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766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便怕大顺到时候找借口把特兰奎巴收拾一顿,当真是滴水不漏。

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丹麦更是直接选择了中立,和大顺的敌人荷兰、亦或盟友法国都没交集。

大顺在瑞典王位继承人问题上站俄国,丹麦也就顺势退步,给足了刘钰面子。

论贸易额,丹麦这个亚洲公司或者叫东印度公司,在一众东印度公司里也算是大顺的优质客户了。

至少在茶叶进口上,比英国东印度公司还要多。丹麦公司顶着个东印度公司的名头,实际上印度的贸易额只占30%,剩余七成都是和大顺的贸易。

按照西方此时盛行的“重商主义”观点,丹麦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大顺最好的合作伙伴。

丹麦也没什么可以往中国运的东西,一开始倒是还能卖点钟表和音乐盒,但在英国商人总结出一条名为“往中国输送任何可复制的工艺品,都意味着本国工匠失业”的规律之前,大顺的钟表业已经在发展起来了。

历史上,这条商业规律,总结于18世纪中后期,因为“伦敦和伯明翰发条制造商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而之前,这些发条商制造的音乐盒之类的东西,是可以直接作为交易期货票据的。

而在大顺主动吸取外部技术的背景下,这条规律比历史上早了二十年就出现了。

除了丝茶瓷等老几样几外,实际上大顺还垄断着一种“冶金工业”的高技术含量的拳头产品。

西洋人称之为“tutenage”,实际上就是锌合金,这一点也是此时的欧洲各国无法生产的——前年柏林科学院的化学实验室主任马格拉夫,刚在实验室炼制出来。但实验室炼制和大规模生产,不是一回事。

丹麦是最早做锌生意的欧洲国家之一,哥本哈根一直也是欧洲重要的锌合金交易中心。因为丹麦人最早和锌商人签订了订单,把控了很大一部分货源。

除了白银,丹麦基本没什么往中国运的东西。

而且丹麦觉得,自己在大顺的地位很稳固。

丹麦人觉得,自己承载着一种“经销商”的身份:锌合金、茶叶,这是丹麦公司的主力产品,而这两项产品都不是在丹麦销售的,而是面向整个欧美市场。

从这一点看,大顺怎么也没理由找自己的麻烦才是。

总归,不管怎么看,丹麦亚洲公司都是一个似乎非常听话、且非常合作的大客户。

这在几家东印度公司里,是不多见的。

刨除掉盟友性质的法国,英国葡萄牙有鸦片问题、普鲁士贸易额太小、西班牙有宗教问题、奥地利的公司作为公主继承的条件解散了……

种种条件下,大顺海关总队的士兵荷枪实弹进入丹麦商馆的时候,丹麦商馆的负责人是愕然且崩溃的。

通译连忙迎上去,行礼之后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海关总队的军官一边挥手示意士兵先查封仓库,一边道:“国公吩咐,自有缘故。具体如何,自有丹麦的公使转达,我只是奉命行事。你转告一声商馆馆长,就说自今年开始,丹麦的一切货物,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一律增加25%的关税。”

“加税?”

通译大惊,现在连普鲁士都跑来做生意,各国都在搞直航贸易,都在试图打破几家公司的垄断,这时候加税?

一下子加25%的税,虽不及伦敦的茶叶关税要的狠,但这也直接摧毁了丹麦公司的利润啊。

“对,加税。原因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军官并不解释原因,而且他也真的不知道原因。

丹麦商馆的负责人又恳求着问了几句,然而得到的回答还是如初,自有在天津的公使转达原因,这边只是执法。

“请问,此事是否只针对我们丹麦公司呢?”

“应该是吧?我只是接到了先查封丹麦商馆的命令,并无命令叫我去查办别人家的商馆。”

说话间,带着记事本的海关人员就拥到了丹麦商馆仓库的门口,开始清点里面的货物。

丹麦商馆馆长眼看着一箱箱的货物被要求拿出订货单,想着25%的高额税,真真有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

各国现在都在争相出口,只听说有出口补贴,还真就没听说哪国搞什么出口税的。丹麦商馆的馆长只觉得自己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可叹息之余,心里却也没什么办法。

丹麦人的第一次探险,从广州拿回货之后,第一次跑,路不熟、货不明白、荷兰作梗、英国打压,再加上死人抚恤之类,依旧得了11.7%的纯利润。

自从找到了“对英茶叶走私”、“保证锌合金交易中心”这两个财富密码之后,公司的利润率更是一路飞升,升到了26%的纯利润。

这在欧洲,已经算是极高的利润率了。

丹麦王室给予公司绝对的垄断权。

任何非公司的丹麦人都不得私自前往亚洲贸易。

任何非丹麦公司的船都不得携带东方货物在丹麦卸货。

加上公司可以直接用茶叶期货,在英国走私商人那获得低息贷款,以获得资金周转。

可以说,对华贸易就是丹麦亚洲公司的根本。

现在被加了这么重的出口关税,公司怕是要完啊。

丹麦商馆的人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做什么,只能顺从地把订货账目交出去。

隔壁的英国商馆里,法扎克莱幸灾乐祸地看着丹麦公司被大顺海关查封。

他当然有幸灾乐祸的理由。

丹麦公司的茶叶整天往英国走私,英国东印度公司烦不胜烦。奈何外贼易防、内贼难防。

和丹麦公司勾连走私的,当然都是英国人。

而且很多还是前东印度公司的员工,大部分人的资本还是在印度拿到的第一桶金。有的是靠在印度买到了宝石、有的本身就是参与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的。

英国这边抓都不好抓。

本就是公司出身的,在公司赚了钱,然后搞对公司不利的走私。

内行无比,全都门清,甚至不少都是公司前辈,这怎么抓?

比如捐助了大学,以至于大学用其名字命名的伊胡利·耶鲁,这就是法扎克莱的前辈,公司前驻印办事处负责人,茶叶贸易拿到的第一桶金,拿到第一桶金之后才转行干奴隶和走私贸易的。

虽然英国商馆还未解封,但今天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而不是之前明确否定的回答,以法扎克莱对中国的了解,觉得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意味着今年的贸易可以正常展开了。

他是没有什么“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的,觉得大顺今天可以找个由头查封丹麦商馆,明天说不定又会再查封英国商馆什么的。

从大顺查封丹麦商馆这件事上,法扎克莱觉得自己算是看透了。心道刘钰说话就如同放屁,什么国民财富是生产的总物品、什么白银太多没什么用,纯粹扯淡。

明显的事,大顺这边找理由查了英国和葡萄牙,转头又来查丹麦。

理由?

想到理由二字,法扎克莱不屑地啐了口唾沫。

心道,理由?理由无非是大顺想把转运的钱自己赚了,如今有瑞典人俄国人与他们合作,大顺已经不需要第二个波罗的海的“分销商”了。

丹麦人早就应该看清楚这一点,主动和大顺合作,拿出一部分股份让大顺这边持股,或许还有活路。

可看不明白,今天被查封,那实在是太正常了!任何去试图讲道理、找理由的人,就像是荷兰人拿着他们认为有道理的海洋航行自由理论去让英国放弃航海条例一样。

幼稚。

凭着这些年和刘钰打交道的经验,法扎克莱总结出一套非常有效的猜想逻辑。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瑞典商馆,心道,中国人在塑造一种意识,跟着中国合作就能赚钱,而且越赚越多。作为这种典型,会被政策支持,而在大顺政策决定一切。瑞典人运气好,荷兰人丢了东南亚,或许也是一种好运气吧?

第620章 开眼看世界

这边丹麦商馆被暂时性查封,那边就开始不断响起来鞭炮声。

放鞭炮的有瑞典人,也有中国人。瑞典人放鞭炮自然是因为丹麦公司加了出口税,意味着瑞典公司可以抢占丹麦的份额;而中国商人放鞭炮,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之前查办了英葡,现在又找茬丹麦,如今西洋贸易公司的第一批货船已经返航,几种刺激之下,西洋贸易公司的股票价格暴涨了一波。既赚了钱,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昨天还一百两,今天变成了一百二十两,当然值得庆祝。

与丹麦人合作的中间商,也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丹麦商馆。

他们的嗅觉足够灵敏,所以要“按合同办”,问问丹麦商馆委托他们收的货物还收不收?不收的话,是要按照一定数额给予违约赔偿的。

丹麦商馆无计可施,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刘钰,希望刘钰能给宽容宽容,不要讲契约精神,要考虑到丹麦公司的状况。

一下子加百分之二十五的出口关税,等于丹麦的茶叶、锌、瓷等紧俏货物,很难争得过的中国参股的瑞典、荷兰。

茶叶贩子们认钱不认人,都是干走私的,这走私茶加出口税加的和英国正规渠道的茶差不多贵了,谁还买高价走私茶?

但市场就在那摆着,丹麦人空出来的份额,自然是被中国、荷兰、瑞典瓜分了。

刘钰在彼得堡拉了俄国入伙,波罗的海贸易区的主导权其实已无悬念。俄瑞矛盾缓解之下,这等于就是把丹麦孤立了。

反正刘钰想的明白,丹麦本国市场狭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论战斗力,先解决瑞典、俄国的围堵再说吧。最近的殖民地特兰奎巴,实际上也就是大顺嘴里的菜,孤零零的一处殖民地,对大顺毫无威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先弄一个完全没能力对大顺进行报复的国家,一点点夺回贸易主动权。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命令,决定了一家资产数百万两的大型跨国公司的兴衰,这其中靠的就是大顺千万百姓的辛勤劳作,使得大顺有资格搞贸易禁运。别的不敢说,但只论丹麦的话,和有没有海军并无关系。

几日后,在股票期货交易中心附近的大茶馆里。

坐在这里的商人或者投机商们,三五成群,点了茶点。

卖报、卖火柴、卖香烟的小孩子蝴蝶穿花一般在茶馆里穿梭,忙碌的就像是采蜜的蜜蜂。

茶馆老板这几日生意好,脾气也好的多,遇到那些嬉皮笑脸来讨块客人剩下的点心的小报童,也只是骂两句踢两脚,并不驱赶,任他们把客人剩下的点心吃掉。

新进来的客人点了茶水后,便问道:“今天都有什么新闻啊?”

卖报火柴烟卷的小童听到问题后,忙道:“头条是朝廷把漕工编了厢军,今年冬季枯水的时候要开挖淮河,朝廷要解决自宋……”

“这也配叫头条?谁关心这个?我说的是贸易的事,有什么大消息没有?”

商人们对报纸上的这条消息并不关心,这与他们也没啥关系,就算淮河今年再发水、洪泽湖直接溃堤了,那也淹不到松江府啊。

报童翻了翻,道:“有了,今日有一份《丹麦亚洲公司历年海关出口清单》,是国公那边放出来的。”

商人一听,掏出几张最小额的纸钞道:“对嘛,这才是大事。再来一盒火柴,一包南洋烟。不用找了,剩下的你买糖吃吧。”

报童熟练地道了声谢,递过去客人要的东西,心道这几日客人们可都很大方。

商人撕开南洋烟上面印着“已缴税”标志的印花,顿出一支,手摸出一根白磷火柴,熟练地在桌角上一划,摇晃了一下手腕,翻开了报纸。

大顺的基层管理能力不强,也就只能在几个特殊地区收到烟草税,松江府无疑是重中之重。

主要还是这边有钱,有人手,查的严。别处根本管不过来,各个村庄也买不起,多半都是自己种自己抽。

很多事,习惯了也就那样了。尤其是一群走私烟草的,被当众鞭打行刑流放南洋做苦工之后,这里的人习惯的就更快了。

松江府的这些人也没感觉到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是一种仿佛温水煮青蛙一样的过程,今天新点这个、明天新点那个,渐渐也就熟悉了很多之前不存在的存在。

买了报纸的商人看了一眼上面的海关清单,顿时就被那些枯燥的数字吸引了。

这些可能是士大夫最不重视的枯燥数据,但在这些投机商、商人眼里,就是灿灿的金、闪闪的银。

随着来到茶馆的人越来越多,今天这份印有货物清单的报纸,便有那么点“洛阳纸贵”的意思了。虽然有点有辱斯文,和文采无关,全是铜臭阿堵。

不知道是哪一桌的人拍了一下桌子道:“妙啊!这丹麦公司一被加税,咱们的西洋贸易公司和中瑞贸易公司不是要发一笔?”

“我看国公今天放出来这消息,这是给过几天公开账本造势呢。显然是大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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