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小姐与平凡的我 第31章

　　“…”夏素言深吸了一口气，将打了许久腹稿的说辞讲出了口，“庞先生，保险呢…我们等等再聊，我请您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件…可能与您同事有关的事。”

　　庞姓业务员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听你这意思感情让我大老远跑来这一趟，不是买保险的？这不是耽误别人时间吗？

　　夏素言见对方脸色不对，连忙说道：“当然，我知道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来一点时间很不容易，所以我也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只是这件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拜托了！”

第68节 068 这一行的竞争太激烈

　　也不知是这位庞姓业务员为人比较和善，还是见夏素言的态度谦卑又诚恳，且还是个漂亮的妹子——没办法，人类就是看脸的生物，美女和帅哥确实更容易获得原谅与妥协——终究还是松了口：“你问吧，不过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每浪费一分钟都是给别人赶超我的绝好时机。”

　　“…这么夸张？”

　　“一点儿也不夸张，你不是做销售、跑业务的，你不知道这一行的竞争有多么激烈，更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制度…逼得我们就像是一只只疯狂的孔雀，将一份份保单当做华丽的粉饰贴在身上…唉。”说道苦处，庞业务员甚至想要点一瓶啤酒好好灌上自己几口，把第一次见面的夏素言当做好友，好好倒倒心中的苦水。

　　夏素言一见这位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忙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以防这位老哥越聊越嗨，反倒忘了要回答自己的问题了：“那你是否认识你们公司所有的业务员？他们可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啊。”

　　“呵，我们公司共有几十个业务员，大家都天天在外面跑，我怎么可能都认识，也就只有十几个吧。”

　　“那你认识的人中，有没有突然不上班的，或者说…找不到人了的？”

　　“那可多了去了，这工作可不是什么香饽饽，正相反，现在的人越来越吃不了这种苦，做上一两个月就辞职跑路了的比比皆是。”

　　“没有辞职，就是人不见了。”

　　“那我怎么能知道他们是辞职走的还是被炒鱿鱼了亦或是失踪了呢？我又不是HR，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庞业务员摊开了双手，“你这个问题太泛泛了，我无法回答你。”

　　“您在仔细想想？你们公司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言吗？”夏素言不死心地追问道。

　　“…传言的话，当然是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小道消息。最近我听说的传言大概有两条，一条是有个业务员想把一款保险产品推销给自己的准老丈人，结果准老丈人勃然大怒，说准女婿咒自己死，不安好心，连他下个月的婚礼都搅黄了。另一条…就是有个业务员为了冲业绩卖了一份‘假保险’，被公司发现开除了——当然，后半句是我认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假保险’是什么？”

　　“这个啊…我举个例子，比如现在有个癌症晚期患者，各种国内的国外的，一流的三甲的医院全都检查了一遍，所有医生都说，这个人活不过两个月，然后他想来投三个月的‘定期人寿险’——也就是如果被保险人在保单规定的期间发生死亡，受益人便能领取到很大份额的保险金，若是平平安安则一分钱都拿不到——你说，保险公司会同意这份保单么？”

　　“…当然不会。”这是稳赔不赚的生意，保险公司又不是慈善公司，怎么可能做这笔买卖。

　　“可是有个业务员，他知道这个人患了晚期癌症，也知道这个人只能活两个月了，但他为了凑这一单的保险指标，向公司隐瞒了这个人的病症，顺利替其投上了‘定期人寿险’，这种保单，我们就称之为‘假保单’，就算投保人死了，保险公司也不会出一分钱。”

　　“啊？这么缺德？”

　　“谁说不是呢，我跟你说，保险这一行当里，缺德的事儿还多着呢，刚才举的例子是业务员坑顾客，更有无良保险公司坑顾客，以及顾客反过来坑保险公司，俗称‘骗保’，这种事儿只要在这个职业里混久了，就全都屡见不鲜了。”庞业务员这是彻底聊开了，若夏素言有心录一下音举报给“永寿保险”，这位老哥肯定就要成为下一个“传言”的主角了。

　　于是直到聊天结束，庞业务员离开，夏素言都没能问道有用的信息——线索，断了。

　　难道…就这样“卡关了”？还是说…要找机会去见一下“永寿保险”的HR？这难度可有点高啊…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夏素言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打开局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打进了她的手机。

　　“…喂？木槿姐？”夏素言试探道，因为她们二人之前约好了有消息再联系，木槿怎么会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木槿问道，语速很是急促。

　　“…白昌路这边的星巴克。”

　　“等我。”木槿雷厉风行地挂断了电话。

　　…这么紧急，一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吧？夏素言忐忑不安地想着。

　　不到十分钟，木槿便赶到了咖啡店，走到夏素言面前说道：“再跟我说一遍关于你正在找的那人，你已经确定的信息。”

　　“…”夏素言被木槿“女神”般的气场压得有些胸闷，“…男性，三十岁左右，‘永寿保险’的业务员。”

　　“身高多少？”

　　“…比我稍微高一点，我是一米七三，他大概一米七、八的样子吧。”

　　“…”木槿稍微愣了愣，“你见过他本人？”

　　“呃…”夏素言意识到自己的表述已经暴露了什么，“算…算是吧…”

　　“素言——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姐姐我现在跟你说，现在有一桩很严肃很严肃的案子，被害人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所以请你不要再敷衍我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木槿的眼神格外地认真，这让夏素言真正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压制力”。

　　“…”夏素言陷入了沉思，开始斟酌自己该不该毫无保留地把一切原委都向木槿讲述，如果要隐瞒或淡化，又该是哪些内容。木槿也不着急，只是沉默地看着夏素言，虽然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认为自己已经“识清”了这位妹妹，而这位妹妹…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吧…我会将我与那个‘保险员’的故事告诉你，同时我敢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希望木槿姐你不相信我的故事，也请相信我的人品。”夏素言也郑重其事地说道，“故事的开始…是三天前的晚上，我下班的时候…”

第69节 069 被切成一百八十三块

　　听完夏素言的讲述，木槿一时间沉默不语。

　　“…那个…木槿姐，你需要来一杯咖啡么？”

　　“…不用了，让我消化消化…你说的这些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夏素言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还仅仅是讲了自己的故事，没有提及林梓姝呢，相比与自己，林小姐才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啊！

　　木槿用了足足三分钟时间，才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自己理解不了的超自然现象的——那么干脆就不要去理解了：“所以你是看到了他的长相的，是吧？”

　　“嗯。”话说其实这件事挺奇怪的，自己看得清那位“本人”的面貌，却看不清其证件上的照片。

　　“那太好了，你跟我回警局一趟，我们去画一张像。”木槿做出了决定，甭管夏素言的故事扯不扯，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一个小时后，警察局的“画室”内，一名警察将手中的画板展示给夏素言看：“怎么样？哪里需要修改？”

　　“呃…眼睛的间距再大一些，然后就差不多了。”夏素言对这位警察的手艺表示佩服，或者说对于“侧写画像”这项学问本身就抱有某种敬畏之心，唯一遗憾的是，会这门手艺的人太少了。

　　话说林小姐也会类似的手段来着，不过她还需要知晓对象的名字才能施展，对于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是无能为力的。

　　木槿便从同事手中接过了画像，与一张照片进行了对比，眼中精光一闪：“没错了，就是他！”

　　尽管这代表着夏素言所讲的故事为真，自己二十多年所维持的世界观恐要被宣告颠覆，但是…案件一下就明了了！

　　这时，画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面若寒霜，用极快的速度环视了一遍室内，视线在夏素言和负责画像的年轻刑警身上停留了半秒，最终转向了木槿：“小木同志，我听说过您父亲的事迹，他在槐林做了多少有利于民生民计的工作，用五年时间将整个市的小康程度提升到了多少…我由衷地敬佩他，他是个优秀的干部，是我学习的榜样。但是在教育子女这一方面，真的不敢恭维啊。”

　　“…”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语，木槿倒是淡定自若，“您有话请直说，不要涉及到我父亲。”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小木同志，我不追究你擅自离岗、紧急会议迟到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我说没说不打报告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局里，随时准备出警？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有人报警！你告诉我，你是去处理报警案件了吗？！”

　　“…对不起，局长，我承认我的错误。不过当时您前去现场进行勘查工作了，我无法向您报告。”

　　“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吗？什么事比命令还重要？！”

　　“…”木槿低垂下了眼眉，默然不语。

　　局长见此又能怎么办呢？训也训过了，错也认了，这位的老爸刚刚走马上任，总不能直接给他女儿头上丢一个处分吧？虽说有理有据，但难免会在领导心里留下个疙瘩，甚至保不准还以为自己是要党同伐异呢…“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局长走了，估计是被气得有些不清醒，连夏素言这个外人是来做什么的都没问。

　　“咳…”负责画像的年轻警员早在看见局长的脸色就“如站针毡”了，现在又完全被动地看了这么一出“令人尴尬”的戏剧，生怕面前的木槿回过神来把自己灭口，赶紧悄悄地溜走了，连一个字都没敢问。

　　夏素言也是一样，不过好在她的身份不是木槿的同事，不会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还能开口问道：“…木槿姐，你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木槿抬起头，朝夏素言笑了笑，“本就是我太着急了，犯错在先，被骂一顿也是应该的。反正又掉不了肉，被骂就被骂咯。”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说，你是为了案子才擅自离岗的？”

　　“然后呢？紧接着势必会牵扯到你啊我的傻妹妹，你觉得一个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会相信你身上发生的那些故事？”木槿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大家的目的都是侦破案件，如果被骂两句就能把案子破了，那可再好不过了。”

　　“…”夏素言听出了木槿语气中的那一丝言不由衷，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那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我也不确定。”木槿迟疑地说道，“如果按照正常流程的话，现在这个叫马明良的保险业务员的家人应该已经被请来市局认尸了，等他们心情平复之后对他们进行例行询问，确认被害人的具体失踪时间、地点，然后开始排查他的社会关系，调监控…”

　　“总之，查案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一个人的力量能起到的作用真的微乎其微…可是你不一样，你可以直接跟被害人对话！天呐，我从来没想过世上竟还有这种事…”木槿扶着额说道，“你不是说这个‘保险员’让你调查他是谁吗？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他的个人信息——这可是违反纪律的——但我也有一个请求，一旦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线索，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一定。”

　　不多时，夏素言从警局里走了出来，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偷偷摸摸地做贼一般，快步离去了，一直走进了地铁站才松了一口气。

　　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正巧这里还有一张座椅，于是她便坐在了上面，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里面是木槿拿着她的手机偷拍得到的资料，且是警方目前所掌握的全部，在夏素言看来，这份信任简直重比泰山！

　　夏素言再次警觉地确认了一下没有人在注意自己，这才开始专注于阅读：

　　马明良，1989年生人…

　　失踪人口，家属报案时间为…一周以前？

　　尸检报告…尸体被切割成一百八十三块碎片？！…被抛弃于地铁三号线沿途十二处地点…我的天…

第70节 070 被截断的城市地脉

　　夏素言完全呆滞了，准确地说…是被吓傻了。

　　天地良心，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从来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就连仅用文字都令人难以接受，忍不住想要作呕的情节。

　　这凶手…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夏素言无比庆幸自己的木槿姐善解人意，没有把尸体的照片也给自己，不然…嘶——自己大概会当场去世吧？

　　等等…三号地铁线…不就是自己每天从家到公司、从公司回家去乘坐的那条线路吗？！所以…自己这一周都在与那些“尸块”擦肩而过？而且她现在…就是在三号地铁线的站台啊！

　　她惊惶地抬起头来，却只见面前的车站已然寂寥无声、空无一人…她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咳咳…”不远处传来了男人干咳的声音，当夏素言的视线移了过去，“保险员”正好从一个支撑柱后走了出来，“大妹子…你回来了啊…”

　　“…”夏素言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

　　“…那个…”“保险员”见夏素言近乎麻木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自己的委托有没有进展了，“大妹子…我的事…”

　　“…”夏素言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你的名字是‘马明良’，今年31岁，已婚…实际上，你已经死了。”

　　随着夏素言一条条地将这些信息抛出，“马明良”的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着，从茫然，到若有所思，再到恍然大悟，就在夏素言说出“你已经死了”几个字时，马明良如遇一道晴天霹雳，怔怔地站在原地，下颚微张，僵成了一尊雕塑。

　　突然，他的外套从内至外地渗出了某种液体，只一瞬间便染湿了其全身，甚至顺着衣角、裤腿滴落在了地面上——那是鲜红的血液！！

　　紧接着，他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积木，倏然散架成了一堆肉块，头颅滚落在血泊之中，刚好面朝向了夏素言，瞪着一双比牛还大的眼睛，其中布满着血丝。他的嘴唇微动，吐出了最后三个字：“严家老…”

　　而夏素言呢？此时的她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应激反应能力，哪怕之前她想想都害怕作呕的场景赤棵裸地发生在眼前，反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眼中除了木然一无所有。

　　那滩血泊继续往四周蔓延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远远超出了人体内本应有的分量，似乎那不是血浆，而是红色的液体真菌，在指数倍地增长。

　　渐渐地…血水漫过了夏素言的落脚点，将整个世界拖入了一片血红的海洋中，甚至没过了“马明良”的尸体。

　　这并不是结束，事态已经彻底失控，水位线开始肉眼可见地上升，没过了夏素言的小腿…没过了膝盖…没过了腰…没过了她的脖子，直至淹没了夏素言的口鼻。这一刻，黑暗、冰冷和窒息夹杂在一起包裹住了她，她的意识也变得朦胧，终于迷失在了这深邃的漩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几小时，也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就在夏素言最后一线理智将要消磨殆尽之时，突然间有一个影子“飘”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拽住了夏素言的手臂，往水面上游去，让她重新感受到了光明。

　　夏素言“醒来”了，当她的大脑开始运转，感官开始工作时，她发现自己并非身处于三号地铁线的某个地铁站，而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