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嗯,可能累了吧。”
夏千歌点点头,幽暗的黑瞳被发丝遮掩住,让人看不真切。
“那…你还去吗?趁着日落,去坐缆车看看风景。”
“缆车么?”夏千歌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好吧,不然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有些无聊。”
“那走呗,抢位置要快一点了,好像是最后一班了。”
陆思远挥了挥手,拉着唐欣先出了房间。
……
青岩山也是这两年青川高速发展带动的旅游项目,原来未经开发的大山如今已经到处都是现代化的设施了,走在林间的小道里,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不知身份真假的大和尚。
临近傍晚,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霞色,山里的空气比起城市要清新不少,深吸一口气,风里都混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他们一起到了青岩山的索道,被涂成醒目的红色的缆车像是灯笼似的被挂在了半空中,锁链拉拽着缆车一点点往高处前进。
陆思远和唐欣抢先上了一间缆车,缆车是全封闭的,不算很大,四面都是玻璃,一面能坐两个人,互不影响。
苏语看着陆思远他们上了车,也打开了车门,让夏千歌先进去,然后他也跟了上去,面对面坐着,门被啪嗒一声关上。
缆车的空间本就不算大,两个人坐了进去顿时变得狭窄了点。
缆车开始启动,在索道上慢慢滑行,高度也越来越高,隔着玻璃望下去,青岩山上那些庙堂和寺庙全部都露出了影子,几颗参天古树格外的高耸,远远高出了整整一大截,青色的苔岩在傍晚的阳光下泛着温暖的柔光。
夏千歌似乎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半面残阳已经落下了山脊,云彩像是被太阳点燃,烧红了大半的天空,把夏千歌深黑色的瞳孔一点点染成血的颜色。
“呀,差点忘记拍照了。”
她低头拿出手机把镜头对着天空的团团火烧云,看了一会儿,却没有拍下来。
“苏语…你看外面。”
“嗯?”
苏语皱着眉往外面望去,刚刚索道虽然走得很慢,但也一直都在前进,可现在好像…彻底停下来了。
很快,反应过来的并不只是他们了,隔着不太远的两行负责上山和下山的索道都停了下来,虽然这里会停电的事情发生过好几例了,但大家还是没想到居然就恰恰发生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面都是玻璃的缆车彻底停在了索道的正中,山沟间的风格外的猛烈,坐在缆车里时不时能听见索道互相摩擦的声响。
缆车下全是山岩峭壁,木林摇曳,心境的变化让不久前还觉得美不胜收的景色忽然失了原本惬意的感触,在现在还不确定的环境下,一切都变得有些吓人。
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大声谩骂…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苏语也收到了陆思远的消息,询问他和夏千歌的情况,他大致交代了一下,等会集合了再一起下山。
“夏千歌,你不要紧吧…”
苏语把手机收了起来,有些担心夏千歌的状况,可他抬起头时,夏千歌已经老老实实地缩回了位置的中央,她垂着视线盯着鞋尖像是在发呆,可抓着衣衫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纤弱的指节泛着毫无血色的惨白。
“我…我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我。”
夏千歌抬起了头,脸色却显得苍白,薄细的唇瓣抿的很死,脸上扯出的笑容僵硬的一眼就让人看出了破绽。
四下的声音越来越乱了,缆车已经停了将近半个小时了,除了几遍毫无作用的广播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让人安心的理由,在苏语他们后面上去的游客是两个结伴的女人,隔着玻璃甚至可以望见她们号啕大哭的模样。
“别看了。”苏语往中间坐了坐,用身体拦住了夏千歌的视线。
“啊?嗯,知道了。”
夏千歌单薄的肩膀猛地抖动了几下,才把视线收了回来,可漆黑的眼瞳里不安却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苏语望着女孩惴惴不安的样子,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绷紧发白。
他记得曾经女孩只是因为噩梦而惊醒时,他都会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等待着女孩再次入睡。
可现在她很害怕…可苏语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苏语…”
“我在这里的,怎么了?”
“你说…我们会活着下去吗?”
“会啊,当然会,一点小故障而已。”苏语笑了笑,尽力安慰着,“下去了,我们就去吃好吃的,还有安栀呢,那家伙真是傻人有傻福,我们带着好吃的回去,她肯定高兴死了。”
“嗯,我相信你。”夏千歌点了点头,可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有些勉强,“我们会下去的,肯定会。”
残阳已经彻底落下了蜿蜒的山脊,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落进了缆车里,除了山风撞击在玻璃上的闷响,就只剩下了车厢里的愈发生长的黑暗。
苏语那颗悬起的心揪得更紧了,他忽然想起,女孩…很怕黑。
第六十四章 蝮蛇
黑暗已经彻底占据了缆车内狭小的空间,车厢外像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它们顺着车厢蔓延生长,彻底将整个车厢包裹,顺着玻璃往外望去时,只能望见生着倒刺的藤蔓,没有出口,这…是一条死路。
四周静的可怕,受困的游客们不再大声喊叫谩骂了,偃旗息鼓地倒在车厢里,不大的车厢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愈发狭小,沉闷的几乎要让人窒息。
“啪嗒…啪嗒…”
水珠点落在铁皮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的清晰,一滴…两滴…落在布着锈迹的铁板上,落在他揪紧的心里。
女孩渐起的啜泣声慢慢变大了,像是她心里愈发压抑不住的恐惧,黑暗里好像藏着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她耳边嘶声狂吼,她害怕…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被手指揉抓得不成样子。"
她真的很害怕。
苏语还记得…女孩很怕黑的,一直都是。
她常常在书房伏案工作到很晚,苏语在劝导多次无果之后,也只能一个人早睡,可他从不关灯,客厅的灯打得透亮,卧室里也会亮着昏暗的床前灯。
那好像是女孩唯一的弱点,一个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案子都能站在法庭上侃侃而谈,雷厉风行的女人,以她卓越的工作能力,即使对手是位十恶不赦的地狱恶鬼,恐怕也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告进监狱吧?
这样的女孩居然会怕黑,想想也有些讽刺。
女孩从没有告诉过苏语她怕黑的原因,只是简单了交代了一句因为家庭关系留下了阴影的缘故,尽管那种对黑暗的恐惧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可怕黑到底也只是人之常情,顶多算是胆子小一点,女孩并不愿意接受心理治疗,而且她那时已经没有亲人了,一切都无从考证,苏语也只能拍拍她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听着她的啜泣慢慢转为低低的呼吸声。
车厢里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伸出手也只能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看见手的轮廓,面对面的两人,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了,苏语隔着黑暗也能想象出女孩的样子,晶莹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下,留在清晰分明的泪痕,薄透的唇瓣被咬得发白,柔弱的的像是被扔在角落里的没人要的布娃娃。
苏语被握的发白的手忍不住伸到了黑暗中,只差一点点距离,就能触碰到女孩哭的红肿的眼睛,然后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安慰着她说,没事儿的,我们马上就能下去了,你这么怕黑啊,以后一定要找一个能在睡前在卧室给你留一盏灯的男生,最好他还能劝你少熬点夜。
可现在苏语只能把手停在半空中,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我在这里呢,没事儿的,很快就能下去了,你…”
苏语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僵硬在半空中的手就被人给紧紧抓住了,像是在冬夜里饥寒交迫的旅人忽然得到了装着滚烫热水的暖壶,那成了唯一能给予他温暖的东西,被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不肯撒手。
“苏语,好黑,我害怕~”
呜咽的软糯声色像是春天里被雨水浸润打湿的早樱花瓣,那份撒娇似的语气化作柔软的蚕丝一圈圈把苏语的心脏缠绕,然后猛地束紧,惹得他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心头狂跳。
苏语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出,可女孩固执地像是只趴在大猫怀里不肯离开的小奶猫,把他的手紧紧地攥住,甚至隐隐想要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
“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还想要挣扎,可女孩一声呜咽后,几滴晶莹的泪落在了他的虎口,然后顺着掌心的纹路汇集到他的掌心,温热的眼泪好像滴在他的心里,却如同深夜山涧的晚风那样冰冷。
苏语胸腔里的心脏最后猛地砸动,激起的疼痛让他彻底松开了手上的力气,他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小心地安慰,“不怕,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苏语的温柔似乎让女孩更加得寸进尺了,她伸出冰冷的小手摸索着黑暗,终于抓住了苏语的衣袖,往前探了探身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像是找下了无尽的黑暗里仅剩的路标。
她娇软的身子就那样缩躺在苏语的怀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扑打在小腹上的灼热吐息,女孩的身体柔若无骨,她倔强地拉着苏语的手不肯松,落在怀里软玉生香,鼻尖泛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苏语的身体僵硬地像是沉寂了几十年的石头,手掌还放在女孩的脑袋上,女孩像是小兽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似乎是在享受头顶的来之不易的温暖。
抽泣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变成了入睡时平稳的呼吸声,刚刚那些暧昧旖旎的举动看起来只是女孩出于内心的恐惧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苏语默默地坐在黑暗里,怀里的小猫似乎已经睡熟了,他忍不住垂下视线望着女孩娇软的睡颜,粉嫩的小舌时不时伸出舔舐着唇瓣,模样望着天真可爱。
苏语慢慢伸出手指,颤抖着接近,顺着女孩高挺秀美的鼻梁滑下,触感滑腻香软,一切好像回到了过去,只是现在的女孩纯良无害,干净的像是白纸,让人舍不得用其他的颜色去沾染这份洁净。
可他已经毁过女孩一次了…
他知道女孩的大学生活并不轻松的,可能打了好几份工,只能占用休息的时间完善功课,这样才能保证得到一笔对她很重要的奖学金。
即使他们堪堪见过几面,可每次苏语都能望见女孩的眼眶边泛着刻意掩饰过的黑眼圈,她很累了…才会轻易地睡着。
苏语其实很高兴女孩居然会答应这次的旅行,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总是以不舍得花钱的名义把自己闷在宿舍里,可能是新的环境改变了女孩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这算是好的变化。
没了他…女孩也在变好。
黑暗再度归于寂静,愈发猛烈的山风冲击着缆车,绳索摩擦悉悉索索的声响让人止不住心脏揪紧,缆车挂在空中摇摇欲坠,就像是半只脚踏入了万丈深渊,拉拽着精神的只剩下了手边的温暖。
……
幽幽的蛇信吞吐着湿冷的气息,紧闭的眼皮忽的抬起,漆黑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烁着阴冷的光亮,夏千歌像是蝮蛇般蜷缩在男孩温暖的怀抱里,恣意地翻出雪白的肚皮,展露着自己娇软与柔弱,一点点扣动他的心弦。
他果然是喜欢你的…
夏千歌在黑暗里笑得阴森可怖,她软弱地缩在他的怀里嘤咛,甚至可以贪婪地吸吮着垂涎已久的这具肉体,她装作睡着后无意间抱住了他的腰腹,两人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又贴地更紧了些。
第六十五章 防线
夜已经很深了,山间的浓雾浓稠的像是抹不开分毫,穿着安保服的工作人员走在前面,手电的光亮刺破浓雾,被困在缆车里的游客也都跟着用手机打着光一起结伴下山。
夜里的山林又湿又冷,鞋子踏着足足能漫过脚踝的草丛,把鞋里的袜子弄的湿漉漉的,山林里除了有些阴森的虫鸣鸟叫外,就只剩下人群窃窃私语的动静。
缆车恢复通电后把他们带上了山腰,然后又要再自己走下山去,苏语带着夏千歌和陆思远汇合后才结伴一起跟着大部队下山,期间安栀打了很多电话来询问情况,山里的信号并不好,他们也只是大致回复了几句证明他们没事的消息。
陆思远牵着他受惊不浅的女朋友唐欣走在了前面,一路上一直都在小心地照顾唐欣的情绪。
苏语跟在后面,而夏千歌刻意走在了和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女孩下了缆车以后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林子里黑漆漆的,苏语也看不清夏千歌的脸。
他心软了,没有推开夏千歌,但他也并不觉得缆车里的暧昧举动会让两人的关系有太多的变化,毕竟夏千歌不是那样恋爱脑的女孩,上一世到死他也没能弄清夏千歌为什么会爱上他,只知道夏千歌和他说过,高中的那次没有被答应的表白是她愿意答应苏语的最大原因?
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让夏千歌因为芥蒂远离,但也许这反而是一次不错的契机。
他们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没去成的小姑娘倒是已经洗漱好了,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粉色睡衣,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在门口迎接了他们,把回来的人认认真真地都挨个都检查了一遍,看着他们没事,才松了口气。
“真是的,下次记得要和我一起行动哦,知道我睡醒之后多担心你们嘛?真是太不让我省心了。”
安栀拍着有些贫瘠的胸脯,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又凑到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夏千歌面前,拉着夏千歌的手臂,大眼睛眨巴着有些担心,“姐姐你没事儿吧?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没事啊…”
夏千歌抬起了头,似乎被安栀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伸出手揪了揪她脸上带着婴儿肥的软肉,蹙着的眉头一下子活了过来,“倒是你…怎么放在桌上的零食全给偷吃完了。”
“嘻嘻,饿了嘛。”安栀不好意思地傻笑着,拉着夏千歌的手臂晃悠,“姐姐快去洗澡嘛,被子和睡衣我都准备好了。”
“嗯,你先进去吧,不用等我了,我还不困。”夏千歌温柔的摸了摸安栀的脑袋,“困了就先睡,明天还要早起爬山呢。”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安栀撅着小嘴,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打了声招呼之后先回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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