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261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这一年的西洋历二月,正是大顺过年的时候。

季风吹起的时刻,欧洲的海上或者陆地上,几个不同国家的使节团,带着不同的目的,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法国派出了一批很好的造船工匠,几名海军部的文职官员和设计师,乘船前往中国。

在那里,他们将要完成对中法密约条款的执行,帮助大顺建造世界风帆舰海军史上最经典的法式74炮战列舰。

只要他们建成,就可以获得新式的膛线枪技术。

法国的梦想,最终放在了欧洲大陆上。

他们确信,大顺一旦对荷兰宣战,切断了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法国将可能夺走低地地区。断绝了荷兰的重要财路,荷兰将不堪一击。

十个印度、十个加拿大,也不如多少法国人梦寐以求的低地,为了那,可以放弃海外的一切。

虽然,商人们不认可,但那不重要。

……

英国采买了大约一万五千英镑的各种礼物,乘坐着帆船前往中国。

在那里,他们将要辩解一下法国人必然对他们的不实污蔑,并希望在即将开打的英西战争中,获得大顺港口的停泊权——理论上,大顺作为中立国,禁止英西任何一方停泊。

可大顺在亚洲的特殊地位,可以使国际法当放屁。

英国人希望忽悠一下中方,允许英西交战中都在中国停泊补给,看上去很合理,但其实就是拉偏架。

因为,英国人在东南亚,早就被荷兰人赶走了,一个港口都没有。而西班牙有菲律宾,根本不需要大顺的港口。

……

葡萄牙也派出了自己的使团,但葡萄牙人很聪明,他们希望重申一下葡萄牙的朝贡地位,而非外交国。

朝贡国,或许还能占着澳门。

可要是变成外交国,也难说大顺这边会不会把他们赶走。这一次法国使节团访华,给葡萄牙人带来的极大的震动,他们从明朝就和中国打交道,伪明向罗马教廷求援宫廷受洗的书信也是葡萄牙人传递的,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中国居然考虑了“外交”这两个字。

这种改变,让葡萄牙人很恐慌。

大顺的禁教是严厉的,葡萄牙作为天主教国家,在传教士问题上过于积极。大顺禁教之后,大量的传教士躲到了澳门,还有一些“殉道者”冒着被官员抓起来拷打的风险,继续在广东、广西和福建传教,这也让葡萄牙有些担忧。

他们害怕大顺将怒火发泄在澳门上,尤其是大顺的开关贸易政策,使得澳门这个明朝锁国时候的特殊存在变得极为尴尬。

对大顺而言,贸易上,可有可无了。广东福建松江宁波的各国商馆,不需要再从澳门开始立足。

而在宗教上,澳门就成为了大顺的一块心病。天主教的礼仪之争,已经让大顺的皇帝和儒家官员彻底震怒了,不许祭祖、不许拜皇帝、不许拜周公孔子……这既是在向儒教宣战,也是在向世俗皇帝宣战。

贸易上可有可无、宗教上心病易发,葡萄牙人慌了。

外交还是朝贡?

利益最重要。

葡萄牙人希望继续保持一个朝贡的身份,忽悠大顺,反正大顺也从没问葡萄牙要过贡品。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懂朝贡国的含义,即便澳门存在了这么久,他们也不知道朝贡意味着和朝鲜的地位一样。葡萄牙王室变更,是要大顺派礼政府来册封的,之前不过是装聋作哑不管不问,真要认真起来,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

荷兰人没有派使节团前往中国,因为荷兰现在是空位期,既没有国王,也没有执政,各个省各自为政。

不过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十七人绅士团,倒也关切了一下大顺的外交局势,他们在巴达维亚总督的信件影响下,认定了大顺要和俄国开战。

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绅士团看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给巴达维亚总督的指示上,认为应该抓住这一次千载难逢的顺俄开战的机会,趁着大顺来不及反应,彻底解决掉巴达维亚的冗余无用的华人问题。

最好是悄悄遣送回锡兰、安汶、班达等地,让这些华人去锡兰修要塞。

在大顺和俄国开战的时候,肃清这些华人。因为蔗糖贸易的不盈利,这些人很可能成为巴达维亚的“不安定因素”。

如果能够及时肃清,即便大顺将来反应过来了,也不可能选择攻打巴达维亚。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华人了,打下来也管不住,而且也没有可能的华人在大顺攻打的时候带路。

只是,这样的指示不能写的太明确,将来真要是出了事,得有个人背锅。

所以没有明确的指示,只是用了一些隐晦的言语,支持了巴达维亚总督的决定。

尤其表扬了巴达维亚总督提出的“私货合法化”建议,认为既然巴达维亚的腐败和私货不可避免,那么将其从违法变为合法,那不就没有腐败和私货了吗?

唯有这样,才能断绝公司的荷兰员工和华人的紧密联系。

只要私货不合法,那么走私和私货就不可避免,而这就必然让员工和华人海商产生关联。

这,是驱逐华人的第一步。

……

自然的,瑞典人也派出了他们的使节团。

不过以瑞典而言,这不是第一次派出对华的全权大使了,实际上早在六七年前,考林组建东印度公司的时候,瑞典过会就授权他作为对华谈判的全权大使。

只是那一次只是为了贸易,而大顺的贸易坏境是特殊的自由贸易,根本没有什么可谈的,也没有什么需要谈的。

至于说上一次去广东的时候,想着以全权大使的身份见见皇帝?考林有在其他东印度公司工作的经验,当然明白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能不能见到广东节度使都是个问题。

但这一次与众不同。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见到皇帝的,或者至少可以见到伯爵以上级别的高官。

在斯德哥尔摩和哥德堡的密谋是有效的,卡尔·吉伦特博格确定自己可以执掌国会,以此时非是国务大臣的身份,给了考林这个特使一个国务大臣和国王才能授权的谈判底线。

并且保证,他回到瑞典的时候,国会可以通过法案的修订。

贿赂、游说,可能不是一个意思,但至少在此时的瑞典是差不多的。

瑞典人被煽动起来了民粹的复仇情绪,而东印度公司的瑞典股份并不多。

公司的利益或许不是瑞典的利益,但可以假装成瑞典人民的利益。

……

苍茫的西伯利亚,行走着俄国的使节团。

这不是俄国的第一支使节团,几年前的黑龙江之战后,俄国就派出过使节团,大顺也来参加过沙皇的加冕礼。

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奥斯捷尔曼伯爵不是公爵,但权势却比俄国的那些公爵大的多,原本要派公爵前往,此时换成了伯爵,反而说明更加重视。

历史上,安娜女皇死前托孤之际,就是此人和她的情夫在场,可谓重臣。

不管是西化党、守旧党,亦或是德国党,这一次出奇的一致。

不管是色楞格河的贸易额,还是大顺军改后的军力,亦或是对土战争的不顺利,或者瑞典的威胁……

总归,在东方的态度上,俄国人放下了党争,确认彼得的东方计划破产。

和上一次被刘钰逼死的老托尔斯泰伯爵不同,这一次奥斯捷尔曼伯爵不是去背锅的,而是去实打实的外交的。

国会各方以及女沙皇,都明确地授权他,可以在勘界问题上让步,以换取东方的和平。

不利的条约,就像是生孩子。

第一次的时候,千难万险,痛苦万分;一回生二回熟,生的多了,顺滑无比。

这一次,不用背锅。

相反,恶劣无比的外交局势,若能签订一个双方的互不侵犯条约,哪怕放弃一些土地,也是巨大的功劳。

第二卷 岔路之前、同路之末

第001章 外交无用论

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就快开打的这一年,法国使节团访华和大顺收复西域前对俄开战的连锁反应,以及对华贸易稳赚不赔的各家东印度公司的存在,都让京城成为了今年外交的焦点。

没有一个国家是冲着天朝来的,都是冲着中国来的。

天朝的旗号、影响力、意识形态和儒家道德,远不及江西的磁窑、松江的织工、福建的茶农。

只是想来皇帝和官僚们,心里是没数的,估计也分不清。说不定真要是西洋人帆船齐至的那一刻,还真会有不少人以为这算是万国来朝。

此时,这个即将成为外交焦点的城市的中心,紫禁城。

朝堂上,却还在进行着一场“外交无用论”的争辩。

刘钰站在勋贵那一排里,好几次捏紧了拳头准备出来开骂,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家里人也好、齐国公也罢,都劝过他。

皇帝,或许不再需要一个锐气无双的冠军侯了。

朝堂上慷慨激昂的陈奏声,居然让放下了开喷心思的刘钰有些昏昏欲睡。

“江山之固,在德而不在险……”

“本朝自比汉唐,然汉唐之旧弊,不可不察。”

“昔,汉时。士大夫而欲有为,唯拥兵以戮力于边徼;其次则驱芟盗贼于中原。欲有功名,必好开战。”

“于是天下都知道,想要升官,最好是开边,其次是对内镇压民变。然而直到这样可能会导致祸患的人,却少。”

“于是,汉朝兵锋强大,士大夫喜欢,民众也竞相尚武。以成乎袁、曹、孙、刘之世。”

“或曰,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难道是赞赏吗?这不是赞赏,而是痛斥汉时尚武,以致以军功为上,这正是汉朝灭亡的原因啊。”

“如今本朝定西域、抚蒙古、流西南。已达极盛。诚以为,当偃兵息武,专注修德于内,而不可再起战端。”

“外交者,必多牵扯列国事。涉入既深,难免纷争。”

“若无外交,则英法荷等国,远在数万里之外,则可不管。”

“何休注《春秋》,曰:王者不治夷狄。录戎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也。”

“夫天下之至严,而用法之至详者,莫过于《春秋》。”

“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则焉用外交欤?”

又是老一套的关于“把头插进裤裆里,则外面的事就不存在”的老一套说辞,刘钰已经是连出来对喷的气性都没了。

这人说罢,有人挺身而出道:“臣附议。”

“外交者,无非摇唇鼓舌的纵横之辈。若如苏秦、张仪之辈,皆小人也。不行正道,不修德行,嘴无实言。以诓骗为荣,以欺诈为誉。挑唆争端,鼓吹开战,以求功名利禄加诸于身。”

“此所谓害天下而利己身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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