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人们开始认真地讨论起来，但只有张晓舟注意到，钱伟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僵，而且也一直都没有再说话。
******
今天的一章应该算得上至少一章半吧？
两章实在是码不出了
第105节 第104章 圈子
时间紧迫，人们很快就拿出了简要的提纲，等待张晓舟拍板。
“就这样做吧。”他于是点了点头。
李洪出去把江晓华叫过来，王牧林小声地把管理团队的意见告诉他。
看着他们的对话，张晓舟微微地感觉有些泄气。
其实，虽然并没有像钱伟和梁宇一开始时坚持的那样彻底改变裁决庭的决议，但这样的做法同样是在干扰裁决庭，只是程度较为轻微。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同样是在践踏裁决庭的权威。
但放眼看去，包括江晓华在内的所有人，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就这样吧。
张晓舟对自己说道。
某种程度上，梁宇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国人从来都不习惯绝对的民主，相反，民主集中制或许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东西。
他不再继续考虑这个事情，而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钱伟身上。
“张晓舟？”王牧林突然问道。
江晓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现在就是等待裁决庭重新对管理团队的意见进行讨论，然后在晚餐时间公布的事情了。
时间已经很紧。
他手里拿着之前匆匆写下的提纲，似乎是在等待张晓舟进行一次演练。
“今天这个事情就由王哥你来主持吧。”张晓舟却说道。
这让大家都愣了一下。
全体大会一直都是由张晓舟来主持。在他短暂地缺席期间，则是由钱伟这个副队长来主持。理所当然地，人们都已经把这作为安澜团队的权力象征。
让王牧林来主持？这是什么意思？
但张晓舟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权力可言，以前都由他来主持，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这一次，突然异军突起的王牧林对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显然已经有了腹稿，既然是这样，又何必要转一次手由他来表述，直接由王牧林来做不就行了吗？
“这个提纲我没有什么意见。”张晓舟再一次说道。“把这些意思表达清楚，我觉得就可以了。”
“那么？我就按这个准备了？”王牧林既吃惊又有些兴奋。在他看来，这是张晓舟对于他及时站队的肯定和回报，也是在通过这样的手段来释放信号，警告诸如梁宇、钱伟等一直对张晓舟的政策表示反对的人。
他当然不会觉得让自己主持一次会议就意味着让自己成为团队的二号人物，毕竟谁都知道，安澜团队真正的核心小圈子还是一开始和张晓舟一起呆在派出所旁边那幢房子里的人。钱伟、老常、李洪、刘雪梅都是那个小团队的成员，经常被张晓舟派来派去传递一些信息和指令的李彦成也是那个小团队的人。
人的心态就是这么简单，虽然理论上来说，那个团队和张晓舟也不过是多呆了几天，但却很自然地就形成了这样的亲疏关系。
小小的一百五十人的团队其实已经明显分成了四个圈子，以张晓舟、钱伟为核心的原始圈子；由刘玉成拉起来的，人数最多但也是想法和问题最多的安澜圈子；以吴建伟为代表的新加入的后来者小圈子；以及王牧林正在牢牢拉住的从食品批发市场被救出来的十四个年轻人的小圈子。
占据了安澜团队主要管理职位的无疑是张晓舟的原始圈子。虽然在王牧林看来，其中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懂管理，让他们管人就是悲剧。其中最典型的刘雪梅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辞职，把位置让给了属于安澜圈子的董丽娟，但团队里的枪杆子安保部和民兵还是牢牢地控制在这个小团队的手上，这让他们的地位无可动摇。
不过王牧林很有信心成为第二梯队。无论是安保部还是民兵当中，他牢牢抓住的这些年轻人都是主力成员。他们服从性强，又不像那些中年人那样有太多的顾虑和私心，假以时日，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能够进入张晓舟的视线，在团队开始扩张的时候，成为重要的骨干成员。
吴建伟的那个圈子太小，而且本身也不怎么团结，吴建伟又是个技术人员的脾气，根本就充当不了对手。
刘玉成、梁宇、李建业这些人，他们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伙的，看上去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其实各有各的想法。在王牧林看来，唯一能够给自己造成麻烦的只有梁宇。但他大概是一直搞人力资源管理把自己搞傻了，习惯性地不把一线当人看。这在一个大型的企业集团里当然没问题，很多老板甚至有意无意都要这么干，让人力资源部门挡在自己前面当靶子吸引员工不满的火力，但在当前这样的团体里，梁宇这种做法简直就是自绝于人民了。
张晓舟会站在一个超然的角度，把人们不满的火力全都引到新制度的主要制定者梁宇身上，然后出来充当崇高的倾听民意者和灭火者的角色，以此来左右逢源，维系团队的平衡，让团队继续前进吗？
王牧林忍不住看了张晓舟一眼，如果他有这样的政治手腕，对于团队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许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没事的人坐了一会儿就都走了，手边的事情太多，别的不说，上午那个班次的评分还没有出来。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让人们自己投票表决的方式来评判优劣，晚饭前的这段时间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抓紧这个时间，就得等到睡觉前的那个时段了。
钱伟站起来也要走，张晓舟却跟着他站了起来。
“钱伟，你有事？”他问道。
钱伟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我们俩一起到楼顶去看看吧。”张晓舟说道。
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但这个时段还是让人感觉热。
在发现哨兵喜欢聚在一起躲阴之后，张晓舟让钱伟用手头的材料做了两个简易的小房子，上面还各装了一柄大遮阳伞。这样简单的结构当然不可能完全做到隔热，但起码能够让哨兵不至于晒得昏昏欲睡，加上充足的凉开水供应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脱岗跑到水箱的影子底下去躲阴凉了。
“张队长，钱副队长！”看到他们上来，两名哨兵都急忙站了起来。
“没事，我们就是上来看看。”张晓舟说道。
他拉着钱伟一起去检查哨兵的记录。
因为要摸清楚暴龙和其他猎食动物的活动规律，同时对周边那些建筑物当中人们的情况进行判断，梁宇专门拟了一套表格来让他们照着填写。本来轻松的工作一下子变得很复杂，有没有偷懒甚至不用查岗，看看记录详不详细就知道了。
暴龙的活动区域变得很大，张晓舟猜想这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敢于到外面行动的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为了找到食物它必须扩大自己的狩猎范围。哨兵的记录中，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它一直都在哨兵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但真正靠近安澜大厦的时间并不算多。
“它一般都走哪条线路？”张晓舟问道。
被问到的哨兵介绍了一下，这与张晓舟的判断基本吻合。
在城市这样的复杂环境中，暴龙的行动其实很受限制，大量建筑物遮蔽了它的视线，也让它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穿行。
按照这样的规律，只要那些中型恐龙不进入这个区域，在严密的盯梢和报警制度下，配合简单的旗语说明它的位置，一天内保证三到四个小时的外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周边的房子呢？”张晓舟继续问道。“生火做饭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没有条件去调查周边建筑物里人们的食物存量，但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观察炊烟，无论是做饭还是烧水，都会有烟冒出来。这当然比较困难，只能作不太准确的估计。
“有几家可能是断粮了。”哨兵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他们一直在往这边挥手，但我们没敢搭理他们。有一家好像是在吃棉絮了。”
张晓舟沉默了一下。
“辛苦了。”他对哨兵说道。“从明天开始，要请你们把恐龙活动的情况和周边那些人的情况在吃饭的时候向大家通报一下。”
“张队长，这个，我怕做不好啊~”哨兵面有难色。
“不用做什么，就是按照表格的记录告诉大家恐龙在什么地方活动，你们目击到多少人被它们抓住。告诉大家你们看到周边的人们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吃的，在吃什么。这样就可以了。”
哨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晓舟微微地摇了摇头，暴龙进入这个区域让人们不敢再随意到外面来寻找食物，但随着饥饿的蔓延，他们总会被迫走出来。而那个时候，惨剧将开始持续不断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把这些及时地告诉团队中的人们，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很有必要也很有好处的事情。
钱伟一直都没有说话，张晓舟和哨兵说完话，拉着他走到了水箱后面。
“我们得好好地谈谈了。”他对钱伟说道。
第106节 第105章 信任
“谈什么？”从刚才开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钱伟终于说话了。“让我把副队长的位置交出来？没问题！什么时候？交给谁？”
张晓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竟然被他噎得愣了一下。
“你想多了。”他无奈地说道。“我们俩是兄弟，除了你，谁还配坐这个位置？”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不妥，于是补充道：“只要大家还选我当队长，你就一定是副队长。”
这样的说法让钱伟终于好受了一点，但他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却还是顺不过来。
“那你要说什么？”他有些硬邦邦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聊聊。”张晓舟说道。
这样的开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曾经想好的说辞一下子说不出口，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聊过天了。”
的确如此。
虽然距离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二十几天，安澜团队真正建立起来也不过十几天，但在他的感觉里，两人从安澜团队建立起来之后就一直都在忙，忙，忙，再也没有聊过与工作无关的东西。
只要碰头，一定是为了解决某个问题，或者是准备要解决某个问题。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很奇怪，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时间的感觉像是被无限放大，一天时间总是很快就过去，但回过头来，一些其实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却让人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你还记得替老常做手术的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吗？”
钱伟摇了摇头，现在他脑子里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哪儿还会记得那么久以前自己说了什么。
“那时候刘玉成提议我们大家组成一个团队，由我来担任队长，但我却只想加入一个大团队，不想背负这么重的责任。那时候你说过，我们都很容易就能在别的地方找到位置，但其他人却未必……虽然那时候你没有明说，但你的态度却很明确，即使是我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了，你也会留下来，带着他们求生。”
“我现在的想法也一样。”钱伟说道。
“我知道。”张晓舟点点头。“我们都可以轻松地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好的位置活下来，但我们却宁愿为了这些人而留下来，冒更大风险，承担更多的责任，让自己更累，不是吗？”张晓舟问道。“这样一说，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都很伟大。”
他笑了起来，钱伟继续严肃了一会，终于绷不住了。“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力留在这里的。”张晓舟说道。“你我都清楚，在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崩溃，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并的小地方，当一个负责人除了压力和沉重的责任，其实享受不到什么。别人的尊重？也许吧，但除了这以外，还有什么？说说看，是什么支持你想要继续这么做下去？”
钱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成就感？别人的尊重和信任？使命感？”张晓舟问道。
“我不知道。”钱伟再一次摇了摇头。
“我们这个团队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别人不要的包袱，对吧？”张晓舟说道。“他们必定是有问题才会被那些大的团队拒绝，体力不够，思维跟不上，知识欠缺，没有在这个世界谋生的技能，老的老小的小，如果他们没有这些问题，那也不会留在这里，你同意我这样的说法吗？”
钱伟点了点头，但他突然知道张晓舟想说什么。“这不一样。”他摇摇头。“这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张晓舟问道。“你宁愿放弃更好的可能，宁愿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让这些信任我们的人能够有机会活下去？在我们组成这个团队以前，你应该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难道不是吗？”
钱伟仍在摇头。
“你我都清楚。”张晓舟说道。“这样的话也许很不好听，但加入我们这个团队的人，除了王牧林他们那一批之外，都是被挑剩的人。如果他们聪明，适应力强，乐于服从，甘于奉献而又有着在这个世界求生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那他们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团队里。我们这个团队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了，我们必然会面临现在的这些问题，因为我们的成员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至少，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这样的人。”
“这些人已经被筛选过一次，而你和梁宇现在想要在这些人里面再进行一次筛选，把不能适应的人的再筛出去。”张晓舟把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缓和下来。“这样做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们的目的只是想赢，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那我们何必做这些？我们何必要承担这些压力和危险？十几天我们俩就一起到国土资源学校去，也许混不上领导的位置，但我们绝对比现在轻松，你相信吗？”
“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留下来，当然就要对这些人负责！当然必须选择对人们最好的做法！”钱伟说道。“难道明明知道他们做的不对，还要继续纵容他们犯错？”
“对哪些人负责？选择对哪些人来说最好的做法？是不是只有这么激烈的手段才能让大家不再犯错？”张晓舟问道。“当初他们都一样选择了信任我们，推选我们来带领他们，为什么他们就要被剔除出去？因为他们比较蠢？因为他们适应得更慢？因为他们不听从指挥？别忘了，我们的团队成员本身就是这样一批人，你怎么保证把他们剔除之后，就再也不会发生任何问题了？如果再一次遇到问题，是不是要继续把犯错的人剔除掉？那我们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把这些人逐步淘汰掉？就是为了看着这些曾经支持我们，信任我们的人一批批地走向死亡？”
“跟你简直就说不清楚！”钱伟又急又气地说道。
“我确实想不通。”张晓舟说道。“也许是我钻牛角尖了，那好吧，我不说话了，你来说服我。你来告诉我，非要像你们想得那样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