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绿茶
白色的床单，有些硌背的木板床，正前方型号古老的黑色电视，墙上还挂着这些都是病房的标配。而在自己的病床边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后者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眉宇间尽是担心与忧虑，见她终于清醒了过来方才稍稍舒展开来。
“没事了。”林梓姝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蕴含着让人万分心安的能量，“都过去了，夏。”
“…”夏素言感受着从林梓姝柔若无骨的手上传递来的关心，心里暖暖的。她看向了站着的那位…身着道袍的白面小生，眼中生疑，“他…”
“是他发现了昏迷在地铁站里的你，并且叫了救护车。”林梓姝说道，“他说他叫林谄，当然，我不认识他。”
夏素言的眼神愈显不善：“…我见过你。”
林梓姝愣了一下，也将目光投向了林谄。
林谄见状，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他没有道士们的标配山羊胡，也许是年纪问题——说道：“上午的时候？那真的是你？我还害怕自己认错了呢…”
“…怎么会这么巧？”夏素言质问道，“你跟踪我？”
林谄呼吸一滞：“怎么可能！”继而气急，“你好不讲道理，我只是路过时发现你昏倒在了椅子上，好心搭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凭空污我清白？！”
“只是路过？”林梓姝挑了挑眉，语气意味深长。
“对…对啊。”被林梓姝这一打岔，林谄反倒底气不足了。
“你不知道‘地脉被截’的事？”
“不…不知道！”林谄提高了嗓门，但是丝毫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慌乱。
林梓姝嘴角微提：“呵呵，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知道’，你的态度分明表示着你非常清楚我所说的那件事。”
“…”夏素言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个局外人，“…你们在说什么？‘地脉’…又是什么？”
“或许换个名称你就知道了。”林梓姝回答道，“历史上的皇城之所以为皇城，也就是‘首都’，其中有地理、文化、军事等等因素，其中有一点原因在现在看来是比较荒谬的…那就是‘地下有龙脉’。而龙脉，就是‘地脉’的一种，不过地脉的好坏与王朝的兴衰完全无关，只会影响一地的繁荣或贫瘠。这是一种跟‘运气’一样无影无形，但却存在的东西，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能解释它们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如何对某一地区产生影响的，人们只能试图运用其特性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比如…这位林先生。”
“说说吧，这座城市的地脉被截一事与你究竟有何关系？”林梓姝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林谄，“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就要采取我的手段得到答案了。”
第71节 071 被吓到”失魂落魄“
“…”林谄惊得张了张嘴，“你也是…道家中人？”
…这位大哥，您睁大眼睛看看您二人的穿着打扮，哪里像是“一家人”了？！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道家’一家知晓什么是地脉。”林梓姝用一种看“井底之蛙”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林谄。
林谄沉默了几秒，举起双手表示道歉：“好吧，是我唐突了。所以二位都不是‘一般人’对吧？那我跟你们说实话也不算违反了师父的告诫。”
夏素言也被动地成为了“非一般人”，就像是买一赠一的那个赠品一样，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首先我要澄清一点，‘地脉’被截一事与我和我师父毫无关系，那是政府修地铁不经意间挖断的…”
“怎么可能？！”夏素言皱眉道，“‘地脉’不是没有实质吗？怎么会被物理手段截断呢？”
林谄摊手答道：“我同样以刚才这位小姐提到的‘运气’为例，这东西同样也没有实质，为什么还是能被‘改变风水’之类的人为方法所影响呢？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只知道它的确是作为事实这样发生了。”
林梓姝朝夏素言点了点头：“确实…这并非个例，世界各地都有出现过同样的事情，不过正常情况下的‘地脉’就像是无形的树根，断了之后可以自我愈合、重新生长，但是这座城市的‘地脉’…被人挟持了。”
听到这句话，林谄的表情变得尴尬了起来：“怎么能说是劫持呢…借，借用…玄学的事，怎么能说是‘劫’呢？”
“那你好好聊一聊，你是怎么‘借’走了地脉为己所用的？”
“不是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其实是我师父布置的。”林谄连忙撇清自己道，“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这座城市正在‘大兴土木’地修地铁，一号线、二号线从施工到通车都十分的顺利，唯独这三号线，今天塌方明天海水倒灌…总之出现了各种问题，甚至接连出现了伤亡事件。所以建筑公司的人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他们老总就辗转找到了我师父，我师父过来一看就知道，这是挖到‘地脉’了啊，相当于‘太岁头上动土’，不倒霉才怪哩…”
“当然，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甚至根本不需要多管，过个十天半个月‘地脉’自己就消停了，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不过我师父一是受人所托，二是…自己另有打算，所以便布了一个局，等于用一样东西将一根还在喷血的血管硬生生地堵住，并阻止了‘地脉’的完全自愈，将其当做了供给那样东西能量的电池。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属于‘封建迷信’嘛，因此当年我师父留的东西一直被保留到了现在。”
“其实这件事也是我不久前才听我师父说的，因为他老人家算着日子差不多了，那件东西快要饱和了，所以让我来把它取回去…可是他却没告诉我那东西具体是什么玩意、埋在了哪里，说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去找，以作为我学技五年的小测验…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下山来到了这座城市，除了吃饭睡觉天天都在为这个‘测验’焦头烂额…但是却完全没有头绪。这一晃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我下山时带的钱也快花完了，我一想这总不能厚着脸在找师父要吧？没办法，我只好趁白天在街上摆个摊赚点饭钱。然后…今天倒霉遇上了些事，这才跟这位姑娘有了一面之缘。”
林谄的表情是深深的无奈，话里话外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同一个意思：“我太难了。”
“明白了。”林梓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来就是那个东西妨碍了我点燃‘引魂烛’…可能也是其因饱和而逸散出来的什么东西导致了你身上的怪事，夏。”
“什么？”由于听不太懂而开了一会儿小差的夏素言就像是在课堂上走神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学生，颇为慌乱。
“我说，你身上发生的怪事可能有解了。”林梓姝说道，“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就行了…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又看见了什么，差点连灵魂都迷失了？”
“…”夏素言的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一片令人绝望的血海，但是心里却已然不起任何波澜了。
怪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适应力有这么强大的？
当林梓姝耐心听完了夏素言关于自己经历的讲述，颇为犹疑地端详了她半天，仿佛一定要在那幅平静的神情中看出恐惧…或者至少是不安，然而却一无所获。
“怎么了？”夏素言问林梓姝道。
一边旁听的林谄忍不出替林梓姝反问道：“你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那种场景吧？难道一点都不后怕么？”
“…啊，我也觉得…按理来讲，我应该后怕的，对吧？”夏素言同样疑惑。
“…我知道了，你这是被吓得三魂七魄都不齐了啊…”林谄掰着手指说道，“魄有缺则情有变，喜怒哀乐悲恐惊是为人之七情，你这显然少了一个‘恐’，怕不是连‘惊’都有所遗缺…”
夏素言一听就着急了：“…这对我会有影响吗？”
“…那可是魂魄，你说会不会有影响？这么说吧，缺了这一点就算不会直接影响寿命，你也会比你以前更容易生病了。当然，反过来想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好，毕竟…你现在已经不会害怕了嘛，不管是恐怖片还是鬼屋什么的都吓不到你了，你就是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竞争这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夏素言接近抓狂，“我该怎么办才能恢复正常？”
“这…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该问问我师父，可能他老人家能解决？”
“不必了，我有办法。”林梓姝开口说道，“也是一样的，只要找到那个一直在吸‘地脉’的血的东西，我就能解决。”
“那还等什么？”夏素言一掀被子，“咱们现在就出发啊！当年是那家建筑公司承包的项目？老总是谁？他不是在场吗？直接问他东西埋在哪里不就行了？”
第72节 072 贤者之石与神秘学者
然而对于夏素言如此“有建设性”的建议，林谄只是摇了摇头，泼冷水道：“放弃吧，我师父是不会留下这种捷径的，就算他当时当着其他人的面埋了什么东西，那也一定是障眼法，是假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了半个月都一无所获？”
“…”夏素言竟无言以对。
林梓姝却不吃他这一套，目光尖锐：“你肯定还掌握有其他的线索。”
“没错。”林谄很光棍地说道，“不过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够多了，何况你们现在的目的也是拿到那个东西，属于我的竞争者，我为什么要连线索都告诉你们？”
“什么竞争者，就不能是合作者吗？我们借来用一下，之后你再带走，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夏素言如是问道。
“呵呵，这位姑娘你可以问问你的同伴，她帮你补全魂魄的方法允许‘两全其美’吗？”
夏素言看向了林梓姝，而林梓姝却默然无言，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为什么？”夏素言很是不解地问林梓姝道，因为她知道，林梓姝不是觑觎宝物的人，否则不会做出要把那本《诅咒术典》交给自己的举动。
“因为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林梓姝说道，“它被西方炼金术师称为‘贤者之石’，而在我国古代则被炼丹师们命名为‘点金石’，顾名思义，它可以将铁、铜等常见金属转化成金。然而这却是它最没用的用处，制作它所需要的投入可比它能转化而得黄金要贵重多了，所以…在没有被开发出其真正用途之前，‘贤者之石’就是一个滑稽的玩笑，以至于它被某些不学无术的炼金学徒当成了忽悠世俗贵族或者王室的法宝，臭名昭著的程度仅次于‘长生不老药’。”
“可事实证明，是金子总会发光，终于在五十年前，也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位名叫‘芭芭拉.查尔朵拉’的女士发现这种石头会从周边的物品、环境中吸收暗能量，且储量惊人，就像是一个‘能量黑洞’。而当它充盈到一定程度后，它就拥有了另一个功能——会在一定范围内制造出‘冥土降世’的结界效果。换言之，携带着它就相当于随身带着‘冥土’，你应该可以想象到，这对于神秘学家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吧？”
“…”也就是说这玩意其实是个核能充电宝，带着它的人可以无视掉“末法时代”的debuff？这也太厉害了吧！
可这跟找回她被“吓丢”的灵魂有什么关系？
“我讲的这些，恐怕你都不知道吧？”林梓姝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的老师…你的师父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们这些正统的道家传承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大，看见别的学派有什么好用的手段，表面上是嗤之以鼻，说些什么诸如‘不过小道耳’的酸话，暗地里却将其偷学去了，还美其名曰是你们自己钻研出来的。再比如‘贤者之石’真正用途的开发者，我猜你师父肯定心里清楚，但嘴上却不可能承认。”
“…你莫要血口喷人！”林谄一听对方这是在攻讦自己的师门，反应比之前被夏素言误会成“跟踪狂”还激烈，“我看你也是汉人汉民，为什么要诋毁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
“传承是真，智慧也是真，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现在这群鼻子长在头顶，眼睛长在下巴上的传人罢了。”
“…”夏素言还从来没见过林梓姝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呢，眼看着这样下去，面前这两位怕是要当场斗起来法来，她连忙打岔道，“就算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拿到那个什么‘贤者之石’，我们现在也未必不能合作啊，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约定，谁最先把那块石头拿到手里，就归谁。”
“凭什么？那是我师父埋的，是我们师门的东西！”林谄当然不服气。
“就凭你师父没有亲自来取走，而是让你来自己找，作为对你的考试。”夏素言说道，“我问你，如果是考试，那肯定有合格与不合格之分吧？”
“当然。”
“你如果把东西带回去了，成绩自然是合格…那什么才算不合格呢？”
“…这还用问？带不回去呗。”
“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带不回去呢？”
“…就像现在这样，我找不到。”
“不不不。”夏素言摇了摇头，“找不到仅仅是一时的，只要你每天都坚持‘地毯式搜索’，找到它、把它带回去只是个时间问题，你觉得有只靠时间磨就能通过的测试吗？所以我猜你师父肯定早就料到你这一行会遇到‘程咬金’，你可能拿不到那个东西，这才配称得上是‘考验’。”
林梓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夏素言连忙捏了捏她的手掌，让她不要多言，林梓姝虽不知道夏素言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还是乖乖地把那句话咽回了肚子。
其实她想说“那个‘师父’根本不可能料到有人会横插一棒，就算是精通易经八卦、河图洛书也不可能。”
然而夏素言怎么会不知道没有人能“神”到如此地步，真以为掐指一算就能通晓古今啊？她只不过是在使用“先褒后贬”的话术，先通过夸赞捧高林谄的师父，吊起林谄的自豪感，再表示林谄能力不够通过不了师父的测试，激起林谄的荣辱心与好胜心，这样一来热血必定往头上涌，一上头脑袋必定就不清醒了，冲动的人会做些什么是最好被猜到的。
可怜林谄一个小年轻，也不知道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多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初出茅庐就遇上了夏素言这么个“坏女人”，迷迷糊糊地就被忽悠瘸了：“谁说我拿不到那个东西，通过不了师父的测试的？就凭你们吗？”
夏素言看向了林梓姝：“…梓姝，你说得对，看得出来这确实是一群端起碗吃饭…咳…的家伙。”
林谄心底的火“腾”地就起来了：“你把话说清楚！端起碗吃饭怎么了？不是…谁端起碗吃饭了？”
“当然是你了，你看你在这里旁听到了我们两人份的相关线索，你却只讲了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还说你不是吃白饭的？”
“…”
第73节 073 就当是做善事积德吧
“所以啊，要么你把你知道的线索讲出来，我们算扯平，之后再去找那块石头时各凭本事便是，要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儿，如果你心里真的觉得这样做合适的话。”夏素言说道。
“…”林谄的表情开始纠结，而夏素言与林梓姝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做出决定。终于，林谄妥协了，“…好吧好吧，我说还不行么…其实也就是在临我下山前，师父吟了一首藏机诗，怎奈我…着实不擅长诗词和打哑谜，所以可以说这线索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记得是…一栋房子好高大，两位情人潸然泪下，三只老鼠偷食米，掉进米缸，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管这个叫“诗”？！
李白听了都哭了！
“哼，别的不见学得多好，故弄玄虚的恶趣味倒是一脉相承。”林梓姝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她是面朝夏素言说的，林谄没能听清，不然恐怕刚刚停火的双方又要开始交战了。
“…有一说一，知道这线索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压根就没去管它。”林谄摇了摇头，之后房间里便陷入了沉默，三个人“各怀心事”，倒是另有一番“和睦”的氛围。
林谄最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便朝其他两人拱了拱手：“二位姑娘，小道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嗯…哦，对了。”夏素言最后才对林谄说道，“谢谢你替我叫了救护车。”
“…”林谄挠了挠头，自己好像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不…不客气。”直到他转身离去走出医院，才回过神发现一个问题：话说自己作为救了那个姑娘的人，她告诉自己一些信息作为回报不是应该的吗？这样一想，自己岂不还是亏了？
…算了算了，不计较这个，就当是做善事积德吧…总不能再赶回去与之理论一番吧？这也太掉身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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