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何慕青头一个推开门,不顾满桌香气扑鼻的菜肴,兴冲冲地跑进了闺房,藏在抽屉里用书本压着旧手机还老实地躺在里面,胸腔里的心脏跳的愈发快,节奏控制不住地乱掉。
她插上电源,手机的电量低的几乎开不了机,她无端地想起了那个没头没尾的圣诞夜,或许是性格的执拗,少女的爱慕总是难为他人所诉说,她压抑着某些越发无法自持的情愫,此刻如同井喷般涌上心头,浇灌着心底那颗小小的幼苗。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就在此刻。
曾经有一场骄阳似火的盛夏,树上讨人厌的蝉鸣把少女那点儿小心思调皮地泄了密,闹得几乎人尽皆知。
她为此羞恼过,却又有些失落,她在心底抱怨过为什么偏偏男孩回来的时候恰恰是个冬天,等来年的盛夏的时候,那些夏蝉又是否还会记得埋藏在一年前的这个秘密。
手机屏幕微微亮起,跃动着黯淡的光亮,点亮了那双清浅的眸子,指尖颤抖着输入密码,明明灭灭的光点恍若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般捉摸不定。
她在点开聊天软件的一霎,把手机捂在了缓缓起伏的胸口,眼底闪过犹豫过后的决绝。
她这次不会再怯懦半分,那些曾经藏在心底无法言说的心事,她要堂堂正正地告知对方,她多年的爱慕,灿若盛夏朝花的青春,决不能就这样仓促地画上句点,潦草收尾。
(晚点应该还有一章,不清楚能不能写的完。)
第五十八章 再见
这部款式很老的手机已经用了很久了,系统几乎快要跟不上更新换代,运行速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不少,迟缓地让人心烦。
何慕青有些躁动地划开消息拦里那些碍眼的广告,指尖点开桌面上的聊天软件,或许是天公不作美,运转界面漫长的简直有些过分,她耐着性子等,手指却有些不自持地摩擦着桌面,晕开湿润的汗液。
清浅的眸子里投入一个个红色的小光点,她大致扫了扫,因为发在动态空间里的声明,除了一些群聊消息外几乎再没什么人给她发过消息。
何慕青对于男孩的头像再熟悉不过,醒目的光点就大大咧咧地躺在消息栏的第三排,男孩原来还给她发过消息,日期居然还停留在圣诞节那天。
心脏停滞了一刹,眼里再盛不下其他,指尖颤抖着点开聊天框,是男孩在圣诞节第二天回给她消息,或许是以为她看见过,没有在过年回来时提起,无意之间促成了一场小小的误会。
何慕青把那则偏长的消息仔细地看完,几乎一个字也不愿意放过,她弯了弯眼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慕青,好了没呀,快点出来吃饭吧。”
“好嘞,马上就来。”
何慕青朝着房间外喊了一声,抱着手机在消息框里把消息删删改改却始终依不着此刻悸动荡漾的心思。
“哎呦,怎么一考完就抱着个手机不放手,怕是一个暑假过去眼睛都看坏咯。”
她在何妈的嘀咕下随便抓了把椅子坐着,心思却始终搁在手机上放不开。
“老妈,你看看,这张照片怎么样,好看吗?”
何慕青撒娇似的鼓了鼓粉嫩的脸腮,捧着手机划了划群相册里的照片,挑出一张毕业前夕的合照,照片是在教学楼前的那颗大香樟树下拍的。
她动了些想在高考结束后发给男孩看的心思,一个人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倚在高耸粗壮的树干旁。
那天她穿了件鹅黄色的素色连衣裙,头发分成两股,扎成了俏皮的麻花辫搭在双肩上,乌黑的发间隐没着别致的小花发卡,散发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独有的青春靓丽。
暖和的风儿和缓地拂过脸颊,头顶的叶片哗啦啦地响,落下闪动烁灭的光影,裙摆轻柔地飘起,在风中摇曳生姿。
嘴角的微笑迎着快门摁下的那一刻,她终于毕业了,她想要把这样的心思快些传递给心系的人儿,或许有些幼稚单纯,可她依然执拗地想要如此。
“好看,我家女儿能不好看吗?”
何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才缓过神似的连连点头,她隐约间仿佛察觉到某些隐晦的东西,卡在喉咙里的话变得愈发说不出口,她到底该怎么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出那些血淋淋的残忍事实。
“那就这张吧,发给苏语好好看看,我也是准大学生了,看他还整天笑话我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咳咳,慕青啊,爸爸跟你说个事儿吧。”
何爸似乎看出了何妈的为难,倒了满杯的白酒,仰起头一口咽下,苦涩辛辣的酒精灼烧着喉管,他咳了两声,声音沉闷地开口,“小语他在青川…”
“啊?苏语怎么啦?他人不是在青川么?”
何慕青蹙着眉,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停住,她无辜地望着父母都是一副犹犹豫豫开不了口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加重了猜想,“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要和苏叔叔他们家里人一起搬走了,暑假不回来了吗?”
“小语他前段时间出车祸了,我们看你高考,怕影响到你,瞒着没说。”
“啊?出车祸…”
何慕青愣住了,心脏跟着漏跳一拍,大脑仿佛被几根坚硬的钢丝卡住,考场里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都不曾让她停滞如此久做不出反应,仿佛不太理解这个简单易懂的词语背后隐藏着这样的深意。
她抓了抓头发,特意留长至肩颈的发丝被搅的有些凌乱,忽而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扯了扯唇角,“那伤的应该不重吧,不就是想让我让着他点嘛,放心吧…他受伤了,我指定不欺负他,伤好了再找他要利息去。”
“不是的,车祸很严重,前面有几天我和你妈妈其实不是去旅游的,我们去了趟青川,参加了小语的葬礼。”
“欸,葬礼?怎么会办葬礼呢…”,何慕青又重复了一遍,她睁着那双清浅的漂亮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何父,表情仿佛失了控,她的眼底溢散着几乎凝为实质的悲伤,可依旧强撑着在笑。
“老爸,没事儿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太不吉利了,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和我一样不懂事呀。”何慕青偏过头看向一旁不吭声的何妈,拉了拉何妈的手,“妈,你看看爸,你快说说他,说说他呀,老妈你怎么不说话啊?”
“慕青…你爸爸他说的都是…”
“够了,我不想和你们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苏语他都和我说好了,这次我考得这么好,一定能去青川的,他答应了天天请我喝奶茶,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何慕青出声打断了他们,可唇角那抹牵强的笑意却再也维持不住般塌陷下去,她徒劳地做着根本不成立的伪证,举着手机里男孩在圣诞节发给自己的消息给我何妈看。
“你看啊妈妈,他还给我发了青川大学附近最好喝的奶茶店,你看…这一家他还说等我来了就一定要带我去,一定要的,我还没去过青川呢,他不给我带路的话,我怎么找得到…”
“慕青,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妈妈到现在还是会心疼,可这就是现实啊,小语他命不好…好端端的,怎么有这样的横祸。”
何妈抹着眼角根本止不住的眼泪,她忍下心挽着何慕青的手,小心地劝导着自己这个动了春心的女儿能够早些接受现实。
“不会的,不会的,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小时候他说我不看路,总是牵着我一起过马路,怎么会偏偏是车祸,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冰冷的凉意直冲冲地从脚掌袭过脊椎往大脑里灌,四肢僵硬地仿佛不属于自己,她喉咙发紧,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我要自己去问他!”
何慕青一把甩开了何妈的手,她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到玄关打开了门,就直愣愣地就往楼下跑。
她踩着冰冷脏乱的粗糙搂阶,跑到楼下那扇深深刻在记忆里的旧铁门前,迟暮的霞光透过老楼里的格子窗台落了进来,明晃晃的光亮氤氲开朦胧的光晕,仿佛这只不过是场虚假的骗局。
“苏语,你出来,快点出来呀。”
何慕青拼命地敲着门,手掌一下接一下拍在冰冷的铁门上,阵阵钝疼震地手掌散开血色的红晕,她不管不顾,不停歇地拍着门。
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门后的屋子依旧空荡沉寂,无论她重复多少次单调的动作,面前的都只有那堵生了锈的铁门,横隔在她与男孩之间,宛若无法跨越的一道天埑。
疼…真的好疼啊。
手掌涨红的厉害,她喊的几乎声嘶力竭,却换不来门后丝毫的回应。
身体痛苦地力不能支,何慕青失了力般背靠着门扉缓缓蹲了下来,麻木地盯着手机黯淡的屏幕,她和男孩的聊天记录停在了圣诞节,却仿佛即将成为永远。
眼泪蓄满了薄弱的眼眶,她拼命地捂着脸却无济于事,泪水沿着指缝渗了出来,打湿了手机屏幕,晕开彩色朦胧的光晕。
或许是执着,又或是心存侥幸,她颤抖着指尖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想说的那句话却被咽在喉咙里吞了下去。
“我已经毕业了,可是…好像还是追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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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枯萎
那扇老旧生锈…贴满了小广告的铁门最后还是被打开了,这件间屋子的钥匙她也有一把,男孩当初给她配的。
每次只要和家里吵了架,就往男孩家里一躲,有时候男孩放学晚没回,她就趴在书桌上写作业,一直等着他回来,拉着男孩上去吃完饭,男孩在的时候,老妈不好发脾气,她就不用挨骂,那时候想的几乎全是这样的小心思,时间还长,她不想太成熟,她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长进的。
上上下下途径房门前的楼道不知多少次,似乎也从没发现这扇门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小广告一层盖过一层叠摞在一起,几乎快要把锁孔都给堵住。
现在想想,老妈从某天起就已经很久没有下来打扫过这间不常住的屋子了。
无论是她常常在他们面前提起苏语时,那副不自然的作态,又或是邻里街坊显得格外亲热的小心顾忌,都在隐隐告诉她些什么,可她似乎从未察觉过。
钥匙没入锁孔,轻轻扭动,抖下一层薄灰,在绯红的霞光里悠悠的地荡漾开,她推开门,略微有些刺耳的吱呀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每一个音调的起伏她都觉着熟悉。
门开了,沉深的暮色透过左侧的窗户里渗了进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弥散在空气中的灰尘有些呛人,似乎沙尘迷了眼睛,酸涩从胸腔直直地窜上心头,眼角骤然又变得湿润。
“苏叔叔担心你难过,房间没怎么动过,东西也还没带走,说你要是舍不得,就挑几样留个念想也好。”
何慕青想着何妈的叮嘱,她没少来过这里,房间的一切她都熟悉,几乎直奔着卧室而去。
这间屋子的卧室那间房的采光很不好,楼层又不高,早起的时候常常见不着太阳,可是每次到了傍晚回家,总能望见一片灿烂迷离的霞色沿着窗缝渗进来,漂亮极了。
门窗紧闭着,空气混浊郁闷,何慕青拉开玻璃窗,晚风徐徐地灌进来,微凉的柔风在卧室里四处游走,仿佛很久没有来过这儿,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熟悉着逛了一遍。
落日的余晖点燃了天际大团大团的云朵,熊熊大火蔓延至整片天幕,暗金色的霞光投了进来,铺盖在黑篮相间的被单上,添了几抹鲜艳的色彩。
男孩这个人的性格就像他衣柜里那些除了黑就是白的衣服一样,闷的要死,挨了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她根那些欺负男孩的人对骂的天昏地暗,男孩就一直拉着她要走,只会灭自家威风,像是块又沉又硬的破石头。
霞光里桌角摆着的那抹阴翳的黑白分外显眼,何慕青走过去,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看了很久,指腹轻柔地抚过对方的脸颊,却被一层绯薄冰冷的玻璃阻隔住。
扎根在心房里的那根幼苗有些没精打采的,似乎是盛夏的阳光太过猛烈,刚刚抽枝生芽的嫩绿幼苗像是教学楼门前那一排银杏树般蔫巴巴地垂着枝叶,仿佛快要死了。
装着遗物的木盒子就摆在照片旁边,一把小锁松垮垮地挂在上面,何慕青轻轻拨开了锁扣,看着那些熟悉的旧物,在脑海里把它们一一拾起,仿佛又能重新拼凑出某个不会再回来的影子。"
一点浓深的黑沉在视野里,何慕青下意识挪开上面的东西,一圈分外不起眼的皮筋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她却有些激动地把那根皮筋从里面翻了出来,小心地掂在双手捧成的掌心里,仿佛太过于沉重,压的她心头震颤。
皮筋不过是地摊上那种一块钱能买上一打的便宜货,况且已经用过很久了,皮筋从套子里露了出来,松垮垮地甚至束不住男孩的手腕,总是这样…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皮筋很干净,没有应该出现的狰狞血迹,她不禁幻想那天是不是男孩没有戴上这根皮筋,如果那天他凑巧花了些时间把皮筋束在了手腕上,会不会在某个时间节点发生不同的结果,追回一个或许再也回不来的人。
何慕青她把皮筋紧紧地攥在手里,似乎是想握住些什么,她有些疲惫地阖上眼,仰头倒进了身后柔软的床被。
天幕上熊熊燃烧的大火隐约间有了暗灭下来的架势,火势渐渐熄下,落进屋内的霞光一点点沿着原路往回退去,黑暗顺势蔓延进来,吞没了地上窗格投下的阴影,外面的声音突然喧了起来,大排档准备开摊,店主人拉开旧铁门腾出地方准备营业的声响有些刺耳,燥热的夏夜比白天还要热闹。
她仰着头,楼下大排档闪动的白炽灯光打了进来,把天花板切割成一块块的方形,望着鲜血淋漓,回忆跟着如附骨之蛆般缠了上来,某些积攒在心头发泄不出去的情绪正在蠢蠢欲动。
“咚咚咚!”
被敲门声响的突兀,何慕青晃过了神,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指针晃悠悠地指向了某个熟悉的时间点,她慌慌张张地下了床,赤着脚,在屋子浓重的黑暗里急促地穿行,像是要追赶一些东西,以至于鼻腔发酸,心头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感。
她不禁开始祈祷,紧紧抿着的薄唇翕合,朝着寂静的黑暗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怎么这么晚回啊,是不是又在路上闲逛了?”
手掌握在把手猛地压下,楼道里黯淡的光亮渗了进来,明晃晃地落在她的眼底,强忍着不适睁开眼,心脏忐忑跳如擂鼓,却又隐隐期待能看见那一张熟悉的脸。
“慕青,你没事儿吧?快点上去休息吧,会好起来的。”
心头亮起的那一点儿光挣扎着闪烁几下,泯灭在身后凄冷的黑暗里。
“我没事儿,再待一会儿就回去。”
五官僵硬的有些可怕,她强撑着扯动着嘴角,肌肉撕裂的感觉仿佛疼得鲜血淋漓。
何慕青应付了门外的何妈,重新关上门,她转过身靠在木门上任由黑暗叫嚣着把她吞没,压抑在心底悲伤来的迟缓而猛烈,万般欣喜地侵占了这具毫无防备的身体。
“怎么又赖在我家啊,下次就要收费了啊,说了多少遍,不要老和何阿姨吵点架,把我这儿当庇护所呢,多大的人了。”
她期待的那些以前让她讨厌的唠叨突然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震的她耳膜生疼,仿佛世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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