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097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好处,也得不到太多的利益。

蔗糖和他们的土地地租有关系吗?

贸易和他们的土地地租有关系吗?

大顺参战之后,日后可能连羊毛贸易都要出事,地租肯定要下降,咋整?

辉格党的改革里,既有土地税,也有烟酒糖茶的消费税,这些税赋大半实际上都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波沃尔开创了个给政敌扣帽子的先河,谁反对内阁,谁就是“詹姆士党”,大帽子一扣,谁也不敢说话。

连沃波尔自己都知道——【和平,才能将那些在土地税之下呻吟的乡绅从托利党方面争取过来】——可是,打仗是要花钱的,是要缴纳土地税的,英国政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得靠税收。

对外扩张的主要利益,都是新兴资产阶级拿到了,这些靠着地租过活的乡绅,得到的好处能有多少?

国债已经飙升到了1亿5325万英镑,折合四亿五千万两白银,将来还国债,还有可能降低土地税吗?

之前托利党人有限地支持了纽卡斯尔公爵和威廉皮特,因为他们承诺,战争之后的利益,将会削减土地税,将把土地的五一税,降到十五税一。

然而,现在看来,可能吗?

争夺的重点,是那些产糖的岛屿,这些老派乡绅们、植根于英国广大乡村的保守地租贵族们,能拿到多少好处?

正如老马的那辛辣的笔触所描绘的:托利党是神圣的词汇,是传统的守卫者,抽象所以才神圣。但要是说他们是为了地租、为了土地税降低、为了阶级利益而反对,那就俗了。

所以,他们现在反对战争的理由,当然不会说因为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而实际上,他们有威权倾向、支持一位凌驾于党派之上的真正的爱国的、传统美德的君主的原因,本质上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一种体现。

伴随着资产阶级的壮大,土地占有的利益服从于金融集团的利益、地产服从于商业、农业服从于工业、乡村服从于城市……而托利党实力的物质基础就是地租,然而辉格党是资产阶级找了一群贵族当皮来实现他们的诉求。

经济基础的改变,使得托利党玩党派政治,当然玩不过辉格党,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从工商业收入和国债体系均等土地税开始,他们就肯定玩不过了。

既然玩不过,那自然要期待一个凌驾于党派之上的、传统的、真正的君主了。

很简单的道理:他们企图保持住已经丧失了社会基础的政治权力。

那么他们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俩字:反动呗,还能咋办。

除了反动以外,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力图用强力保持那些从工商业逐渐发展超越了农业起就已注定要复灭的制度和政治权力,所以自然只能反动地追求一位强力的、凌驾议会之上的君主了。

这很正常。

当然,还有个更直观的导火索:当初说好了,国债用茶税、糖税、和棉布奢侈税来还,他妈的现在打成这样的,老子买的国债,你指望鸡毛还?茶税……他妈妈的茶税已经没了!唯一产茶的国家,都把舰队开到直布罗陀了,伦敦茶叶交易所已经崩了,哪他妈的还有茶税可收了?

威廉·皮特反对向北美殖民地征税,可是在美洲打仗是要花钱的,凭什么让老子出钱在美洲和法国人打仗?为了得到美洲殖民地的支持,战争期间一直对北美是怀柔政策,反倒是自己家里这些老传统的乡绅,土地税的事说好了降降降,结果对本来就心怀不满的北美怀柔,让我们这些真正的传统英国人继续出钱?

对外扩张,你卖呢绒我租地养羊,你也赚我也赚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现在,你好我不好,那矛盾就要爆发了。

老乡绅们托利党们,必须得问一问了:这英国,到底是资产阶级的英国?还是我们这些传统贵族的英国?是那群清教徒新教徒金融资本的英国?还是我们这些国教传统士绅的英国?

第091章 攻防心理(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国的矛盾都不少,大顺内部的问题更多,类似的问题也很快就会出现。

但好在这一次对欧战争,出钱的是得益者,支持战争的其实也类似于英国的辉格党——新兴贵族和军事贵族与新兴资产阶级的组合,他们可以适当地放弃一些地租收益,因为他们有收益率更高的资产。

区别在于,英国的工商业对比农业,辉格党压的托利党喘不动气;而大顺这边,则是托利党们压的辉格党们只能在帝国边缘做事,帝国内部依旧是士绅地主的自留地。

好在大顺的体量足够大,对内的税收效率没那么高,也没有上亿的外债和几乎一年1500万两白银的国债利息。

这些问题压在已经达到税收极限的英国身上,很多积压的矛盾就全炸出来。

打着保卫传统旗号的乡绅阶层与新兴资产阶级和矛盾。

英国本土与北美殖民地的矛盾。

西印度商会和东印度公司的矛盾。

国王党和世子党之间的矛盾。

是否要继续加强与普鲁士的联系,也就是要汉诺威还是要殖民地的矛盾。

土地税、消费税、工商税、盐包税、茶税糖税的矛盾——这个税收问题,看法国的重农学派那一套东西,其实倒是比价容易理解:比如一尺布长了一块钱,农业雇工也得穿裤子,那这穿裤子的涨价,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认为是土地所有者的支出,按照重农学派的理论最终都会传递到土地所有者的身上。

威廉·皮特的情况比较特殊,早期就是世子党,而且明确表示是英国的反对派,因为他认为下院的影响力要么来自国王支持、要么来自反政府活动。

在辉格党寡头小圈子政治下,威廉·皮特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正常从政他是进不了决策圈的,这得论资排辈。

但在台下通过组织反政府活动、做世子党,反而非常容易拿到足够的威望。

故而,早些年,威廉·皮特是作为一面“反辉格党、反国王、反德国利益大于英国、反土地税”的一面旗帜的。

乔治二世讽刺他为“爱国娃娃”,因为皮特老是批判乔治二世保德国不保大英。

而他们的圈子,则自称为“小爱国者”,“真正的爱国者”,“让英国再次伟大”,“爱国者党”。

丘吉尔公爵的老婆,在临死前,钦点了威廉·皮特,作为正统英国政治人物的代言人,将丘吉尔公爵的遗产拿出了一部分钱和一大块地产庄园,给了威廉·皮特。

钱其实倒是不多,一年三万两白银的年金,但这是一面旗帜,一面老公爵派对他的认可的旗帜。

在丘吉尔公爵的遗孀钦点了威廉·皮特后,更多的“英国正统爱国者派”的贵族们,便开始了对他的支持。

但是,支持是有限度的。

同样还是老马的评价:

【力图保持自己世袭的寡头政权乃是辉格主义的唯一特征。】

【至于除此以外辉格党有时也加以维护的那些利益和原则,并不是它自己的,而是工商业阶级的发展即资产阶级的发展强加于它的。就像1688年以后辉格党和当时拥有极大权势的金融巨头联合起来一样……是把托利党从政府职位赶走的最可靠手段,辉格党上台执政,并把同政权有关的那一部分胜利果实据为己有】

【……但是……(每当发展到只有资产阶级得利的时候),他们便急忙拉住运动,以便阻止运动继续发展,同时恢复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正统英国派”,或者说以贵族派为首的、“开明”的、“真正爱国”的土地地租贵族派们,对威廉·皮特的全球殖民战略支持;但如今遇到挫折后又反对的原因。

威廉·皮特是狂热的全球殖民帝国构想家,历史上,他曾建议,不如连西班牙一起宣了,趁着西班牙还未参战,集结兵力先把西班牙的运宝船抢了,如果不开战他就辞职。

他的战略也非常明确:

消灭作为大国的法国;剪除法国在海外的属地,尤其是加勒比海那些盛产食糖的岛屿;把法国赶出印度;在加拿大取而代之。

原因是他认为,英国的繁荣应建立在贸易之上,贸易带来财富,而财富又加强了陆军和海军的实力,垄断海洋的贸易,而不是靠那点土地税,才是英国的未来之所在。

要弄,就把法国和西班牙都弄死……

但是,英国的保守派的政治家门,不这么认为。

打,可以。

削弱法国,当然也可以。

但是,包括历史上七年战争后的对法媾和,实际上英国作为战胜国,对法国的条件相当的宽松,甚至返还了加勒比海上的产糖岛。

不要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当时的加拿大,法国人自己都不觉得那很值钱,伏尔泰也说那不过是几英亩雪。在没有和大顺的貂皮人参贸易之前,五个加拿大也不如一个瓜德罗普岛。

故而,七年战争的巴黎和约,在一部分狂热的自诩为爱国派的英国人看来,实际上算是“不败而败”,给法国的条件太优厚了。

而之所以给法国这么优厚的代价……倒不是因为英国的保守派脑子有问题。

而是,因为英国的保守派很清楚法国的底子有多厚。

一旦割的太狠、压的太狠,法国人一定会选择疯狂报复,拉起来西法反英同盟,拼了老命造军舰复仇。

而一旦复仇主义在法国兴起,百年战争留给英国人的记忆,告诉他们底子雄厚的法国一旦疯了、一旦开始复仇、就是放弃大陆战略,就是要复仇干死英国的话,那英国就惨了。

因为,伦敦的政坛保守派们知道,法国不是英国,法国的耕地面积、人口、以及自给自足的发达的手工业,其内部税收和迸发的爱国热情,即便被切断了贸易、丢了加勒比和北美,一样可以拉出来一支上十万的大军、和一支上百艘军舰的舰队。

即便胜利,他们也希望见好就收,不要逼人太甚,真把欧洲逼出来个反英大同盟。

传统贵族们秉持着英国的地缘政治传统,当搅屎棍,而不要试图去当欧洲霸主垄断海洋,因为他们确信自己把持不住。

并且,其实目的在大顺参战之前,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见好就收,直接和法国和谈就完事了。

把法国逼得太狠,又不可能把法国彻底吃掉,那图啥?图养出来一个憋着一口气,准备再打一场七年战争报复英国的复仇的法国?

而且,本身,这一次结盟就是脑子有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汉诺威受到普鲁士的威胁,非要为了保汉诺威去舔普鲁士,明明可以拉出来一个俄、奥、英三国同盟的。

现在可好,因为汉诺威,被普鲁士拖下水,反英大同盟已经结成。

更可怕的,是亚洲的帝国也跑过来了,亚洲的那个帝国不需要担心“法国人登陆苏格兰直取伦敦”这样的威胁,他们的底子更厚、土地更多、人口更多,这还怎么打?

之前梅诺卡岛一战,纽卡斯尔公爵要背锅,你威廉·皮特借此机会把他搞下来了。

那现在,印度丢了、直布罗陀被围、中法联合舰队可能登陆苏格兰、法国明确拒绝了和谈、西班牙参战……这个锅,谁来背?

问题在于,现在谁也不肯背这个锅。

因为谁也背不动。

也都不想背。

直布罗陀被围攻,对英国来说,更多的一种象征意义。

这象征着,在梅诺卡岛事件之后,好容易取得了制海权和战略主动权的英军,再一次把战略主动权易手,送给了中法联军。

也意味着,从今以后,不再是英国选择去打北美、去打加勒比、去打西非。

而是中法可以去打苏格兰、去打北美、去打加勒比。

直布罗陀本身,不至关重要,因为就算直布罗陀丢了,那也不会真正威胁到英国的根基。

但直布罗陀被围这件事,至关重要,因为不管中法联军是否攻下的直布罗陀,都意味着他们掌握了战略主动权。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直布罗陀被攻下,那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中法联军的地中海舰队、大顺从好望角沿着西非海岸的援军、西班牙海军、法国的布雷斯特舰队,可能会选择直接登陆英国。

第二种,大顺这边的海军,会以威廉·皮特的战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帮助和配合法国与西班牙,在美洲和加勒比西印度地区展开攻击,攻占巴巴多斯等产糖的岛屿、帮助法国夺回路易斯堡、向南攻打英国的十三州殖民地等。

第一种情况,那没什么可说的。

守。

这一点,英国的贵族阶层们,还是能够做到为祖国而战斗的。因为他们有恒产,他们本身就是靠土地生活的,当然要保卫他们的祖国和国教。

关键是第二种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北美殖民地是否要为英国多出一份力?是否要给予北美殖民地更多的权利,换取他们在那边,拖住法军,从而使得法国无法在北美反攻,从而争取到一个体面的和平?

这里面,就又不得不涉及到北美殖民地和英国的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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