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14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殿下、鲸侯,前几日,英国的乔治·安森舰队,经过了马六甲。他们倒是很有意思,过海峡的时候,主动避让了我们,并且向我们致敬。”

“他们未必尊重我们,但担心我们找麻烦,去支援法国。看来,法国人在印度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这个消息,李欗听着倒也没什么,最多觉得那个乔治·安森经历了伶仃洋事件后,终于学会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夹着尾巴了。

但刘钰听来,却是大喜过望。

他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要的就是法国的杜普莱克斯没有海军的支援、没有制海权,把法国在印度的那几座城堡和城市丢个差不多。

英王的“龙兴之地”是汉诺威选侯国,战争结束的时候,肯定是要拿殖民地换汉诺威的利益的,英王现在还是很强势的,基本压得住议会,首相也是说罢就罢。法国人要是赢的太顺利,和大顺的合作估计就很难为继了。

攻打马六甲没有任何的悬念,也让刘钰提不起太多的兴致。但乔治·安森和他的百夫长号战列舰过了马六甲海峡去印度了,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

“去的好。过几日,说不得还得请英国人来洽谈一下贸易问题呢。但我估计,也打不了多久了,欧洲那边的血,也该流的差不多了,都没力气了。”

“好吧,那我们就攻下马六甲。我留在阿姆斯特丹的那些人,估计也该将这个能让阿姆斯特丹股灾爆发的消息,传开了吧?”

说笑着,拿出了一份参谋拟定的攻城作战计划,翻看了几眼后,递给了一旁的李欗。

“殿下看看,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干吧。”

李欗接过了作战计划,随便看了几眼,笑着看了眼旁边的沙盘道:“荷兰人兵也不多、炮也不多,无论怎么样都是赢。我看,也没什么必要看了。唯独就是多花些银子、多打一些火药炮弹便是了。”

刘钰对此也没什么异议,一共四百士兵,再加上那些逃到城堡里的欧洲人和公司员工,就算都武装起来,千把人顶天了。

如今这边有归义军千五、陆战队四千、舰队打酱油可以忽略不计,专门为了攻城准备的重炮和臼炮八十多门,这当然是不算舰队舰炮和陆战队野战炮的,攻打这座要塞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按照之前的测绘,整个城堡区的城墙有将近三里地,还算是可以。

与城墙连接的,有几座葡萄牙统治时代留下的城堡,连荷兰系的棱堡都算不上,最老的一个是修于前明正德年间,一股子浓浓的冷热兵器混合时代的风格。

可能是生怕二百年后攻城方的大炮不好炸、瞄不准,修的极高,也没有太厚的土坡。

这座正德年间的古堡,在马六甲城堡的东边。扼守着马六甲城的东门,距离马六甲城墙有一条很深的壕沟,古堡和城墙之间有吊桥连接。

西边,面对马六甲河的方向,是马六甲城的主桥,也是一座吊桥,用来连通马六甲城和马六甲市区,现在吊桥早已经高高挂起。

这基本是一座孤城。拿了制海权之后,啥也不用干,困也困死了。但那样,就让刘钰请来观战的这些人看不到热闹了,也就不知道他们和大顺之间的军事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至于马六甲城北边,大顺的军队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按照东印度公司自己的说法,公司对马六甲的统治,从未超过城堡中心四英里。

参谋们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虽然以华丽为目标,但一些内核还是很扎实的。

和往常一样,攻城的第一步,先挖壕沟,先把整个马六甲城围起来,使得鸟兽不能通行。

然后再选择几处主攻方向,靠着强势的重炮,表演一场绚烂的烟花秀。

参谋们制定的计划,是从东面攻,避开不容易发挥的马六甲河。

而且,鉴于除了城中的圣保罗教堂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前明正德六年的圣地亚哥堡。

又高、又没有棱堡体系、一股子浓浓的中世纪晚期的味儿。理所当然的,圣地亚哥堡也就成为了表演的第一秀。

刘钰选了这个作战计划后,命令随即下达。

在马六甲市的人都被征集起来,工兵带队,按日算钱,开始了非常标准的挖坑困城的第一步。

刘钰和李欗等人,则在岛上,和那些小国使节们每日宴会不断。

五日后,困城的壕沟已经挖好,刘钰出面与那些小国使节道:“这里毕竟距离战场太远。工兵已经在城东布置了新的观战地,各位还请随我一起去看天朝用兵。”

这些人也不敢说什么,跟着刘钰乘着小船过了浅海,在东侧已经开辟出来的小码头上登陆。

步行了约莫三里地,一个标准的掩体观察哨已经准备好了。

从马六甲市那里弄来的桌椅板凳,都安放就位。掩体前面摆着一些望远镜,随时可以用望远镜观察。

外面覆盖着厚厚的松土,对面就算有炮弹打来,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密集的炮兵阵地已经在壕沟后面部署好了,重型火炮和笨重的臼炮,在这里集中了六十多门,已经对准了那个高高的、正德年间的古堡。

此时,圣地亚哥堡内的荷兰士兵,已经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五天时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顺的工兵带着百姓,把围城的壕沟挖好,自己却毫无办法。

城堡里就四门大炮。

可这五天时间,这些荷兰士兵目力所及之处,稍微数一数,就知道大顺这边至少运过来了几十门重炮。

为了运炮,工兵甚至还修了一段硬路,方便将沉重的大炮从码头那拖过来。

那些攻城的重炮,随便一门,都比城堡里的四门大炮的口径要大。

麻包堆砌的炮兵阵地,也修的非常完美,虽然这五天时间,大顺这边的大炮只是部署,并未压制和射击,但荷兰人心知肚明。

这些中国人又是修路、又是挖沟,把大炮运过来,可不是为了玩的。

这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掉下来。

而且,一旦要是掉下来,那可有的受了。

士兵们划着十字,在这种令人恐惧不安的寂静中,祈祷着自己的命运。

或许,指挥官会投降。但愿,在自己被炮弹打死之前,指挥官投降的命令就可以下达。

城堡外,大顺军的炮兵阵地上,从京城里调来的炮兵军官们,一边咒骂着南洋的鬼天气,一边调整着大炮的角度。

这种城堡,说实在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攻过了。很多训练,都是依托对面是棱堡体系进行的。

好在,捡起来也不算难。

就是轰击的时候,要把炮弹按照T字形轰出去,这样才能让城堡的墙壁倒塌。

当然,棱堡那厚厚的防炮坡,是轰不动的。

但这种过时的古堡,当真是让大顺的这些精锐的炮兵军官们,一个个把当初学的、现在再不用都快要忘光的那些东西都捡起来了。

战斗工兵和精锐的掷弹兵们,此时在炮兵阵地的附近休息,一个个优哉游哉。上面的命令,是让炮兵先轰上两天,不吝炮弹和火药。

因为上面是觉得战斗工兵和掷弹兵打仗不好看,一个个就会挖坑靠近扔手雷、缺口突破肉搏插旗,毫无观赏性。

陆战队的普通连队,更是悠闲,在壕沟后面整队休息,防备万一之可能性的荷兰人的反击。

围城第六天的上午八点半,刘钰笑吟吟地来到了观战的地方,笑道:“诸位,炮击马上就要开始了。正好闲着无聊,咱们不妨来开个赌局吧。”

“我来坐庄,我觉得,这个堡垒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肯定被攻破。而且,我方的损失,不超过十个人。”

“就随便玩玩,也不搞那么正式,就一赔一吧。怎么样,有下注的吗?”

他只当是个玩笑,也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却不想说完之后,弄得场面无比的尴尬。

翻译将刘钰的话翻译完后,有使节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翻译脸色也不太好看地回复刘钰道:“鲸侯……这个……还是算了吧。”

“他们的经书上说【信道的人们啊!饮酒、赌博、拜像、求签,只是一种秽行。只是恶魔的行为。故当远离,以便你们成功。恶魔惟愿你们因饮酒和赌博而互相仇恨,并且阻止你们记念主,和谨守拜功。你们将戒除饮酒和赌博。你们当服从主。当服从使者。当防备罪恶】”

等翻译把这段经文翻译完,刘钰捏着手里的银子,脸无可奈何地抽抽了两下,心道真是没意思。

这几日宴会嘴里淡出鸟来,这种无趣到极点比皇帝校场大阅还没意思的、毫无悬念的战场上活跃下气氛找点乐子也不行……

把装银子的包裹递给副官,原本笑嘻嘻的神情换成了严肃状态,毫无趣味、面无表情地冲传令兵挥挥手道:“让他娘的炮兵开始吧。”

第449章 表演战(三)

随着命令下达,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炮兵们,顿时将沉重的炮弹宣泄出去。

观战台上,这些小国的使节们听着大炮的怒吼,观望着似乎在大地上颤抖的圣地亚哥堡,内心对刘钰刚才的那番话将信将疑。

虽然明面上,碍于这么多人看着,谁也不好下赌注,毕竟经书说不准他们赌博。虽然暗地里照样玩,但是当着外人面就不好了。

若是没有经书的限制,其实他们也不想和刘钰赌。

不赌,不是他们觉得刘钰肯定赢,而是觉得刘钰肯定输,要是觉得刘钰肯定赢,他们反而就赌了——花点小钱,买个乐呵,难不成闲着没事干与打跑了荷兰的天朝大将置气,全无面子?

他们没有大顺这边一些中高阶军官的眼界,根本不能理解“有效的开花弹让棱堡体系退出历史舞台、消耗战劫粮草守堡垒迫使退兵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野战会战决定胜负的时代已经来临”。

甚至他们也没有棱堡时代的眼界。

眼前这座正德年间的古堡,对这些小国的贵族使节而言,依旧是难以攻克的。

当年葡萄牙人也是靠这种破堡,在东南亚和印度,刷出过500破三万的战绩。当然,前提是有制海权。

这些年,各国陆陆续续也和荷兰人、葡萄牙人打过几仗。即便不是为祖国、为民族之解放而战,肯定也有内斗争权有人引荷兰兵入都城的经验。

荷兰人也没修太多的正经棱堡,正经棱堡死贵死贵的。

很多堡垒,用的都是葡萄牙时代留下的。而葡萄牙和荷兰在东南亚交接,大约是在崇祯、天启年间,那时候新堡垒体系还未彻底成型。

就靠着这些完全过时的堡垒,荷兰人完成了对东南亚的控制。

按照这些小国贵族的见识,这样的一座堡垒,若想啃下来,别说一天,恐怕十天也做不到。里面若是驻军100,怕不是要抛尸个七八百甚至上千?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大炮,自己的小国里当然也有大炮,这种想法,是考虑到大炮存在的基础下做出的。

葡萄牙人遗留的这些中世纪晚期味儿的堡垒,这类似于后世日本侵华时候修的针对中国军民反抗的碉堡一样。那破玩意但凡有个普法战争后期水平的所谓意大利炮,都是垃圾。但偏偏没有,这就显得坚不可摧。

1897年定产的意大利炮,可以吊打1940年侵华日军的碉堡战术;而此时50年前法荷战争水准的炮击战术,一样也可以吊打葡萄牙人在正德年间修建的堡垒。

这些道理,这些小国的使节是不可能自己悟出来的。这是个标准的刻舟求剑的思维方式,觉得刘钰说一天之内攻克此堡、死伤不超过十人实在是痴人说梦。

但他们的想象,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粉碎了。

下午两点。

圣地亚哥堡已经不堪炮击。

大顺这边的臼炮,发射的是爆炸开花弹,因为臼炮的膛压较低,不容易出危险。

重炮则继续使用实心弹。

这和重炮的战术,和那些抡大锤拆房子的人如出一辙,不能随便胡乱砸就能把墙壁砸塌的,要用一些力学知识。

用实心弹持续炮击,形成一个T字形,并且最终在T字形的结合处补上几炮,就可以最完美地破坏墙体的力学结构。这些结构力学的公式,不是大顺这边自己推出来的,是法国军校的炮兵课程,大顺这边只是依样画葫芦,但却画的很完美。

两点钟,圣地亚哥堡的墙壁轰然倒塌。

笨重的臼炮也在墙壁倒塌之后,抛射了大量的火药包。

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堡垒里已经基本没有活人了。

堡垒倒塌,未必所有人的荷兰士兵都会死。

但臼炮的大量装药的抛射火药包,产生的剧烈爆炸,让很多荷兰士兵被震死。

七窍流血,内脏严重受伤。

很多荷兰士兵在炮击之后,还能冲着战友笑一笑,觉得好像没啥事。但可能一两分钟之后,内脏大出血就会导致他们疼的在地上打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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