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249章

作者:诡船

  “樱井孝三郎?”上杉越想了想,如实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不过也对,我六十年前就脱离家族了,之后就没打听过家族的任何消息。”上杉越对樱井小暮说,“六十年前樱井孝三郎这个人大概还没出生,要是我认识你的父亲就更不合理了。”

  樱井小暮只是缓缓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她似乎并不想在有关于父亲的这个话题上多深入讨论。

  但上杉越毕竟是比女孩多活了好几十年的老狐狸,哪怕樱井小暮藏得再好,上杉越一眼就看出了在提及有关父亲这个话题时,蒙在樱井小暮眼神深处的那片阴霾。

  上杉越大概能猜到樱井小暮为什么下意识就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他曾继任过蛇歧八家的大家长,尽管时间不久,但身处高位的人多多少少也会接触到家族的黑暗面……那是从他那个时间就延续下来的黑暗,不,是更久以前,蛇歧八家从诞生依始就存在的一处病痛,一块顽疾。

  相遇便是缘,作为看不惯家族做法的老人,尽管上杉越也无法消除家族本身存在的矛盾,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家族后辈稍稍开解一下困扰她良久的心结……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儿媳。

  “稚生,现在樱井家当家的是谁?”上杉越朝源稚生问,并对源稚生悄悄地使眼色。

  “是樱井七海。”源稚生收到了上杉越的眼神,详细介绍道,“樱井七海是除绘梨衣以外,八家中唯一的女性家主,她本人精明能干,在家族中的呼声很高……对了,樱井家主是刚才提到的樱井孝三郎的亲妹妹。”

  这么说现任樱井家主也就是樱井小暮的亲姑姑,上杉越点点头。

  “那么樱井家对猛鬼众是怎么看待的?”上杉越话锋一转。

  源稚生顿了顿,他的脸色有些犹疑。

  猛鬼众一直是个禁忌的话题,不仅是在樱井家,而是在整个蛇歧八家内部,几乎每个家族每年都会有成员叛逃入猛鬼众,执行局历来会把具有血统隐患的族人用不同的颜色来注明他们的潜在威胁程度,其中威胁程度最高的是鲜艳醒目的红色,一旦被标注红色就意味着成为了家族的敌人……而猛鬼众的全体成员都是最高等级的红色。

  这代表一旦家族成员叛逃入猛鬼众,就自动成为家族的敌人,格杀勿论!

  “敌人,樱井家将猛鬼众视为敌人。”源稚生默然地说,“应该说不只是樱井家,整个蛇歧八家都将猛鬼众视为死敌,这是家族亘古不变的立场。”

  上杉越没有对源稚生的话表达任何的看法,他只是沉默着,不置可否。

  “但其实在八家的家主里,樱井家主对待猛鬼众的态度相对来说并不算多么仇视,上次在电梯里偶遇樱井家主,提到了攻打极乐馆的事,得知我们的行动扑空时,我能看得出樱井家主其实暗中松了口气,看得出樱井家主对樱井小暮依然怀有长辈般的感情。”源稚生顿了顿,“但樱井孝三郎似乎没有这么想……”

  “嗯?那个叫樱井孝三郎的家伙怎么说?”上杉越追问。

  “樱井孝三郎曾对我说,他为他拥有这么一个背叛家族的女儿而感到……深深的耻辱。”源稚生隐晦地看了眼樱井小暮。

  樱井小暮低着头沉默,脸上无喜无悲。

  “樱井孝三郎对我说他恨不得亲自持刀杀死他那个不忠不孝的女儿,但他恨自己没有为其执行死刑的能力,于是他拜托我在面对他的女儿时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不需要留下全尸也不需要收尸,最好在杀死樱井小暮后用一把大火将尸体不留痕迹地烧掉。”源稚生说出这些话时没有看樱井小暮的神情,“樱井孝三郎的原话是……‘樱井家出了这样的女儿,我无颜面对族人,也无颜面对我那在家主之位上励精图治的妹妹,我樱井孝三郎只当没生过这样的女儿,恳请少主务必要诛灭恶‘鬼’,不然任由恶‘鬼’猖獗,樱井孝三郎只有以死谢罪’。”

  听到这些的樱井小暮依然无动于衷,好像企图处死她的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然而实际上樱井小暮是掐住自己的手腕才能扼住手掌的颤抖,她的瞳孔深处划过一闪即逝的悲伤,这意味着这个女孩的心里必然被源稚生刚刚转述她父亲的那番话猛烈的刺痛,但她强忍着,不希望被人察觉。

  “父亲?”上杉越摇摇头,“照稚生你说的,那个叫樱井孝三郎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人也被被称作父亲?别玷污‘父亲’这两个神圣的字眼了好么。”

  整间和室都陷入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没人能对樱井孝三郎或是上杉越的话发表评论,因为在场谁都对“父亲”这个身份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樱井小暮自不必多说,那番伤人至极的话正是出自她的亲生父亲樱井孝三郎之口,樱井小暮十四岁就叛逃家族,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甚至还没有和姑姑樱井七海来的深,而源稚生和源稚女这对兄弟也是刚刚才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路明非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父亲一面,楚子航还没来得及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就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恺撒的父亲……恺撒一直觉得那个混蛋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其实他们这一整个房间的人的童年回忆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爹来。

  “这番话我说出来好像有种倚老卖老的嫌疑,说起来其实我也才当父亲没有多久,人家父亲已经当了二十多年了,肯定比我有经验。”上杉越叹了口气,“但我就是觉得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孩子不该这样,家人之间不该这样……这个家族患上了病,病了很久,无论更迭多少代病都没好,因为没有哪一代家主真正的寻到了病根。”

  “稚生,我问你,如果今天不是当着我的面,不是在这间和室见面,而是在战场上遇见,你会不会像小暮的父亲说的那样,对她执以死刑?”上杉越问向源稚生。

  源稚生看了眼樱井小暮,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如实回答:“会。”

  “是啊,这才符合家族的做派,‘鬼’就该被杀死,这样的做法是正义的,家族一直贯彻着这样的正义。”一直沉默的樱井小暮忽然轻声说,“真是血流不止的正义啊。”

  “家族的做法貌似还轮不到猛鬼众的龙马来议论,这些年来死在猛鬼众手上的人不在少数,我调查过你,樱井小暮,你的身上至少背负着上十条人命!”源稚生对樱井小暮冷冷地说,“家族固然不是全然正义的,但至少还沦落不到与猛鬼众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叛徒组织赖批判。”

  “家族的手里难道就没有血债么?家族永远都是高尚的,‘鬼’永远都是卑贱的,我们生来就背负着卑贱的命运,危险的血统就是我们的原罪……源稚生大家长你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吧?其实和我父亲的想法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樱井小暮平静地看着源稚生,“猛鬼众是家族的敌人,被家族肃清,这是立场问题,大家长要如何处置我都无法辩驳……可我的弟弟他又有什么罪恶呢?”

  “你的弟弟?”源稚生微微皱眉。

  “我的弟弟叫樱井明,大家长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因为他在您这种人的眼里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人物。”樱井小暮说,“我的弟弟今年二十三岁,他从小就被判定为‘具有失控隐患的血统’,在他十五岁以前,他的色标一直是黄色。”

  “因此樱井明一直在深山里生活,在家族建设的教院里,四面都是坚硬的石墙,石墙上是通电的铁丝网,樱井明没有自由也没有朋友,他的世界永远都只有一片方形的天空。”樱井小暮淡淡地说,“家族每年都会有执法人去为樱井明做血统测评,如果是黄色他就待定是安全的,如果是橙色就会被转移到更坚固的监狱,如果是红色他就会被当场处死,而在樱井明十五岁生日时,他终于第一次得到了绿色的色标。”

  “绿色,看到这漂亮的颜色,樱井明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自由,但接下来执法人的话让他如坠深渊。”樱井小暮说,“执法人说樱井明一直表现得很好,如果每年都拿绿色标的话,他有望在四十岁得到自由。”

  “四十岁,那是一个人的半生,樱井明从没离开过山里的教堂,四十岁的他一无所长,谁会愿意和他组建家庭?四十岁的他举目无亲,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衰老了,他还跟得上这个社会么?”樱井小暮问,“告诉他这种话,那和杀死他有什么区别?”

  “我的弟弟其实刚出生就被杀死了,直到四十岁才埋,我们这些‘鬼’也都一样,我们的自由、我们的人生从出生就被家族杀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我们的怨念、我们的仇恨、我们的残躯……我们这样不完整的‘人’拼凑成了渴望自由的猛鬼众,被家族定义为死敌,都是该被处死的‘鬼’,我们的亲人都视我们为耻辱,就像我父亲那样。”樱井小暮毫不避让地与源稚生那双邪眼对视,“敢问大家长,剥夺我们的人生的……究竟是我们生来罪恶的血统,还是家族所谓正义的意志?”

  还不等源稚生回答,樱井小暮忽然起身向他鞠躬:“我的话说完了,如果大家长能够见到我的父亲,恳请您代小暮转述这番话……我这种没有意义的家伙叨扰了大家长这么久的时间,深感抱歉。”

  看着再次落座的樱井小暮,源稚生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任何话,樱井小暮的声音虽轻,但每一个质问都像是有力的铁锤,狠狠砸在源稚生原有的是非观之上……源稚生现在感觉胸口有些发堵。

  “风间琉璃的妞可真狠啊,我还是头一次见象龟这么憋屈的模样。”恺撒在楚子航耳边小声说。

  “樱井小姐是蛮厉害的。”楚子航少有的和恺撒观点一致。

  “稚生啊,其实我心中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上杉越也忽然开口了,“如果你不知道稚女不是‘鬼’的真相,或者说假如稚女真的就是‘鬼’,你再次遇到他,还会毫不犹豫地用刀刺穿他的心脏,杀死他么?”

  源稚生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上杉越的问题将他又拉扯回了那个雨夜,那场倾盆的暴雨、那柄刺破胸膛的长刀、那口孤独破败的枯井、那张苍白如鬼魂的面庞……源稚生很想说不会,因为他感受到了源稚女的目光,目光里饱含着弟弟对兄长的希冀,还有隐晦的恐惧……恐惧听到那个悲伤的回答,恐惧兄长会像十年前一样,将自己抛弃在那个孤独而绝望的深渊。

  但源稚生也不想欺骗对方,如果弟弟真的是“鬼”的话,源稚生也说不出绝不杀死他这种话,他做了这么久的执法人,深知“鬼”这种东西一旦失控,就和嗜血危险的野兽无异了,如果是以前,源稚生觉得自己最终仍会选择大义灭亲……可源稚生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刚才樱井小暮的话让他心中的“正义”有些动摇。

  “如果稚女真的是‘鬼’,我会很难过,我不想杀死自己的弟弟,但我又改不不了他是极恶之‘鬼’的事实,一旦血统失控的话,稚女就不再是稚女了,也许杀死他才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这是作为兄长的决意……”源稚生看了看身边神色落寞的源稚女,又看了看樱井小暮,最终他深深叹了口气,“曾经的我是这么想的。”

  “如今我有些迷茫了,大家长的责任究竟是什么,家族的正义又是什么,家族的病痛该如何根治……”一生要强的源稚生第一次暴露自己的无措,“父亲,请您为我解惑。”

第435章 家人比一切都重要

  “稚生,你搞清楚‘正义’这个词真正的涵义了么?”上杉越问,“在你看来,正义应该是谁来界定的?”

  源稚生愣了愣,缓缓地说:“在我看来,正义应该是由家族所有人的意志来界定的,能够让家族崛起强盛的事就是正义,这是身为大家长应该贯彻的意志……自从我继任大家长以来,我在内心时刻这样告诉自己,但我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稚生啊,我也无法武断地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因为我在任的时间只有十一年,从始至终也没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家长。”上杉越自嘲地摇摇头,“倒是逃离家族的这六十几年来,回头去看这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我渐渐的萌生许多的感触,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吧,虽然我没办法告诉稚生伱什么是正确的道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段家族从未提及的历史。”

  “是,我在听。”源稚生正襟危坐。

  “一个家族的正义,必定不是某种绝对的东西,稚生你说正义应该是由家族的所有人来界定的,但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不可能所有人的意见都统一。”上杉越摇摇头,“正义是相对的,只能建立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家族想要贯彻正义,就必须要选择牺牲其中的小部分人,就像樱井小暮和她的弟弟这样的‘鬼’,但这样的正义对于那些流离失所的‘鬼’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在这样矛盾的正义中,猛鬼众也就应运而生。”

  “想必家族的所有人都告诉稚生你,猛鬼众生来就是危险的,是罪恶的,这一切都是血统决定的……但这一切真的是全然由血统决定的么?”上杉越抛出这个问题后缓缓地摇头,“不,这些其实是由利益决定。”

  “利益?”源稚生有些不解。

  “是的,利益。”上杉越点点头,“家族贯彻的正义一直都是顺应家族的利益,可利益是很可怕的东西,就像魔鬼的迷药,它能驱使人吃人,让原本贤良恭顺的人吃掉自己的至爱亲朋,甚至让两个本该不死不休的死敌止戈结盟。”

  “在衣食无忧的年代,家族没有外患只有内忧,那些拥有着不稳定血统的族人自然也就被家族定义为了‘鬼’,受到严密的监控,其中最危险的家伙则会被彻底肃清。”上杉越说,“但稚生你知道么?在外患不断的年代,家族是有和猛鬼众合作过的,甚至还是家族方面主动找到猛鬼众寻求合作。”

  “什么?”源稚生惊呆了。

  家族主动找猛鬼众合作……这样的历史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是在我继任大家长的位置不久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打响,家族是有力的主战派,但和平的年代实在经历太久,那时家族的力量已经不像战时那样鼎盛。”上杉越说,“经过家族长老团和各家主的一致协议,家族决定启动‘D’计划。”

  “‘D’计划?”源稚生问,“那是什么?”

  “‘D’计划里的‘D’字指代的是‘DEVIL’,前身是《旧约圣经》中的撒旦,也就是魔鬼的意思。”上杉越说,“‘D’计划的意思是和魔鬼签订的契约,其实就是家族私下里将‘鬼’的定级标准降低,一再的降低,原本家族在和平年代对于‘鬼’的审核制度是相当严格的,稍有隐患的血统都有可能被执以终生监禁这种近乎没有人权的处置,但经过‘D’计划的重新筛选后,那些原本被判定为危险血统的族人几乎所有都被划入了安全血统的范畴,因此家族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鬼’诞生了,哪怕是有很大失控风险的血统也会被‘D’计划秘密保留在家族中,作为应付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囤积的力量。”

  “意思是为了对抗外来力量的威胁,家族不惜动用一切可用的力量么?”源稚生问,“哪怕是具有潜在威胁、本该被家族判定为危险血统的族人?”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上杉越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说,“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在我父亲那一代,家族就已经比全盛时衰败太多,说起来我父亲其实也是个完全不称职的大家长啊,他的一生仅仅痴迷于两样东西,棋道和我的母亲,偌大的家族在他的手中被搞得乌烟瘴气。”上杉越说,“我接手家族时,族内已经分化严重混乱不堪,再加上我的虚耗,这种积累已久的羸弱很难通过仅仅一个‘D’计划扭转,临近战争时家族也没能筹备到预期的力量,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在战场上震慑住欧洲和北美的混血种们。”

  “所以家族求助了当时的猛鬼众,想借用猛鬼众的力量在战场上取得优势?”源稚生微微皱眉。

  “没错,家族和当时的猛鬼众领袖签订了一份和平协议,家族方面承诺和猛鬼众两者互不侵犯,时效长达五十年。”上杉越解释道,“在这五十年的期间内,家族默许猛鬼众的发展与繁衍,只对已经失控并具有龙化趋势的‘鬼’施行逮捕,不对猛鬼众的其他成员加以干涉,而相应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猛鬼众需要听从家族的调度,无条件向家族输送可控制可使用的兵力,直到战争结束为止。”

  “五十年?”源稚生愣了愣,“这么说按照协议的规定,家族和猛鬼众互不侵犯的时效一直会持续到十年前?可我所知道的情况,家族在十年前就和猛鬼众的关系势如水火,在那之前战争也一直在持续,似乎很久都未曾中断。”

  “这就是家族从不愿提及的历史,因为家族单方面撕毁了曾和猛鬼众达成的协议。”上杉越沉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其实就是混血种之间为了资源分类掀起的一场世界级战争,那时的日本输掉了战争,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作为主战派的家族首当其冲,但家族不愿意承认战争的失利,家族认为日本的混血种比欧洲和北美的混血种都拥有着更高贵的血统,因为我们是白色皇帝的血裔,我们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皇’,在混血种的战场中必定能力压欧洲混血种,可当时的猛鬼众也就萌生退意……家族和猛鬼众之间的分歧就出现在这里。”

  “当时的欧洲混血种代表乘坐‘衣阿华’号战舰,同美军一起抵达日本,就是你们的校长,那个名为昂热的男人。”上杉越看了眼路明非几人,又收回视线对源稚生说,“当时的猛鬼众被最强屠龙者的名头吓坏了,猛鬼众的领袖劝家族不要和昂热作对,但家族却固执地认为昂热被称为当世最强屠龙者是因为他还没来过日本,没领教过蛇歧八家的‘皇’。”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作为‘皇’的我败给了昂热,那是一场惨败,连同家族的尊严一起输掉了,昂热在蛇歧八家设立日本分部,和家族签订数个不平等的协议。”上杉越苦笑,“但猛鬼众却从来没反抗过昂热,他们很聪明,早已从这场必败的战争中明哲保身,可家族却认为猛鬼众的行为是背叛,家族单方面撕毁了战前和猛鬼众签订的协议,并对猛鬼众展开了报复式的打击。”

  源稚生怔住了,上杉越的话他听的很仔细,猛鬼众和家族的协议条件是签订到战争结束为止,猛鬼众明明没有任何违背协议的地方,毁约的完全只有家族方面……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过河拆桥。

  “家族内部当然知道猛鬼众没有错,但是战争的失败、昂热的压迫……家族必须要找到发泄的阀口来承担这一切的损失,不然人心惶惶,蛇歧八家会从内部分崩离析。”上杉越低声说,“这就是家族式的正义,而当时的猛鬼众就成了这份正义的牺牲品。”

  “稚生你能想象到家族当时的嘴脸么?家族明知道这是错的,他们知道消灭猛鬼众的做法是违背协议的,但他们坚持要这么做,并声称这是为了家族的大义。”上杉越说,“和猛鬼众开战自然是要经过我这个家主的决议,即便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家主,但我也是家族绝无仅有的‘皇’,长老告诉我的不得不向猛鬼众开战的原因是害怕猛鬼众危险的血统在昂热面前暴露,因此要肃清所有的‘鬼’,包括家族内部的隐患,那些在‘D’计划中得以自由的身怀危险血统的族人也被赶尽杀绝……他们坚称这是正义的,因为不这么做家族可能会死更多人,在危难之中,能让家族延续的行为就是正义。”

  “家族居然选择了这样的做法。”源稚生的手掌紧握成拳,止不住的颤抖,是因为愤怒,“这算哪门子的‘家族的大义’?如果这么做也能被称作正义的话,那这样的正义真让我恶心!”

  “是啊,这也是我脱离家族的原因之一,我实在受不了那些老东西的嘴脸,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的大义’、‘为了家族的崛起’……敢情只有他们需要崛起是么?为了崛起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上杉越不忿地说,“所以那些老东西在撺掇我暗杀猛鬼众领袖的时候,我当场撂担子说不可能,想都别想,你们自己借用人家的力量承诺人家不打仗啦,现在用完了就对人家翻脸?这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人家是杀你爹娘还是拐你老婆啦?要有的话你们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反正人家和我没仇没怨的,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事我做不出来。”

  上杉越说出最后一段话的时候,一旁的恺撒和楚子航忍不住对视一眼。

  “要是吵架的话你吵得过么?”恺撒在楚子航耳边小声说,他瞥着上杉越,有些发怵,“吵不过的话,咱们以后还是尽量别和象龟他老爹拌嘴吧?”

  “越师傅的战斗力是蛮强的。”楚子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补充道,“和芬格尔有的一拼。”

  “其实不论是小暮也好,还是稚生你也好,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正义这东西并不是绝对的,而是有选择有余地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就会产生不同的正义。”上杉越看着源稚生,“就好比小暮的父亲大义灭亲,是因为他摒弃了父亲的身份,选择家族那种利益至上的正义,就好比稚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执法人,觉得‘鬼’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杀死,这是你作为执法人的正义,但是站在兄长的立场,守护自己的弟弟才是你该做的事,这是你作为兄长的正义。”

  “稚生你该选择何种正义,就是看你舍得放弃什么。”上杉越看着源稚生的双眼,“是放弃你被家族赋予的执法人的责任,还是放弃你相依为命的弟弟。”

  “不过在我看来,其实家族的责任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换个人坐在大家长的位置也能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上杉越看了看源稚生源稚女,又看了看绘梨衣,“但家人是无可取代的,因为你的家人只有你……至少我这么认为,稚生你们比一切都重要。”

  源稚生彻底愣住了,从他十岁有人来到深山里,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是源家长子那一天开始,就不停的有人为源稚生灌输那些教条般的理念。

  家族的责任重于一切、怎样去做一位合格的家长将家族引向强盛、要紧握利刃奋勇杀敌才能换来家族的和平……源稚生成为了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很累,但他无人诉说,因为他是万众瞩目的天照命,是众望所归的大家长……可他真的很累。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家族的责任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他不再是作为天照命、大家长,而是作为家人,有人把他存在的意义置于一切之上……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我懂了。”源稚生牵着弟弟的手,向上杉越拜谢,“谢谢您教会我这一切……教会我大家长的真正意义,也教会我怎样做一位兄长。”

  这小篇章结束了,下一章开始就是新的小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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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婶婶一家

  暴雨于今夜再度席卷了东京。

  今年的日本游客很倒霉,原本是因为今年天气偏冷,樱花的花期相较往年长了好几周,新开的粉樱垒着旧花,在东京都很容易就能看到满城盛樱的景象,明明是十年难得一遇的灿烂的樱花季,却好巧不巧遇上了百年来都极为罕见的强降雨,东京满城的樱花在狂风中凋零,樱树上倒是有极为坚韧的花枝,但也都被倾盆的暴雨压得抬不起头来。

  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游客们拖着大包小包在狂风暴雨的街道上穿梭,想必是因为暴风雨导致机场关闭,所有的航班取消,累积的游客挤在这一座城市内,哪怕东京的旅游业再发达,酒店和旅馆也很容易客满,廉价和优惠的酒店早就被哄抢而空,剩下的只有那些星级酒店最高级的套间。

  但在这种暴雨的旅游季节临时入住绝对要比网上提前预订贵好几倍,说不定住一晚的价格都能抵得上整趟旅游的预算,更多的人都愿意在街道上徘徊抱着有可能哪间酒店恰好就剩下一间实惠又舒服的套房的想法碰碰运气,少有人愿意去当冤大头被这些坐地起价的无良商家狠狠宰客。

  “我说咱们非要住这么贵的酒店么?”婶婶看着酒店前台的价目表,死死攥紧手里的银行卡。

  价目表上哪怕是洗浴球或是马桶垫这样的小物件都死贵死贵的,比国内超市促销时翻了十倍不止,那大几万日元的房费对婶婶这样的家庭主妇来说简直堪称天价……这哪是睡在床上啊,这明明是睡在钱上,翻个身伸个腰的就是哗啦啦的金币往下滚!

  “那咱们住哪?这大风大雨的,总不能睡大街上住桥洞里吧?听说日本的夜里露宿街头好像还违法来着,咱们总不可能带着鸣泽去睡局子吧?”叔叔说,“这新大谷酒店不是蛮好的嘛,敞亮,还带花园楼,老牌四星酒店了,听说旁边的千代田区就是东京的富人区,豪车比街上的人还多!”

  婶婶心说这败家老爷们,谁不知道这酒店好啊,富丽堂皇的,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好么?酒店好是好,但是费钱啊!花了这么多钱的东西那还能不好?四星级酒店,那一星可比坐一次美容的钱还贵,自己都没舍得做几次高级美容,就为了睡一晚上全搭进去了!路边的豪车多但那是你的么?你还能开走一辆不成?能开走的话这酒店连着住一星期她都不带心疼!

  “刚才路过的那家青年旅舍不是蛮好的么?”婶婶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话里尽量不露出自己精巧的心思,“我看那家青年旅舍还有空房,价格也没高到哪去,咱们这么多人,包下一整间屋子都还蛮划算的吧?这大酒店的房也不一定住得舒服,反正我就不喜欢睡那么软的床,太软的床垫睡久了腰板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