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对于死亡的恐惧微弱的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落进池塘,掀不起半点水花。
可男孩明天应该就会来找她,她还得继续活着,甚至应该穿几件好看点儿的衣服,化妆就不用了,不然在男孩面前流眼泪的时候会把妆给哭花的,可是…
夏千歌找了面镜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丑陋的模样,头发凌乱打结,皮肤黯淡无光,眼圈深沉,脸色更是苍白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厉鬼。
真难看…夏千歌沉默着想,她不太愿意这副样子被男孩给看见了,
夏千歌想先烧点热水暖暖身子,早点睡觉,或许明天皮肤会好一点,不至于太难看让男孩嫌弃就好。
她在厨房拿来老旧的热水壶放在水池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敏感度很差,不太好控制水流的大小,水花不小心溅到了衣服上,湿答答的,冷的身子一颤。
她把水龙头关掉,两只手握在柄上使劲拎起,她从昨天到现在就只吃了一个苹果和两块蛋黄酥,没什么力气的手臂略微有些发颤,她艰难地想要把水壶举起放在煤气灶上,却忽的头脑发昏,视线模糊了一瞬,手上失了力气。
甚至来不及反应,盛满了水的铝制水壶便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上,寂静的屋子里噼里啪啦作响,水壶滚落在墙角止住,冰冷的水撒落了遍地,打湿了小半边衣裤,水流仿佛要在温度极低的空气里瞬间凝成寒冷的坚冰扎进血肉,带来刺骨的寒意。
夏千歌愣愣地看着角落里的水壶,她踉跄着向水壶走了两步,下意识地想要俯下身子把水壶给捡起来,却又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住。
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捡起水壶的意义在哪里,她麻木地活着,只为了追寻遥挂在天际的星点,累的精疲力尽也不肯停下。
她有些羡慕母亲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寻到了解脱,留她一个人继续留在黑暗里挣扎。
她现在应该把水壶捡起,顶着冰冷的水流清洗干净,再盛满水放到煤气灶上,忍着饥饿和寒冷,等着水烧开,然后继续活着,寻得看见光亮的那一丝渺茫希望。
可她真的没力气了,疲惫如同看不见边界的大海般将她淹没,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倦意,与窒息般的苦痛比起,死亡不过是海面上的小小浪花那样微不足道。
他就像是永夜里划破天幕的流星,让外面光亮的世界透过那个被划出的那个小口子给她看了些许,然后他又倏地泯灭在黑暗里,那条缝隙也跟着闭合,看不见了。
她倾尽全力地追赶,只为了赶上流星,再看一眼那道缝隙外光亮的世界。
可她真的太累了。
最后一根弦,断了,没发出一丝声响。
夏千歌曲下膝盖,一点点放松身体,最后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冰冷的水流里,当意识彻底放松的那一刻,她终于哭了起来。
温热的眼泪划过脸颊,无声无息地融入满屋冰冷的水里。
对不起。
我以为…我能撑到明天的。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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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寻觅
“滚滚滚,没有你找的人,大过年的就在这儿闹腾,神经病,再不走…老子削你信不信?”
“抱歉,抱歉啊…我找错人了,打扰了。”
门前男人伸着粗壮的手臂推搡了苏语一把,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抓住了走道边上的栏杆,才堪堪止了疲惫不堪的身子。"
他晃了晃脑袋,无力地靠在了斑驳的墙边,颓然顺着深深弯折的脊梁滑到脚底,他跌坐在老楼灰尘密布的地面上,扯断了挂在墙角的几根脆弱的蜘蛛丝。
“到底在哪儿…在哪儿?”
苏语有气无力地呢喃着,即使这样寒冷的深夜,他依旧流了汗,一头茂顺的头发被他抓得凌乱,灰尘和着细密的汗珠黏贴在额角,他颓废的像是路边乞讨的流浪汉。
他坐了一会儿,又挣扎着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肌肉酸软无力,有些无法支撑他的身子,他勉强抓着过道的栏杆立住,爬满了血丝的眸子盯着阳台外沉寂的黑暗,茫然而无助…寻不到半分线索。
苏语只来过这里一次,在上辈子,夏千歌想要搬到一座没有人认识的陌生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当天便跟着女孩一起到了她儿时的家里,帮她收拾一些要带走的行李。
第一次跟着女孩来时,他才知道原来在女孩下车的那一站的不远处,还有这样一片破旧的老小区。
楼房是已经被拆除的化工厂在以前建给工人住的公寓楼,一排排密集的房间拥挤在一起,每间房的空间都不大,搭房子的施工队当年也是偷工减料,时间久了,朱红色的油漆早早地干裂脱落,在老旧腐朽的墙壁蔓延开密密麻麻的纹路,常年累月没有打扫过的地面灰尘密布,捂着鼻腔也觉着呛人。
可女孩就像是没事人一样领着他走过那些参差低矮的树木,在进小区左拐的第一栋楼前停下,老楼下的墙角堆积着许多黑色的垃圾袋,垃圾不小心翻落出来,食物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原来这就是女孩长大的地方,他当时把女孩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忍着鼻尖的酸楚,心脏抽搐般的疼痛,他才知道,女孩温柔善良的柔弱外表下,藏着一段远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惨烈的过往。
楼下性子顽劣的大黄狗忽然叫得猛烈,吵闹的犬吠响彻整片小区,几句骂骂咧咧的脏话跟着在响起,头顶的声控灯忽然亮起,黯淡的灯光打下,露出苏语藏在黑暗里的那张脏乱颓然的脸,他掐断了回忆,挥霍着不多的体力继续向着楼上爬去。
老楼并不算太高,他又借着记忆大致找了两楼,拖着几近极限的身体爬上了最后两级台阶,五楼的过道里的冷风格外的凛冽凶猛,他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往后倒了两步,险些跌下楼梯。
苏语咽下一口唾液,松了口气,原本厚重的衣物在高处狂暴的风里变得有些单薄,他缩着脖颈又爬上了去,跺了两下脚,过道里的声控灯没亮,他只好借着手机黯淡的光亮摸索着四下望了望,狭窄的走道里的屋子似乎都是房门紧闭,燃起的希望如同脆弱的泡沫般被狂风无情地碾碎。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拨打了好几页的通话记录,颤抖的手指轻轻再次点在了屏幕上,电话被拨了出去,他又忍不住咽下唇齿间疯狂分泌的唾液,拖着手机的掌心微微颤抖,他先前拨打的电话都以无人接通而告终,胸口翻涌着不安的窒闷感,心脏在胸腔里砸动地剧烈。
时间在麻痹发冷的意识里变得缓慢,他盯着迟迟没有被接通的电话,恍惚间,似乎有悠扬的铃声混在呼啸的风里越过耳畔。
他的目光穿过沉深的黑暗,停在了走道的尽头,破旧的门扉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摇曳在风中吱呀作响,他的心不规律地跳动,一步步向着走道尽头走去,步子不禁愈来愈快,最后化作奔跑向着门口冲去。
苏语冲到了门口,来不及缓解急促的喘息,一脚踢开挂在门轴上的塑料袋,他险些就要因此错过些什么,那兴许是一辈子的悔恨。
他目眦欲裂,粗暴地扯开破旧的门扉,手电筒的光亮投入漆黑的屋子,他低头看着地面上淌着大片大片的水流,冰冷的水面泛着手电筒刺眼的光亮,一直延伸到墙角的热水壶停住。
苏语的的视线就此僵住,仿佛被过于深冬寒冷的温度凝结,迫使他停住了思考,然后…和女孩的眼睛正面对上。
女孩的神情有些呆滞,她衣着单薄,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他人闯入房间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着麻木的目光和男孩正面对上,一时愣了神,手足无措地四下望了望,第一反应居然是躲闪,甚至企图捂住面目不让对方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但她徒劳地发现对方的眼神根本避无可避,她便只好再次对上男孩的视线,咬着苍白干裂的唇瓣抿出了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她就这样苍白的笑着,手掌还不停地扒拉着整理肩头凌乱打结的长发,想要维持着男孩面前漂亮的模样。
最后她还是意识到自己现在一定难看极了,像是个活生生的女疯子,她刻意扮演了这么久的完美形象碎裂成满地的碎再渣拾不起来了,否则男孩怎么会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不说一句话。
“苏…苏语,你…你别看我,不要,我…我…”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难掩喉咙里呜咽的哭腔。
“新年…”
她依旧可笑地试图挣扎,颤抖着僵硬的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半路失力,又跌落在了冰冷的水里,短短的四个字最后可悲地断成了两半,成了不伦不类的祝福。
“快乐…”
苏语看着女孩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是女孩少有的在他面前失了过往端庄温柔的仪态,满溢到向外蔓延的悲伤像钉子一样扎进苏语的眼和心。
他清楚地听见了有东西陡然碎裂的声音,碎片跟随血液一起流淌在全身各处,最终被送入心脏,与每次心肌的搏动一起在胸腔中有力地收缩。
苏语忽然动了,他极快地冲了上去,把女孩从冰冷的水中抱了起来,厚重的羽绒服裹住了女孩冰冷发颤的的身体。
他把女孩的有些发烫的脑袋埋在了怀里,他感受着女孩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胸口,浓郁的栀子花香牵扯着他的嗅觉神经,扑通扑通的心仿佛被细线缓慢缠紧,在细线绷紧下一块块鼓凸出来,每一次跳动都让他被线割得鲜血淋漓,而线的另一头就握在女孩的手里,他对不起她。
情绪跃下悬崖,跌落了深暗的谷底,他强忍住哽咽,在女孩耳畔低柔的呢喃着。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不过没事儿了,千歌…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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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救赎
厨房里热水烧开的汽笛声滴滴地喊着,苏语挣脱开掌心的温润,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别走,不要走,我…我怕。”
苏语刚刚起身,手腕便被夏千歌一把拉住,触感冰冷僵硬,却握的格外死,如同遭遇海难的船员在广袤深邃的大海里撑着小船却寻不见一座飘渺的孤岛,直到滔天海浪落下,船只瞬间支离破碎,而她握住了苏语的手,抱住了仅剩的一块木板。
苏语回过头看着女孩咬着苍白的唇,仰着泛红的眼圈盯着他看,她病态般白皙的脸庞上淌着显眼的泪痕,因为他短暂的离去,眼眶边缘再度盈满了泪水,倔强幼稚地像是喜欢在幼时哭闹的孩子,却又极尽卑微地哀求他不要离开。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做了,被女孩微弱的力量牵引着再次坐到了床边,摸了摸女孩干燥打结的乌发,笑着说,“真的没事儿了。”
可夏千歌只是盯着苏语看,她提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半跪着起身,突然从被褥里挣脱了出来,一把勾住了男孩的脖颈,脸颊深深地埋入对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男孩身上干净清爽的阳光气息。
她抱得很死,紧紧地握住那根漂浮在广袤海面上的浮木,无论逐波随流的尽头是岛屿或是深渊,她都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她沉溺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内心的悲痛让她失声嘶哑着想要痛哭,淌淌流落的眼泪打湿了男孩背部单薄的衣料,她能感知到男孩的颤抖,这根漂浮于海面的浮木同样不平静。
“我只有一个人…我害怕。”
夏千歌声色颤抖,她贴的愈发紧,仿佛越过了山河,穿越了鸿沟,两个人拥抱着在窗户吱呀作响的寒夜哆哆嗦嗦地挨在一起,她慢慢弯下腰来将自己的重量压在男孩身上,胸膛腹腔毫无间隙地贴合,甚至能感知到对方温热的心跳。
她被温暖紧紧地包裹,她觉着自己好像在融化,滴滴答答掉落在男孩细深的肩胛骨,呐喊声在声带融化的那一刻停下,骨血争抢着融进他的身体,他们融为一体,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孤独,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夜里啜泣,她微微仰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唇齿间哼出不明意味的嘤咛,灵魂仿佛都在颤抖战栗。
好想…死掉。
“热水快放凉了,去洗个热水澡吧。”
苏语感受着女孩依旧冰冷的手掌,在女孩发颤的耳垂旁低语。
“哦~知道了。
女孩乖巧地答应,却愈发依赖地抱紧他,苏语觉着自己似乎成了她在风雪中寻觅到的小小避风港,砖瓦上都带着他的体温,她蜷缩在这份温暖里,像是一只乖巧甜美的小奶猫,向他伸张着小爪子,毫无防备地露出粉红色的糯软肉垫。
他的心瞬间软化成一滩粉红色的粘稠液体,所有的提防在那一刻被狂风碾碎,唯独没忘还要立起一方墙壁,替她抵挡住仍然冷冽的风雪。
……
夏千歌缓缓卡住浴室的门锁,一丝不挂地靠在门扉滑坐在地面上,朱红色的陶瓷地板有些冷,老式的挂墙浴灯发着滋滋的电流声,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只有两三平米的狭窄浴室,水桶里盛着男孩为她准备的温度正好的热水。
她用毛巾浸满带着些许热烫的水,在头顶轻拧,热水便从头顶淅淅沥沥地浇了下来,水滴顺着发梢的弧度弹跳着滑落,在白皙滑腻的皮肤上蜿蜒出一道道清晰的水痕,丝丝缕缕的暖意驱散了藏在骨髓里淤积已久的寒冷,苍白的脸颊荡漾起暧昧的情红。
她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男孩的身上挪开,当对方身上那股清新温热的阳光气息远离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想要反扑回去。
她的瘾与病一同发作,意识不堪一击,流落在妖冶诱惑的罂粟花丛中挣脱不起。
她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上扬,笑容愈发肆意,最后转变为疯狂又神经质地放声大笑,手掌死死地捂住嘴,声带震颤发出的笑声被阻挡在颅腔里盘旋,她笑着笑着有眼泪滑过脸颊,啪嗒一声掉落到雪白的乳肉挤压成的沟壑中。
这是神明怜悯她彻夜的祈祷而降下的恩赐啊,带来了她曾狂热幻想过的愿景,满足了她阴暗邪恶的想法,企图救赎她深陷于地狱的卑贱灵魂。
恩赐来临的前一刻,疲惫的身体在寒冷的狂风中脆弱的像是一张薄纸,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如同流失的体温般从指尖一点点流走,目光昏暗地看不见一丝光亮,她快死了…她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事实,却难以在心湖激起半点波澜。
耳边忽的响起手机铃声的韵律,她的意识渐渐被吸引了过去,听着铃声响起…熄灭…响起,如同她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般摇曳。
她听见了…神灵的呼唤。
温热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那一刻,她愿意献出信仰,彻底皈依神灵,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她要…活下去!
……
夏千歌裹着男孩的羽绒服从浴室里出来,体温已经开始一点点的回转,苍白的面色显露出生命的红色,她裸着足踝轻点在地面上,看着男孩为她准备在浴室门口的热水,她不禁笑了,幸福化作甜腻的浆液在心间荡漾。
她走出浴室,却没有在客厅望见男孩的身影,她轻嗅着衣领上残留的温暖气息,四下望了望,最后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她偏过视线,在玄关处的门口看见了男孩的影子,心头一安,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夏千歌愣了一会儿,她看着男孩正端着几张火红色的对联在门口比划。
“洗好了?暖和些了么?”苏语注意到了夏千歌,他看着女孩还赤着脚,“我把春联和福字贴了就进去,你先去被窝里躺会儿。”
“我帮你…不然会贴歪的。”
夏千歌不由分说地拿起了胶带,鼓着脸腮,站在门口不肯走,像只发了倔的小仓鼠。
“那行,贴歪了就和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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