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小姐与平凡的我 第92章

　　“如果您是想问我们的国籍，那我的回答是‘华国’。”

　　“所以，听起来你们不是从华国直接飞到这里来的？”

　　“嗯，我们是从明斯克坐车到达的这里。”夏素言如实说道，“而再之前…我们去过了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您应该知道，‘玛利亚’是怎样被抓去那种地方的经过吧？”

　　希内尔夫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回忆的神情，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沮丧而自责地说道：“她说过，但是…我都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这都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就算是日记本保存不好都会磨损到无法辨识，更遑论人的记忆了。

　　不过没有关系——“您不用难过，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玛利亚’她…是在位于莫斯科外城区的一家修女院里长大的…”

第205节 202 五十知天命、百岁知万物

　　汽车驶过山林，驶过农田，驶入城镇，停在路边。

　　希内尔的孙女将发动机熄了火，拉起手刹拔出钥匙，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还在热闹交谈的一老两少——其实只有夏素言与希内尔夫人在聊，林梓姝在旁边愣神。

　　希内尔夫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的亮光：“啊…对，没错，我想起来了…这些确实是她对我讲述过的话！…唉，老了…人老了啊，眼神也好，记忆也好…什么都不够用了，我居然…连她亲口所讲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两行热泪从希内尔夫人的的眼眶中淌了出来。

　　“这不是您的错，只能说七十多年…对于你们相知相识的那三天来说太漫长了一些。”夏素言连忙安慰道。

　　“奶奶。”希内尔的孙女找准时机插入了对话，“我们到家了。”

　　“哦，好。”希内尔抹了抹眼泪，一把抓住了夏素言的手腕，目光中的炽热仿佛是把夏素言看做了亲孙女…亲曾孙女，“走，进屋说，进屋说…”

　　夏素言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地把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讲给当事人，帮助其恢复一下尘封的记忆，对方竟然就感激至此，热情得她颇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还得反过来搀扶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伤到这位年过百岁的老人，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可就是百罪末辞了。

　　希内尔的孙女也是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自家这老太太多久没表现出如此神情了？这一点连身为其最亲近家人的她都想不起来了。

　　走进屋内，一位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闻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嘴上不耐地喊道：“妈！约翰又尿床了！”

　　夏素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当时就被吓了一跳：这名少女…长的也太像“玛利亚”了吧？！

　　没错，是像那个牺牲了自己，掩护了希内尔逃跑的“玛利亚”！只不过这位一脸叛逆少女特有的丧气感，显然是玛利亚所不具备的。

　　中年妇女无奈地一边给夏素言递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一边埋怨着朝其走去：“玛利亚，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应该学会照顾弟弟，这样你以后结婚生了孩子就会省去很多麻烦了！”

　　“什么啊！我才不要结婚，你生我弟的时候叫得那么惨，我可不想遭那种罪。”

　　“臭丫头说什么呢？”中年妇女将其推回了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让你见笑了。”希内尔将夏素言与林梓姝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而她由于坐不了沙发——坐下后就站不起来了——另外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那是我的曾外孙女，她的名字也叫玛利亚，我给起的。”

　　“…”夏素言稍稍吃了一惊，“是因为…”

　　“是的，你也看出来了吧？她简直像极了那位我的救命恩人，从她出生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她的眉眼与我记忆中的那双绝望与希望并存共生的眼睛一模一样，而现在竟然越来越像了。”希内尔感慨道，“所以…虽然我不信教，但我也相信，这个世界是存在着解释不了的事情的，比如生死轮回，再比如…你知道这些事情的原因。”

　　这下夏素言更加吃惊了，这位希内尔夫人竟然仅凭“直觉”就把自己和林梓姝的来历道明了？该说真不愧是人老成精，五十知天命、百岁知万物吗？

　　这…倒是省去了自己还要详细说明“消息的来由”，以及担心对方能否接受的问题。

　　不过，要说真正的轮回转世…应该是我身边这位才对…

　　夏素言看了林梓姝一眼，然后对希内尔夫人说道：“是的，您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通过不一般的渠道获得的这些信息。并且有一点我觉得我应该告诉您：那位玛利亚修女，可能并没有死于那栋第三帝国军官的庄园里。”

　　“你说什么？”这下再次轮到了希内尔夫人大吃一惊，又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说的其他话语，等着夏素言自己揭开谜底。

　　夏素言的推理依据很简单——“玛利亚”的故事是从莫斯科开始，中途经过了明斯克，最终辗转来到了这里，可是林梓姝却是在圣彼得堡孤儿院看见了那只带来一切开端的黑色人影！这就说明…玛利亚的故事大概率应该是完结于圣彼得堡！而非在这座波兰的小镇中！

　　可这说到底也只是她个人的推理判断，不能作为证据来讲出口，所以她只能说道：“希内尔夫人，请相信我，我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但我现在没有证据。如果您还保管有什么七八十年前从那个庄园里带出来的东西——最好是关于‘玛利亚修女’的物品——请您务必要拿给我们一下，那样的话，我们就能找到证据了。”

　　希内尔怔了怔，抿了一下嘴唇，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伸向了怀中，从军服的内口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块衣服的布料。

　　“这是…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时，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希内尔陷入回忆的海洋，“当时，我踉跄地跑进了茂密的森林里，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的‘逃跑计划’是多么的幼稚和不完善。”

　　“树枝不停勾挂着我的衣服，撕开了无数道的口子，而且极为严重地影响了我的速度。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咬牙将衣服脱去，利用其撕出了一条长长的布条，勉强遮羞，赤着大半的身子行走于树林当中——要知道，那可是一片生活着各种毒虫野兽的原始树林！”

　　“幸运的是，我在民兵游击队里学到过如何在野外，在树林里辨认方向的方法，也略懂怎样获得干净得饮用水，在第三天的早上走出了那片森林，到达了小镇外的一条马路上。”

　　“恰好在那时…一个早起去镇上卖煤炭的镇外村民赶着车与我在半路相遇…”

　　“他便是我的丈夫，第二个救了我性命的人。正是他冒着被帝国士兵枪毙的风险‘收留’了我，我也便以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再之后，红色军反攻了回来，我响应了当地一支志愿军的号召，再次成为了一名战士，参加了大大小小二十多次战役，将帝国军赶出了我的国家…”

　　希内尔夫人胸前的勋章与奖牌烁烁发光，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什么。

第206节 203 最后一段记忆

　　这一块布料，就是希内尔夫人从“吃人”的庄园里带出来的唯一“纪念”了。

　　夏素言将其接到手中，又转交给了林梓姝。林小姐则看了夏素言一眼，默默地将其接到了手中，身体僵在了当场，这便是对上了电波，读盘器开始工作了。

　　夏素言见状便不去打扰林梓姝，而是继续跟老太太聊天，这一次便纯属闲聊了，直到林梓姝将东西还给了老太太，夏素言方才开口说道：“那请您等待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就会给您一个回答。”

　　…

　　夜晚，夏素言来到了林梓姝的梦境，而这一次，林梓姝已经先其一步在等着她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段记忆了。”林梓姝说道，“这一段记忆没有之前那样压抑了，你大可不必那样紧张。”

　　“…”夏素言的全身肌肉放松了一些，随着林梓姝的一个响指，“影片”再次拉开了序幕。

　　帝国战败了。

　　迪特里希将军瘫坐在椅子上，再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像是一只在狼王争斗的过程中败下北来的老狼。

　　“我们输了。”他似是对他面前的玛利亚说道，又似是自言自语。

　　“但是我们的意志不会死！”迪特里希的眼神中迸发出最后一星火花，“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带着我的礼物，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他已经“疯”了，只见其一摁响铃将两名士兵唤了进来，让他们把玛利亚装进麻袋，丢在红色军进攻到此地的必经之路上。望着大门再次关闭，他点燃了一只雪茄，沉默了许久，又发布了第二道命令：“去把那些没有资格获得我礼物的女人…全部杀了。”

　　这是他在面对汹涌的红色浪潮之下最后的无能狂怒，因为无法发泄到敌人的身上，只能拿手无寸铁的俘虏开刀，彰显自己手中仅剩的“生杀大权”。

　　夏素言意识到，这便是那五十七具尸骨的来由…

　　真是讽刺啊，到最后“救”了玛利亚一命的，居然是将她的自尊埋进泥土里的“迪特里希恶魔”。

　　最终，当卫兵们完成了他们的最后一场屠杀回来复命时，却发现他们的将军已然饮弹自尽了。

　　另一边，玛利亚被丢在了马路的正中央，不知过了多久，一队红色军沿路而来发现了她，将她收治于后的同时又惊讶于其身上的纹身——其上有着大量帝国的标志——但是自然，关于这些，玛利亚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的。

　　夜晚，她恍惚间转醒，想要起身喝一口水，却只听屋外有值勤的士兵说道：“嘿，你知道吗，今天下午一班在路上‘捡到’了一个麻袋，打开后你猜怎么得？里面装着一个赤着身子的姑娘！”

　　“诶呦呵，这么‘刺激’？身材怎么样？”

　　“嘿，据他们说是‘火辣得很’，不过在我看来那群小毛孩子怕是没见过世面。而且啊，据说这个女人的身上…”

　　“这么说，她是从战俘营跑出来的？”

　　“怎么可能，用你的屁股想一想，自己跑出来会被装在麻袋里吗？这分明是那群人‘放生’的。”

　　“哦，看来这娘们儿的活儿不错啊，都可以让那群人放她一条生路。”

　　玛利亚沉寂数年的心竟被这样的中伤隐隐刺痛，她从来没有料到，自己的不幸并没有因脱离了那个魔窟而结束，那里给自己留下的烙印，不仅仅是刻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不能这样下去，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她翻身下了病床，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望着跳跃的火焰，她将心一横，脱去红色军施舍给她的外套，端起煤油灯往自己的后背泼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引来了执勤的士兵，他们掀开帐篷的门帘，只见玛利亚趴在地上，任凭火焰灼烧着她的肌肤，全身都在颤栗着，却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叫出第二声。

　　“快！救人！救火！”

　　很快的，玛利亚在接受了紧急救护之后，被送往了战后医院。就算是在现代，烧伤也是处理起来很是麻烦的外伤，遑论在那个条件远不如当今的年代，因此她又被辗转着送到了…圣彼得堡市——当时还被称为“列宁格勒”——的医院，这座城市跟她一样，都是刚从敌人的魔爪之中脱离不久。

　　在这里，她遇见了她人生中的第四个转折点。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顾下，她的伤情没有恶化，直至完好，只是留下了一片难看的疤痕。不过，她的“目标”并没有完成，须知道她身上的“纹身”可不只在背部。

　　玛利亚的主治医生在与她长期相处的时间里得知了她“自残”的始末，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玛利亚充满了同情的同时，又担心她继续做出类似的傻事，因此便向她推荐了一位手艺精湛的‘纹身师’，也许可以帮她洗去其他的部分。

　　本来玛利亚听到这一个职业的名称时内心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抵触，不过又听说那位“纹身师”是一名女性，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去与之见上一面。

　　这位“纹身师”名叫“莎莉”。

　　“你就是‘玛利亚’？”莎莉抿了一口清茶，在这城市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后不久的时间，竟然还能喝上“茶”这种奢侈品，玛利亚对于这个实际年龄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要年轻十几岁的纹身师大感惊奇。

　　“是我…”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莎莉垂眉说道，“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故事啊。”

　　“…”玛利亚没有回应这一句话，而是直抒自己的来意，“您能帮我把它们全都去除干净吗？”

　　莎莉笑了笑：“别着急…我不仅能帮你洗掉剩下的纹身，我还能祛除你后背的伤疤。”

　　“真的？”玛利亚很是惊讶，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身上的缺陷完全不在意的，如果莎莉真的能将她的烧伤完全“治”好，那简直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不过…”莎莉突然来了一个“情理之中”的转折，“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做我的徒弟。”

　　玛利亚一怔：“…纹身？”

　　“呵，当然…不只是纹身。”

第207节 204 图腾女巫的考验

　　“你知道…追溯到久远的古代，人类社会最早的纹身是什么吗？”莎莉如是问道。

　　“…”玛利亚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是图腾，是信仰。”莎莉自己回答道，“那时的人们相信，纹身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后来，当部落与部落之间开始抢夺地盘与资源，纹身又成了彰显雄武、威慑敌人的手段，以至于人们开始以获得某一种特定的高贵纹身为荣。”

　　“再后来，封建制度淘汰了落后的部落制度，纹身文化便也被一并忘却，慢慢发展成了特定人群的标识。”莎莉笑了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可是我的说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请你盯着我手里的这个杯子。”

　　说话间，莎莉一改提着杯把为用手掌托起杯底，呈莲花裹子状攥紧了茶杯，然后一用力，只听“咔”地一声，茶杯被非人般的巨力碾为碎片——这还不算完，在玛利亚惊为天人的眼神下，莎莉将茶杯碎片摊在桌上，直取其中之一，然后继续五指一发力…

　　当她再次张开手，那枚陶瓷碎片已经变成了掌心的一摊粉末，哪怕是亲眼所见，玛利亚也难以置信，始作俑者竟会是那样一双毫无老茧和死皮的纤纤玉手。

　　这…这不仅仅是非人的力量了！到底是什么皮肤才会有连锋利的瓷片都划不伤的坚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