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他顺着声音回过头，看见小狗还朝着他奔了几步，又毫无征兆地跑开了，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再回过头的时候，身子猛地僵直，漆黑的瞳孔皱缩着，就在下一秒，对方精准地撞进他的眼睛。
女孩就站在他身后，一抹灼灼艳色破开重云倾泻而下，落在她深黑的发丝上，她冲着他笑，嘴唇动了动。
“回家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玫瑰
“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苏语看着计程车驶入奔腾不息的车流，接过夏千歌手里的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一沓繁琐的案宗，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今天有个案子，和同事出去了一趟，手机没电了…”，夏千歌撩开额前汗涔涔的刘海，脸颊泛着红晕，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是太累了，她晃了晃手里熄灭了屏幕的手机，没过多解释。
“你好，我是…”
“这是我男朋友，你之前不一直想认识吗？”
夏千歌抢了苏语一步搂住他的手臂，她笑着和与她同行回来的女孩介绍苏语。
“你？原来就是你啊。”。
留着蘑菇头的女孩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苏语，她到没那么在意朋友的男友如何，可这个人偏偏是夏千歌的男朋友，目光在苏语的脸上停留了久一点，可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原因，最后看了眼他拎在手里的纸袋，上面的标识她认识，袋子瘪着，大概只放了几朵玫瑰花。
“还挺浪漫的…”
女孩有些漫不经心地做出评价，倒也没觉得可惜，只是想着看来谁也逃不脱看脸的命运，感叹地拍拍腰间名贵的挎包，“我就先走啦，不打扰你俩了，下次见。”
苏语看着女孩走远，那眼神他太熟悉，时间久了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再微小的刺还是会扎进肉里。
他回过身牵着夏千歌坐在他久坐过的长椅上，余光瞥见了夏千歌脚下那双跟底细长的高跟鞋，鞋后跟的皮革勒在嫩白的皮肤上，划开一道刺眼的红痕，往外渗着稀薄的血，他攥紧了手里的纸袋哗啦哗啦作响，没把花递出去。
“你这样太累了。”
“刚开始都是这样，我算好的了，往后就好了。”
她低头揉了揉红肿的脚踝，身子骨软了似的贴在苏语的肩头，几根俏皮的发丝被干冷的晚风拂起，有青涩的栀子花香，撩动了他的嗅觉。
零稀星火从角落里燃烧起来，艳红的霞色泼洒向整片天空，路灯还没亮，光晕朦胧间他们只能看清对方一侧的脸。
恰好赶下班的人潮，周围都是喧闹嘈杂的人声，他们被纷乱的人群团团包围，眼底只有对方的影子，孤立如矗立在遥远海域里的某座孤岛，不知何时会被四周喧嚣的海水淹没。
苏语像是落败了似的，从她如同浸了水般温柔的目光中败退，或许是过往命运多舛，他的感知总是敏锐，才会觉得那眼神真的好奇怪，眼珠表面游走着的是淡漠冷寂，深处又好像藏着深情万千，像是寒冬里冰封万里的河溪，水底却还涌动着澄澈温暖的水流。
“你每次都这样说，可后来还是这样忙…”
他轻不可闻地嘀咕了两句，有些嗔怪，但没抱着她能听见的心思，着手去抓手边的纸袋。
“你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轻瞟他一眼，海藻般柔软乌黑的发丝倾落散开，暴露出颈侧白皙细腻的肌肤，她眼底黑亮，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
“没什么…”，他摇头。
“嗯…”
“那…回去吧。”
“哦！”
她有些委屈似的偏过头，脸腮微微鼓起，脚边有他落下的影子，腰身欣长有力，在亮起的路灯下时长时短的闪动，像是在亲吻她的脚面。
她有些幼稚地踩了他两脚，踩他的头发，踩他的脑袋，踩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勾人心魄的眸子，足尖的力度立马肉眼可见地松下来，更不舍得碰着他的唇，她舔了舔圆润的唇珠，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他好讨厌，为什么不肯用手臂抱住她，低下头亲吻她，说爱她…多少遍也不嫌多。
衣襟遮掩下柔软饱满的胸脯几乎要压在他的手臂上，揉出诱惑的形变，难道是她暗示的不还够明显？
她磨磨蹭蹭地跟着他，沮丧的神情像是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她早过了要谈这种寡淡无味的恋爱的年纪，爱意沉深压抑，却偏偏不得纾解，她讨厌他的无动于衷，可他却又偏偏如此勾人，得不到满足的心绪又在心头滚动。
她演的有些疲惫，却又深知这张面皮下的丑陋，美妙的果实就挂在眼前的树枝上，可一抬脚向前就踩进沼泽里，一不小心就会被污泥下的荆棘扎的鲜血淋漓。
就像是扎根在砖缝里的野草，怎么就偏偏磨不灭，踩不碎他仅存的那点儿的傲气呢。
夏千歌往前小跑几步追上他略快的步子，苏语几乎从不这样单独甩开她一个人独行，她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甩开他。
苏语侧过头看了她两眼，嘴唇翕合着又紧紧合上，他没有松开她的手，拉着他在路边的公交车站停下，一边车水马龙，夜色如水，另一边却是心驰神往的。
他忽然想起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心跳加快了一霎，立马打开袋子看里面的花，闷在袋子里太久，艳红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干巴巴地耷拉在花枝上，不适合再送给娇艳明媚的她了。
“送我的吗？”
夏千歌手快他一步把手伸进纸袋里拿出那几朵玫瑰花来，几朵花瓣不小心蹭落，她凑近花蕊轻耸鼻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好香啊，没什么人送给我花呢。”
“我…”
公交车缓缓到站，不留给他说话的机会，夏千歌就先拉着他上了车，两个人抱在一起，苏语充当肉盾，挤过了前排拥挤人群，居然在最后面找了个双人座，她惊喜地笑，拉着他冲了过去。
苏语坐在外面护着夏千歌，车辆颠簸，他一只手抓住吊环，悄悄地看她的侧脸，车灯暖黄，光搭在她散漫撑着下巴的光洁小臂，眼皮倦怠地上下打架。
窗外夜色如墨，人影晃动，车里塞着各色各异的人，窃窃私语混在一起变得杂乱，但只有他们两个，像是特殊的。
他忽然想要回过头向她辩解些什么，可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呼吸声，他看见她很放心地倚靠在他的肩头睡熟了，满脸的疲惫不被约束地放在脸上。
那几束花被她爱惜地插在了领口的锁扣里，花瓣被呼吸轻轻拂动，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目前需要理一理两个人的关系，后面还会有转折的，慢是因为真不好写，多注意苏语的变化，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第一百一十九章 错愕
十二月，寒冬向着深处迁徙，帝都迟迟不落雪，张灯结彩的火红烧了起来，年前温暖团圆的气氛蔓延，流窜在高楼大厦间的寒潮像是失去了骨气，一下子沉寂下来。
店门口冷清，一上午也没看见什么客人进出，奶茶店挂在门口的营业牌在冷风里摇晃着吱呀吱呀地响，对门的餐馆正吆喝着人在招牌上挂灯笼，年关越来越近了。
苏语拧干毛巾擦去桌面上的撒落的水渍，屋里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不算冷，他半揽着袖口撑在桌面上，眸色平淡如水，衣襟口往下卸开两粒纽扣，深陷的锁骨隐现，单薄的衬衣勾勒出他结实清瘦的肌肉线条。
他撑着下颌靠在柜台上，瞳孔陷在阴影里涣散开，有些愣神，他这几天总是无端想起珠宝店柜台里那一排奢华扎眼的婚戒。
开始只是几根墙缝里不起眼的小草苗，到后面野草也不知道从哪里汲取到了养分，沿着墙沿往上爬，很快覆盖藤茎覆盖了整面高墙，再缓过神的时候已经爬过他的脚踝，束缚住这具带着枷锁的身体。
他在想什么呢？结婚…倒像是痴人说梦。
再任性也该有个底线，就算夏千歌包容他的一切不堪，他也不该得寸进尺。
可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无论如何都是这样。
那他该拿什么东西打动她呢，一句我爱你吗？
他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了多少次，或许她都听腻了，夏千歌会不会根本不爱他，只是怜悯他，毕竟他们曾经是还算好的朋友，她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
这些年的苦难把他摧残的迟钝而敏感，他有些悲观，却又忍不住否定自己的猜测，固执地认为她不会骗他的，矛盾到找不到自己。
可那又怎样呢？他们现在就是在一起的，睡着同一张床榻，常常会拥抱亲吻彼此，敞开心扉地诉说爱意，她从没有嫌弃过他，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
他可以什么都失去，但唯独不能没有她。
风铃骤然叮铃铃响的急促，思绪如同断了线的玉珠般撒落一地，透明的帘子被一把掀开，女孩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他错愕地抬起头，两人对视几秒，女孩一下子扑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声音颤着柔弱的哭腔。
“小雨…它不见了！”
林可可声音里透着哭腔，唇肉被咬的发白，眼眶四周漾开了红晕，她拉着苏语的手不肯松，深黑色的眼睫湿润地垂着，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不见了？刚刚明明还…不要紧的，那么小，跑不了太远，我看它还是挺念家的”，苏语安抚了几句，拽了罩衣出了柜台往外走。
小雨是林可可在这边收养的一只流浪猫，那天雨下的很大，店里生意不好，那只小家伙不知道是为了躲雨还是饿极了，从绿化丛里颤颤巍巍地跑出来往店门口爬，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已经湿透了，奶声奶气地喊了两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小姑娘心善，二话不说就送到宠物医院，没什么大病，后来也就养在了店里，眼瞅着小家伙一点点长大，还引来了客流，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摸摸小猫来的。
“我准备给它拿点儿小鱼干，临时接了个电话，结果再转过神它就跑不见了。”
林可可拉着苏语往外走，“苏语，我们赶快去找找吧，天要黑了，它才那么小一点儿，我真怕小雨它…”
苏语二话没说把门关好，门口的牌子翻到暂时停业的那一面，跟着女孩出去找猫。
天色渐晚，透过厚重云层的光亮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小雨向来很机灵，喊名字甚至会奶声奶气地回应，不过胆子也小，知道危险，大概不会擅自过马路。
他们就分开沿着小猫不见的一侧往两边找，电话一直通着，他听见那边传来林可可断断续续的哭声，可沿途的角落和绿化丛他几乎都找了个遍，也没听见小雨那略微有些尖锐的叫声。
“苏语，小雨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它好不容易治好了病才活下来，我还给它买了新衣服…”
“没事儿的，我们往回走，兴许它已经回来了呢？”
苏语心头沉暗，头顶的路灯忽然沿途亮起，天黑的毫无征兆，模糊的光晕下人影渐渐拉长，街上看不见多少人，干枯的树杈在冷风里晃动，像是身后追着四肢狰狞的怪物，勉强能看清回去的路。
他走的快，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回了店门口，门前的台阶上空荡荡的，有寒风刮过，他出来的匆忙，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鼻尖泛着红，手脚冰凉，他不管不顾地四下望了望，还是没看见小家伙的影子。"
想起女孩眼底泛红的模样，他难免有些失望，这些日子和林可可的相处算得上很融洽，他被女孩身上的朝气所感染，像是阴郁茂密的沼泽透进来耀眼的阳光，溃散了他身上压抑的暮气。
苏语思来想去还是没找到说辞，有些烦躁地拉开在地上留了一道小缝的伸缩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一声尖锐软嫩的喵呜声，他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店里晃了晃，看见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看他，那副无辜的模样像是根本不清楚自己闯了祸。
他走过去把黑暗里眼睛幽幽发亮的小猫抱了起来，揉了揉毛发松茸的小脑袋，小雨瞪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眨巴着满脸天真，倒是像极了它的主人。
“小雨！”
一声惊呼乍起，苏语来不及把怀里的小猫递出去，林可可就急切地扑了上来，她急着抱起小雨，没顾及其它，她泪痕未干的脸逼近，两个人之间就隔了一只年幼的小猫，紧缚的气压涌动，她身上有浓郁的草莓奶香味扑鼻。
苏语的身子有些僵住，他触碰到女孩柔软的身子，但很快抑制着松开手往后退去，旖旎的交汇稍纵即逝，林可可抱着猫毫不自知，一声声安慰着可能受了惊的小雨。
夜里温度骤降，呼啸的冷风狰狞涌动，未落的林叶哗啦哗啦作响，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国度，四周阴暗的树林拔地而起，掩云盖日，吞掉每一缕光亮。
他刚刚松懈下来的目光在下一瞬陡然收紧，女孩就站在那片渗不进光的黑暗里，遮掩住身形，不知道站了多久，拎着几袋子菜，就那样默默地注视他。
那是一双漆黑的就像是这沉沉天幕般的眸子，一眼看不到任何边际，也没有任何情绪。
苏语的心忽然崩坏，像是被丝带收缩勒紧，绷出四四方方突起的血肉来，他莫名慌张地看向地面的斑驳碎纹。
第一百二十章 燥动
两个人站在错乱婆娑的树影下沉默地看着对方，像是阵前的对峙，可他这一边仿佛毫无招架之力，莫名的慌张?住了他的脖颈…呼吸困难，他怕她误会，以至于不敢再直视她。
“回去吧，很晚了…”
她站在一片阴影极深的地方，嘴角的笑好像跌落了下来，只剩下生硬的五官摆在脸上，她无声地俯视他，忽然晃了晃手上的菜，语气终于有了点起伏，“买了你爱吃的…”
“好…现在就回去，我刚刚在帮店里的朋友找猫，晚了点，没想到你来了…”
苏语咽下喉间粘稠的唾液，他扯着僵硬的唇角笑了笑，回头和身后抱着猫的女孩打了声招呼，“可可，我先回去了，这是我女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哦哦，再见…”
林可可抱着猫站在店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一辆打着前灯的车飞速驶过，顿时划破了树影下的黑暗，她眯着眼睛看清了阴影里那个女人，和苏语和她说过的一样，很漂亮…甚至超越了她的想象，对方冲她点头示意，和苏语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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