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冥狄z
“陛下近些年一直忙于政事,鲜少得到休息,体态已十分虚弱,无意间感染的确是大有可能,公子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陛下需要休息,还请公子保持安静。”
说完。
嬴腾将一份空白诏书放到了始皇跟前。
他已猜到了胡亥的用意,以往胡亥在宫中表现的十分温顺,几乎没有表露过什么野心,而今始皇染疾,终于是图穷匕见,胡亥这是对皇位生出了觊觎之心,因而一直在有意阻拦。
见状。
胡亥又大声道:“哪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父皇治病?我不管父皇染的是什么,我只希望见到父皇健健康康的,你们既然为大秦医者,就要担负起医者的作用。”
“我现在命令你们给我父皇治病!”
夏无且苦笑一声。
他们又岂非是不想救?而是实在是力有不逮,疟疾这东西,自古以来能医治好的寥寥,不然古往今来,也不会闻之色变。
嬴政紧闭着双眼。
他很想出声呵斥,但实在过于虚弱,因而只能选择闭目养神,而在听到胡亥这些话后,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暗沉,也就在这时,一股虚弱袭上心头,他甚至已有昏昏欲睡之态。
嬴政强打着精神,深吸一口气,睁开已经有些泛白的眼珠,有气无力到:“宗正上前,朕要拟诏。”
嬴腾脸上露出一抹戚色。
心中如被针扎。
他跟始皇共事数十年,双方都已十分熟悉,看着始皇一脸弥留之象,何以不生出悲恸之感?
他深知始皇的雄图大志,也深知大秦现在的困局,也知道这位继往开来的皇帝在布局什么,始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秦,为了华夏,他甚至不惜让自己背上骂名,只为给后世打造一个太平天下。
但人有旦夕祸福。
在所有人都没预想到的时候,始皇却是突然染上了重疾。
若是始皇一朝出事,大秦恐再难安宁,现在只有胡亥一人得到消息便已是这般模样,等到其他公子听闻,宫中恐再难安宁,因而陛下才生出了拟遗诏的想法。
但其他公子何以能担得起重任?
想到这。
嬴腾突然就想到了一人。
秦落衡。
只是秦落衡身份尚未揭露,若是立秦落衡为储君,恐会遭至朝堂一众反对和质疑,一时间,嬴腾也不知始皇会立谁了。
但无论始皇立的是谁,朝堂短时都消停不了。
嬴腾躬身。
赵高此时又出声打断道:“夏无且,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给陛下治病?”
“陛下乃万金之躯,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医家领袖吗?难道一个疟疾都医治不了?快点去给陛下看病,若是医治不好陛下,我赵高绝不会放过你。”
赵高此时也彻底豁出去了。
他很清楚,遗诏不能立,至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不然他就算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去弄虚作假,而且嬴腾为大秦宗正,可不会容许他胡作非为。
他必须阻止!
见赵高一次次阻拦,嬴政终于忍不住了。
他之所以让赵高进来,一来是因为赵高执掌印玺,最后需要他落印盖章,另一方面则是立遗诏之事,事关大秦稳定,为了以防万一,多一个人见证,也就少一份弄虚作假的可能。
只是现在他失望了!
第326章 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求订阅)
嬴政看着胡亥,轻叹一声道:“赵高你退下去,胡亥你也跟着退下去吧。”
闻言。
赵高不敢抗旨,点头称诺,而后缓缓退了出去,不过在临走时,却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胡亥。
原本想离开的胡亥,当即会意,立马停下脚步,跪地痛哭道:“父皇,请让儿臣留在殿内,父皇不愿离开父皇,眼下父皇身染重疾,正需儿臣服侍,儿臣身为人子,岂能在这时离开?”
“儿臣不走!!!”
随后。
胡亥看向了夏无且等医生,不满道:“你们身为医生,一直在外面说能救死扶伤、能妙手回春,为什么一个疟疾就治不了?我胡亥却是不信,普天下,就没人能治疟疾?!”
“你们无能,那便请能做的人。”
“父皇,儿臣请父皇拟诏,召请天下名医入咸阳为父皇治病,请父皇千万不要拒绝,父皇乃大秦的天,父皇你千万不能有事。”
嬴政疲倦的抬起了眼皮。
他没有开口。
眼中露出一抹怅然。
他此时神志十分的清醒,正是因生命垂危,他对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才有了一个彻底的认识,也才真正体察到生命之短促,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多年为立储君将会为大秦造成多大的危害。
这些年他深陷大秦革新不能自拔,却是让自己越发的陷入到了混乱偏狭,而今有了垂危之象,他才警觉到帝国最高权力继承的空白是多大的危局。
以往他的心气太高,太苛求完美无缺了。
帝国创制,他求新求变求完美。
而在立储善后之事上,他同样追求的是求新求变求完美,自商伊始,天下诸侯,大多是立嫡立长,但在嬴政看来,嫡长不当成为储君的择选标准。
他也不愿接受这一老传统。
因而一直有意锤炼新的储君确立法度。
但一直没找到好的办法。
他曾对扶苏寄以厚望,扶苏的确是目下最具人望的储君人选,但扶苏跟他政见不同,而且一直不谙帝国法治精髓,因而也让嬴政一直对扶苏心有不满。
而今他身染重疾,本能的,嬴政预感自己的生命快要终结。
此刻的清醒,或许是上天对他最后的一丝眷顾,教他妥善的安排身后事,两道身影不断在嬴政脑海浮现,最后只存余了一道身影,他自感时日无多,也不知若是昏死过去后,还能不能恢复清醒。
因而他今日必须留下一份诏书。
只是这道诏书当如何写,却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咸阳朝局纵然稳定,但没有了他这个始皇帝,很难说没有突兀事变,现在胡亥已生出了异心,保不齐其他公子也会生出想法,扶苏远在数百里之外,短时难以回朝。
咸阳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任何一个举措,都得防备其中的万一之变。
至于秦落衡。
他并没有做太多考虑。
秦落衡相对而言的确更适合,但眼下却是最不适合的,因为秦落衡的身份并没有对外公布,若是突然宣布让秦落衡为储君,不仅会引起朝堂非议,也会引起其他公子内讧,到时必然朝堂大乱。
大秦经不起这等损耗。
所以他几乎没有考虑过立秦落衡,想到这,嬴政眼中也露出一抹怅然,他自认评判洞察过人,但却一直觉得秦落衡性子不够沉稳,需要再三锤炼,因而一直压着秦落衡。
但他若早点公布出来,何至于如此为难?
以至于现在只能彻底放弃?
而眼下最大的变数便是诏书,他须得防备其中的万一之变,现在扶苏远在数百里之外,若是公然颁行立扶苏为储君的立储诏书,最大的变数便是扶苏还没赶到咸阳之前,宫中已然事变。
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
思来想去。
嬴政还是选择了折中的办法。
不明立储君,只是让扶苏赶回咸阳主持大丧,扶苏为兄长,自当操行自己的大丧,其他弟弟也无法反对,虽然扶苏的宽政主张跟朝臣多有相悖,但扶苏在朝中人望不低,以及自己平素对扶苏的期许,扶苏若是回咸阳主持大丧,定会被朝臣拥立为二世皇帝。
他现在要做的。
仅仅是让扶苏能奉诏回到咸阳。
而且让自己病危的时候,朝中不至于生出大乱,以及让其他公子在这几日能相对安分,至于后续,他已经考虑不到了。
但随即,嬴政又考虑到关中氏族。
若是自己驾崩,让扶苏支持大丧,再让朝臣议立二世皇帝,此举却也意味着二世皇帝的人选只能是宫中这些公子。
这无疑会引起关中氏族反对。
这些氏族不乏知晓秦落衡身份的,到时恐会直接在朝中宣布秦落衡身份,甚至是力推秦落衡上位,扶苏在朝中虽有一定影响力,但在军中却无多少威望。
恐不能服众!
对于自己驾崩后的善后一事,嬴政考虑了很多,他以往从没有感觉到,立储之事会这么棘手,以至于,他已有些拿不定主意。
良久。
他才终于确定下来。
而在嬴政的心中,已拟好了诏书。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会同大臣元老议立二世皇帝!
嬴政虚弱道:“笔,墨。”
说完。
嬴政肃然正容,勉力坐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咬牙挺住,要将这份遗诏写完,决不能中途而废。
他颤巍巍的提笔,向诏书上艰难的写了下去。
‘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胡亥此时已泣不成声,他跪在地上,不断抽泣着,不知是在为始皇悲恸,还是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悲恸,但嬴政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了,他强撑着一口气,颤巍的写着。
这诏书只能他自己亲笔写。
其他人,他信不过!
嬴腾也跪在地上,眼眶早已通红,见到始皇如此虚弱,又如何不感到悲痛欲绝?
然而。
嬴政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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