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705章

作者:上汤豆苗

裴越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胡说,这是实话。因为想你了,所以一定要来看你。”

徐初容只觉心里那根弦再也无法绷紧,犹如一丝甘甜涌入心尖,又似清风徐徐吹拂面庞。

她转过头迎着裴越的目光,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轻声说道:“其实我都知道。”

裴越好奇地问道:“知道什么?”

徐初容眼波流转,微笑道:“知道你近来忙得脱不开身,恐怕连小世子都没有时间陪伴。眼下于你而言,既是风光至极名望达到顶峰的时候,也是危机重重最危险的时刻,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肯特意来这边一趟,其实沈家姐姐和我心里都很欢喜。”

提到裴越的儿子的时候,她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的神情,似乎有些羡慕也有些怅惘。

裴越非常明智地没有提这件事,往前凑近了些,缓缓道:“等忙过这一阵后,我有很多时间陪你。”

徐初容眨眨眼,抬起一双纤纤玉手,不紧不慢地依次扳下手指,同时口中数道:“叶家姐姐、谷家姐姐、沈家姐姐、林疏月、桃花,还有那位你很看重的温玉温姑娘,再加上我一共七人。假如晋王爷就此收心养性,不再去外面招蜂引蝶,那一个月里大概可以陪我四天,一年便是四十八天,确实很多很多呢。”

纵然裴越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不禁有些尴尬。

他觉得自己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算沉迷女色之流,来到这个世界后有权有势,连花魁都不曾招惹过,更别提他一手打造的沁园里云集天下美人,真有吃干抹净的想法也易如反掌。然而不知不觉间,他身边的女子已经赶上了前世某部小说中的韦大人,只不过……

他略显委屈地望着笑盈盈的少女,辩解道:“温玉当年对我有恩,所以我将她从定国府带出来,但我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徐初容微微偏头道:“真没想过?”

裴越摇头。

徐初容“喔”了一声,然后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裴越哭笑不得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便不回府了。”

徐初容动作僵住,眸中飘过一抹羞恼之色,随即轻哼一声道:“不回便不回,反正这宅子里有很多空房。”

望着她似嗔似喜的面容,裴越没有得寸进尺继续调笑。即便两人早已定下终身,徐初容终究是没有出阁的女孩儿,有些话显然不太适合。他只是愈发靠近了些,然后伸手握住少女的柔荑,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徐初容身子微微一颤,想要抽开却又不太舍得。

当年在抵达江陵城之前的那个夜晚,她曾在迷蒙的夜色中鼓起勇气表达心意,然而她和裴越都知道那是一时心绪激动下的慌不择言。事后她曾多次扪心自问,直到建安之变的前夕才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意。这段时间幽居京都,虽有沈淡墨日夜相伴,少女心中依旧愁绪不安,如今感受着裴越掌心里传来的温热之意,她稍稍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

美人当前,又是这般任君采撷的温顺姿态,裴越难免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但他并未趁势靠上去,除了徐初容因为太紧张导致睫毛微微颤抖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咳咳……”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旖旎。

徐初容连忙抬头望去,只见身穿一袭淡青色半臂襦裙的沈淡墨倚在门旁,笑吟吟地望着这边。感受到沈淡墨眼眸中的打趣之意,徐初容登时羞得不可自抑,忙不迭地将手抽出来,然后整理了一下鬓发,换成正襟危坐的姿态。

裴越忍着笑意,转头对沈淡墨说道:“收拾妥当了?”

沈淡墨缓步走来,坐在不远处那张交椅上,从容地道:“不过是些日常起居之物,丫鬟们很快便办好了。”

徐初容略显茫然地望着二人。

沈淡墨便道:“晋王爷不忍我们继续住在这个逼仄的院子里,于是特地亲自前来,邀请我们去晋王府住着。”

徐初容虽然在面对裴越时略显天真,但她显然不是真的懵懂无知,一听这话便品出其中蕴含的风雷之意,继而看着裴越问道:“局势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

虽说她和沈淡墨还没有与裴越成亲,这层关系却早已无需隐瞒,宫里和朝中有很多人知道这座宅子里住着晋王还没过门的女眷。按常理而言,以裴越如今的权势和地位,没有人敢打这里的主意,但是裴越却要请她们搬去晋王府,可见危险已然不期而至。

面对这两位兰心蕙质的女子,裴越没有故弄玄虚,坦然地道:“一般而言,那些人的目标只会是我本人,但我不能去赌有没有丧心病狂之辈。若是你们有个闪失,我就算杀再多人去报复也无济于事。”

大事当前,二女都没有矫情作态,乖巧地答应下来,同时心里难免有些甜丝丝的滋味。

裴越又道:“不过我也知道,眼下你们肯定不愿住进王府,因此我在回京的时候便让人在清凤街上收拾好一套宅院,你们暂时先住在那儿,如何?”

沈淡墨和徐初容对视一眼,然后温柔地笑道:“一切依你。”

……

蕲州,桂云府,善宁县境内。

日落时分,从西境返回的两万余大军在县城外一片平地上安营扎寨。

收到消息的善宁县令连忙带着属官和乡绅代表,以及一车车物资前来劳军,最主要的当然是想拜见伤势没有痊愈的左军机谷梁。

就像这一路上的惯例那般,谷芒和谷范两兄弟代表父亲将这些人打发走。

返回中军帅帐,只见谷梁和藏锋卫指挥使韦睿站在一个简易的沙盘边,堂下还站着一位年轻人。

谷范抬头看去,不由得笑道:“怎么是你来了?”

年轻人便是晋王府亲卫统领之一的盖巨,他连忙见礼道:“京都那边有些变故,因此殿下让小人快马加鞭来向侯爷禀报。”

谷家兄弟闻言便眉头微皱,谷范沉声道:“又出了变故?”

谷梁依旧望着沙盘,淡淡道:“越哥儿之意,让我推迟稍稍抵京的日期,最好是在祭天大典的同时。”

谷范愈发不解,凝眸看向沙盘,只见上面标注出京都北面的山川地貌,其中有几个重点分别是兴梁府皇陵、京军北营驻地和首阳山矿场。

韦睿便接过话头解释道:“殿下将南周宗室和投降官员带回京都后,天子举行过受降礼,但是因为近来都中发生很多事情,所以迟迟没有举办祭天大典。盖巨说,在朝中一些重臣的建议下,天子将祭天大典定在九月初九日,届时将率百官亲赴兴梁府皇陵,以收回南境故土之功祭告上苍,告慰大梁历代君王之灵。”

帐中皆是自己人,谷范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当即冷声道:“天家打算在兴梁府对妹夫下手?”

“相较而言,这肯定比在都中动手要好一些,假如吴太后真有这样的决心。”

谷梁不急不缓地说着,然后看了旁边肃立的盖巨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但是只要越哥儿足够冷静,天家便没有理由出手。”

谷芒这时开口说道:“父亲,为何不劝妹夫直接……”

帐内气氛陡然肃穆起来。

谷梁沉吟不语,众人无不紧张地望着他。

良久过后,他摇头道:“我们对于都中局势没有他看得清楚,既然他特意让盖巨跑一趟,那便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以免出现不可收拾的纰漏。”

众人纷纷应下。

谷梁转身而行,心中喟叹道:“只盼这人间不负你的一片苦心。”

第1306章 渺沧海之一粟

秦州,松宁府。

祥云号的庞大船队依旧停在港口内,按照掌柜们的吩咐进行货物的周转,譬如将南边运来的特产卸在码头,等待车队将这些货物运送到秦州和永州境内各地。虽说船队占据了港口内相当大的区域,但松宁府是秦州水师的老巢,而晋王和提督陈化成的关系世人皆知,因此没人敢于多嘴多舌。

码头上鱼龙混杂,兼之有各种各样的眼线,对祥云号的商队自然有些好奇。然而令这些人想不通的是,这支商队的守卫之森严实属罕见,莫说他们这种陌生人等,便是水师官兵也没有直接上船查看的权力。

至于暗中打探之类的行径更不可能,祥云号豢养的高手无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完全隔绝外界窥视的目光。

有心人倒是可以发现,祥云号的护卫不像是涣散自由的草莽高手,哪怕只是偶尔目光交错,也能感知到对方眼中的冷厉之意。

一艘庞大的货船内,神情肃穆的罗克敌走进内舱,不厌其烦地命人打开每一个箱子,无比仔细地检查着里面装着的物事,同时对负责看守的护卫说道:“内舱严禁明火,亦不可出现漏水的状况。”

护卫便答道:“将军放心,席先生先前便已经嘱咐过。”

从京都赶回来的戚闵不禁感慨道:“那次海上之战,南周五峰水师上百战船葬身鱼腹,真是令人毕生难忘的景象。”

罗克敌神色和缓几分,微笑道:“殿下诸多奇思妙想,水雷不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等过些天你亲眼见识到何谓真正的火器,就会明白与殿下相比,世人大多愚不可及。”

听着他从容又不乏豪气的语调,戚闵不免心生羡慕。

像他这种绿柳庄的子弟,虽然是裴越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如今替他打理着祥云号等处的庞大产业,但是终究比不得军中一干虎将,说不定将来都能青史留名。就拿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来说,其父因为背叛朝廷而自尽,但是只要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表现出色,肯定会得到裴越的重用。

见戚闵默然不语,罗克敌主动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殿下用人不拘一格,你我只是分工不同。”

戚闵随即释然,当年他还存着和邓载一较高下的心思,随着地位的越来越高,他的眼界也变得更加开阔,同时也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当年的庄仆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

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让我通知你,九月初九日,天家会在兴梁府皇陵举行祭天大典,你的人需要按照这个时间行动。”

罗克敌眸中精光一闪,随即将手按在箱内一根古怪的物事上,坚定地说道:“请戚兄弟转达殿下,罗克敌并五千儿郎早已做好为殿下赴死的准备。”

藏在这支船队中的五千人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由席先生招募和教导,然后由罗克敌日复一日操练出来的精锐,和藏锋卫一样是只属于裴越本人的雄师。

戚闵慨然道:“殿下早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回答。殿下说,希望你能记得王平章叛乱之日,他在北营对你说过的话。殿下之所以费心筹谋,又将箱子里这些东西交给你们,就是希望大家不要付出没有意义的牺牲。”

罗克敌颇为动容。

他当然记得裴越那日所说的话,也是因为那些话深深打动了他,所以他才做出拨乱反正的选择。

戚闵看了一眼箱子,又微笑道:“殿下还说了一个古怪的词儿。”

罗克敌不解地望着他。

戚闵用目光指了指那些神秘的物事,一字字道:“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这才是降维打击的意义。”

……

九月初五日,都中连绵数日的秋雨终于止歇。

天光放晴,风和日丽。

只是皇城景仁宫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礼部已经拟定祭天大典的全部流程,由侍郎吴存仁总掌。九月初八日,儿臣会率领朝中文武百官去往兴梁府,在城中斋宫之内沐浴斋戒。待到九月初九日,儿臣便会前往皇陵内的祭天坛完成大典仪式。”刘贤不疾不徐地说着。

吴太后静静地听着,微笑道:“如此便好,皇帝费心了。”

不知为何,刘贤总觉得母后的笑容略显陌生,不似以往那般亲切。沉默片刻之后,他恭敬地说道:“此番祭天乃是告慰大梁历代先祖,毕竟收复南境故土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喜事,因此儿臣想着,母后是否愿意同去?”

吴太后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皇帝纯孝之心,哀家自然懂得,但是天家行事最重规矩,从未听过宫中妇人随行祭天的旧例。”

刘贤还要再劝,吴太后却话锋一转道:“贤儿此番离京,身边的护卫可安排妥当了?”

刘贤便答道:“回母后,已经安排好了,由河间侯李訾亲率三千禁军随行,京军北营一部负责外围警戒。至于京都守备师,儿臣思量过后觉得不必兴师动众,他们只需要镇守京都即可。”

吴太后淡淡道:“京军北营?”

刘贤状若无意地问道:“母后莫非觉得不妥?”

吴太后微笑道:“怎会不妥?北营乃是晋王一手带出来的精锐铁军,夙来忠心耿耿不惧生死,这自然是最妥帖的安排。不过哀家怎么听说,前段时间北营那个泰安卫派出近半步卒去往首阳山?”

刘贤释然道:“晋王已经同儿臣说过此事,因为首阳山矿场那边在研究一些非常重要的技术,为了避免被贼人破坏,因此特地让北营抽调一部分将士去那里,只是临时保护而已。”

吴太后点点头,随即直视着他的双眼地说道:“贤儿,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应明白自己的皇帝身份。先帝将这座江山交到你手里,切不可优柔过甚。”

刘贤颔首应下,然后便起身行礼告退。

待他离开之后,吴太后斜靠在软榻上,缓缓道:“你们可听明白皇帝的言下之意?”

旁边肃立的两位心腹女史尽皆摇头。

吴太后眼中浮现一抹伤感,轻叹道:“他已经不信任哀家,或者打心底里认为哀家是在挑拨他和裴越之间的关系。因此他才将守备师按在都中,只带着三千禁军随行,甚至想要让哀家同去皇陵,无非是想消弭所有的隐患,让这场祭天大典不见波澜。”

左边那位女史担忧地道:“太后娘娘,襄城侯已经接受懿旨,如果守备师不能出京……”

吴太后略显疲惫地说道:“哀家难道会让守备师直接动手杀了裴越?且不说这件事能否成功,就算能够杀死裴越也会让天家威望扫地,从此尽失民心。守备师和禁军只是后手而已,天家必须占住大义名分,如此才不会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