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140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老汉考克无儿无女,就这么一个亲侄儿,家里几十万两白银、诸多奴隶的家业,总得有个人继承。

这时候北美也没啥太严重的反英情绪,33年糖税法就是个吊毛。

没这税法之前也得行贿,加了这个税法还是本地法官本地陪审团等于没有,经济上的反英情绪在商人这也基本不存在。

而大顺这边,从刘钰开始祸祸高丽参的时候,就明显倾向于四国瓜分北美。

法国,不能走。

只要法国不走,北美自己分出去的倾向,就会急剧降低。

英国赶走了法国、迁徙了法语人群、又花钱镇压了印第安人大起义,北美独立的倾向自然暴增。

其实这个道理,63年皮特下台之后,英国政府这边也回过味来了,所以才有了1763年的边界法案。

因为英国人发现,法国人被赶走了、庞蒂亚克印第安人起义被镇压了,如果伴随着土地投机商不断西进把剩余的印第安人都杀光,那北美的分离倾向就会更加严重。

没有敌人了,北美的土地又这么肥沃,北美为什么还需要承担英国的税收、驻军、和统治?

故而才有了63年的边界法令,除了安抚和印第安人的紧张关系外——印第安人真的很紧张,庞蒂亚克酋长就发现了,在这群新教徒、清教徒的统治下,和法国人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法国人最多坑他们点货、或者老想着让他们改信,这帮清教徒是要他们死啊——剩余的原因就是需要制造一个敌人,确保母国对北美的控制,以及北美需要母国保护。

当然,法国在此时的欧洲外号“小中国”,也真不是胡乱叫的。

法国人拉拢印第安人的方法……是他妈的赏赐一些兵器布匹丝绸衣服火枪等给酋长,而酋长依靠这些“封贡”来加强对部落的统治和分给部落众,部落再反过来名义接受法国的统治。

大顺这边的人确实对这一套挺熟悉的,也很明白法国人下一步准备干啥,这么羁縻百十年,改土归流呗。

英法之间截然不同的统治方式,也是促成了后续起义的重要原因。英国人回过味来之后,就很快清醒过来。

故而在大顺内部一群人是这种态度的背景下,实际上距离英国清醒过来“法国和印第安人存在,是北美向心母国的重要因素”,也就不远了。

同样的,大顺和北美的贸易,肯定是要以一种看起来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来搞。

仅以茶叶为例,这里面其实大顺真正要搞的,是东印度公司。

茶叶走私贩子和英国之间的矛盾,是由东印度公司引起的。

历史上引起的原因,就是七年战争英国借了一裤衩子的国债,以及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激进政策,和在孟加拉过于不做人……还有就是七年战争期间,荷兰中立、丹麦中立,历史上那段时间在广东买茶叶买的那个开心啊,以至于完成了北美的走私茶替代,以至于东印度公司资金链断裂。

为了救东印度公司,降低茶税。

但是,根本问题还是没解决:东印度公司依旧是按照法律授权,唯一可以进行好望角以东贸易的英国公司。

现在,既然东印度公司必死。

那么,实际上,如果按照大顺这边一群人的想法,把荷兰搞成欧洲的买办中心。算起来,吃亏的只有东印度公司。

荷兰人一部分是参与贸易运货的,他们有股。

另一部分,是往北美运货的,这个也没影响,该赚运货的钱赚运货的钱。

英国政府这边降低税率,把茶税降低到原来的10%,实际上收到手里的钱也没变化,因为走私茶占据了北美至少86%的份额,倒推一下降到原本税率的10%,理论上征税总数相同。

北美卖走私茶的,也是赚钱,也就是之前算走私、现在去荷兰拿货合法不算走私。

所以按照大顺这边的方案,吃亏的只有一个已经确定必死的东印度公司,以及公司大大小小的股东,赔个底掉。

当然金融动荡是不可避免的,东印度公司还欠了一两亿的债呢,波及面肯定不小。

故而,大顺这边才需要让荷兰掮客,寻找一下北美商人这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若是能介绍一下宾夕法尼亚共济会圈子的人,那就最好了。

共济会没那么神,但是作为一个精英圈子,人脉还是很广的。

找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牵头拉线,把北美这边卖茶叶的、尤其是有头有脸还卖走私茶叶的大商人们,聚一下。

荷兰那边狗贼一般,知道自己的中介身份,所谓对客户身份素来保密,尤其是不能告诉大顺,以防大顺这个生产商绕开中介,直接和客户沟通。

可能,干中介的,都有这习惯。

故而大顺这边只是能确定,荷兰这边的走私组织,在北美卖茶圈子里有不少大客户,但大客户是谁,荷兰那边也不说。大顺这边也只能自己找人、给一大笔钱,让荷兰这边干中介打工的的拉拉线,直接找北美的大商人。

再由北美的大商人,联络一下圈内人士。

把北美有头有脸的大商人,都叫过来,大顺这边也派人过去,大家坐下来谈谈,开个会。

去费城、波士顿,或者巴哈马、哈瓦那啥的一起坐下来开个会,这都行,地方他们随便定。

就现在来看,大顺这边的船和人,在北美就和在南洋差毬不多,看到的军舰不是自己的就是盟友的。

也不一定非得是卖茶叶的,卖棉布的、卖瓷器的、卖奢侈品的,都可以参加。

人多好办事。

人多力量大。

动静也大。盖住其余的反对声音。

单纯从卖茶叶或者卖棉布的角度,不谈反动还是进步,大顺这边纯粹商业上来看,倒是不介意北美这边有人吃独食。

但吃独食的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能力。

谁眼红,就干死谁;谁写文章批判,就叫他身败名裂;谁想入场没机会就走私,抓起来直接剁头。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吃独食也没事,也能合作。

但关键就是,就算是汉考克这样的家族,也没这种吃独食的能力。东印度公司都做不到,这些人就更做不到了。

所以呢,就得靠人多力量大。

十三个州的大走私贩子们,大家来喝喝茶、坐一坐,搞一个共同声明、共同意见。

比如说,一起宣扬下茶叶的好处,干死咖啡商人。

比如说,一起宣扬下棉布的好处,干死搓羊毛的。

在战争结束后的北美贸易问题上,和大顺这边保持一致,一起压制北美的舆论,引导舆论,促使英国达成一系列的贸易条件。

这些大商人集结在一起,就可以完全抵消北美那些反对的声音了。

而像富兰克林这种在历史上被扣过“美奸”、“亲英”之类帽子的人,从他的认知来讲,他本身就是倾向于降低关税、允许东印度公司直接去北美卖茶叶的。

当东印度公司死了,富兰克林这种理智派,也并不会反对这件实际上对北美的确有好处的事。

富兰克林头顶上的帽子,是被扣上去的。但实际上他这个“美奸”、“亲英”的帽子,并不是不能摘的。这个帽子的背后,更多的还是富兰克林类似于保持一个共同体的妥协态度,并不是说全盘认为英国一切都对、英王神明神武,而是一种有底线、有目标、有纲领的妥协。

他这种理智亲英派,人数也并不少。

只要这群理智亲英派,和这些历史上因为经济因素而选择反英的商人们,在贸易问题上达成一致,就可以在北美的舆论场上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总之,因为经济因素而走向反叛或者革命之路,也会因为经济因素而走向妥协。

出于朴素的民族情感——比如担心十三州被德国“乡巴佬”占据的富兰克林等——的这批人,也会因为朴素的血缘的民族情感,倾向于在贸易政策上的改变换取政治上的统一。

而这个前置的“别吃独食,让更多有影响力的商人参与进来,人多力量大”的想法,倒是真不需要去刻意完成。

在托马斯·汉考克看完了大顺商船里的货物、询问了价格、品尝或者试喝了样品之后,就明白过来。

这个贸易,他自己,吃不下,额度太大了。必须得找更多的人大家一起商量着吃。

第139章 施加神圣性(上)

比起荷兰人做中介当二道贩子赚了一笔之后的价格,不得不说,大顺船上的茶叶价格是相当实惠的。

只论茶叶的话,也看得出来,大顺这边的商人比东印度公司厚道多了。

东印度公司其实拿不到啥好茶叶。

说句不好听的,大顺这边的国情,国家扶植的西洋贸易公司也是做茶叶贸易出口的,真正的好的、或者性价比高的茶叶,能让英国拿到?

武夷茶品质当然不错,但相对于大顺那五花八门的茶叶家族来说,终究还是品类太少。

而大顺这边,伴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也在积极地改进茶叶的滋味。毕竟大顺这边此时拥有绝对垄断地位的茶叶制作技术——总不能说搓茶叶不算是科技。

针对欧洲人的奇葩口味,里面有些加了一些肉桂粉、有些则是发酵出桂圆味、或者是增加了一些伴随航海发展而普及的柠檬之类的调香。

大顺这边比较高端的是绿茶一族,欧洲这边更喜欢一些发酵茶,这是两边审美风格的差异。

除了这些特殊加工的茶叶外,这一次商船还带来的科技革命的产物,大顺第一种蒸汽机参与制造的加工茶。

这种茶都被切碎成了茶叶沫子,和历史上那些后期八旗废物们喝的“高沫儿”不一样,这玩意儿就是一种“低沫儿”。

品质低,反正茶叶都切碎成粉了,至于用的多大的叶子,那就天知道了。

不怕运输损耗,都已经是茶叶沫子了,封包之后,运个几万里到欧洲美洲,也不用担心压碎。

量大、口味重,因为里面可以掺杂一些奇怪的香料沫、或者水果干、果皮调香之类的东西。

价格当然也低。

这主要是之前英国的狗屎政策,以及荷兰当二道贩子赚差价赚的,一斤最普通的武夷茶在北美能卖大约七八钱银子。

虽说这边赚得多,地也多,基本不愁吃,但要说买一斤茶叶就得小一两银子,那也不是谁都能喝得起的。

大顺下南洋之后,其贸易思路就与荷兰不同。荷兰是为了垄断,宁可砍树,也不提升产量;大顺走的方向,则是薄利多销,因为大顺的原始积累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就是要创造更多的产业,容纳更多的人脱离租佃种粮体系。

这种蒸汽机运用后的茶叶沫子,就是在这种思路下出现的,价格低到了可以确保彻底把咖啡打死的程度。

而高端一些的,又不是没有,也不会被有钱人归结于低端消费。真想买,别说七八钱一斤,就是七八十两银子一斤的茶叶,也不是没有。

有着官方身份的大顺这边的随船贸易大使,在请汉考克等一众北美商人品茶之后,又赠送了他们一些大顺这边也算是比较不错的绸缎,便试着传达了一下上面交代给他的真正任务。

在唆使北美的商人集团来这边集会之前,贸易大使还是按部就班地讲了一下刘钰之前一直在欧洲嚎的那套关于自由贸易的理论。

现在,走私在北美甚至苏格兰英格兰,都是被道德认可的“无受害者犯罪”。

那么,距离更近一步,把低关税贸易赋予一种神圣性的解释,那就很简单了。

也就是说,在道德层面,之前是“灰色的”,至少内心还是有些嘀咕的;而现在,是要把“灰色的”,涂抹上一层圣光,变成神圣的。

这就是辩经的意义所在。

经书不换,一些行为,自己心里也嘀咕,这么做对不对啊?

换了经书,同样的行为,自己便可昂首挺胸,理直气壮,我做的是对的、妨碍我的人阻碍我的人是坏的。

三十年战争和宗教改革,只是解决了天主教礼法的一部分桎梏,为发财光荣打下了基础。

而新的贸易理论,则是为他们现在要做的这种事,找到合法性依据。

否则的话,像是波士顿倾茶事件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经书这边没辩明白,一直到1834年之前,美国这边都是刻意淡化和避开倾茶事件的,甚至没有“波士顿倾茶”这个专有名词。因为这涉及到毁坏他人财产、私有财产是否神圣的一些东西。

直到经书圆满之后,才开始大肆宣扬。与之差不多同时出现的,还有五月花神话。

至于现在,从此时的朴素道德层面上说,大顺和英国正开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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