确实很看好你，想让我帮你和周萌撮合撮合。”
见金山把话挑明了，林为民便说道：“金老师，我暂时还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金老师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别着急拒绝。你知道邓老师的丈夫是谁吗？”
林为民摇摇头，心想她丈夫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山有些意外，“你没听说过？”
林为民道：“我打听这种事干嘛。”
金山老师笑了起来，那更好了，这还是个不爱攀附的性子。
“邓老师的丈夫现在在国防大学工作，是主任。”
“哦。”
林为民应了一声，感觉稀松平常啊，主任？了不起相当于一个侍郎，值得金老师这么重视？
金老师笑眯眯继续道：“我再给你提个醒，周萌姓周。”
“姓周怎么了？姓周……”
林为民的话停在了那里，他的眼睛盯着金老师，磕巴道：“金……金老师，您说的那个周，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周吧？”
金老师仍旧一脸笑眯眯，不说话了。
林为民好奇的问道：“那这么说，周萌算是老人家的……”
“侄孙女。”
林为民点点头，然后道：“这么说，是名门贵女啊！”
“现在不论这个。我告诉这件事，是怕你小子不知道人家的根底，等以后知道了追悔莫及。”
“金老师，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林为民不满道。
“就没有点心动？”金山逼问道。
林为民嘿嘿了两声，周萌的家世确实太好了，再联想到她娇俏的长相，很难不让人心动。
可林为民一想到如果自己找了个这样的妻子，以后想要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可真就是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金老师，人家那么好的家世，还愁找不到对象？”
“这么说，你是没看上周萌了？”
林为民摆手道：“金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是我高攀不上。”
金山看向林为民，笑的意味深长，“年轻人啊，心不定，以后可别后悔。”
林为民被金山看的压力山大，“金老师您说笑了。”
又过了几天，林为民骑着摩托车上班，却在国文社门口被人拦住了。
“周萌？”
“林老师！”
周萌看见林为民，脸色带着几分羞红。
“你是来找我的？”
“嗯。”
周萌望向林为民的眼睛，鼓起勇气道：“前两天你是不是跟我妈见过面？”
林为民想装傻充愣，可看着周萌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他没说话。
这姑娘家世优秀，人又长的不差，心高气傲很正常，要是从她母亲那里得知被拒绝的消息，肯定不好接受。
周萌见林为民不回应她的话，嘟起了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封信。
“你别误会，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成为笔友的。”她将那封信递给林为民。
“记得给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