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第二次庭审当天，来的人比第一次多得多。
大部分田地都已经完成了收获，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找关系弄来粪肥和腐殖土，准备翻地然后尽快开始下一季的种植了。
这个时段相当于联盟的农闲时节，大家手边的事情都已经不是很多，听说有热闹可看，便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
张元康看着别人家收割得干干净净的土地，心里愤恨不已，他被拘押的这段时间最忧心的就是这个事情，但管教干部一直都不同意让他回去干活，每天赶着他和另外几个犯了些小错的人一起到北木城下面去干活。张元康照例偷奸耍滑，谁知道这一套在这里不管用，没完成工作任务就只有一半的口粮吃，饿了几次之后，他只能一面诅咒管教干部的祖宗十八代，一面老老实实地砍木头了。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再残酷不过的事情了。
自家的地没人管，自己却还要干这些和自己根本就没有关系，更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有些时候，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直到三天前他才有机会见了自己的老婆一面，知道自家的地还是由同一个团队的人帮忙收了，可因为时间不对，收成明显没有其他家那么好，为了酬谢帮忙的人，老婆还不得不拿了一些出来送给帮忙的人。
这简直让他心里滴血，但他又不能说老婆做的不对，谁知道他这个事情什么时候算是个头，要是一时出不来，还得靠这些人帮忙翻地，帮忙把种子播种下去。
“丧尽天良啊！”他忍不住骂道。
在被关押的时候他就想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确是第一个逃了，可他并没有让其他人和他一起逃啊！是他们自己本来就害怕了，本来就想逃了，所以才会跟上他。
即使是他不逃，那些人只要再过几秒钟肯定自己就要逃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这个自称律师的家伙却不同意他这么替自己辩护。
“如果你那么说，那你就把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他摇着头对张元康说道。“这个官司你必输无疑！”
“那我们该怎么说？”张元康的老婆惊慌地问道。
“要把你们和其他人等同起来，要让他们同情你，代入你的角色。要让他们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自己也在那个局面下，会不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他侃侃而谈道。
“亲情，明白吗？你逃跑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你死了之后老婆孩子没有人照顾！庭审当天你们一定要弄得可怜一点儿，你最好是晚上别睡觉，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一点，嫂子你要是能哭，就尽量哭出来！而且要带着孩子站到裁决庭那些人对面去哭！”
“我们不否则你逃了的事实，这件事否认不了。但逃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包括那两个死者在内，很多人都逃了，难道所有人都有错，都要承担责任？都要像你一样抓起来？法不责众，别忘了这一点！只要死死咬住这一点不放，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要时时刻刻把所有逃跑的人和你拉在一条阵线上！让他们明白，你要是倒霉了，他们也别想好！”
“等我发出信号，你就向死者的家属跪下，恳求他们的原谅，但你一定要一边哭一边让所有人都听明白，你们这些人逃跑不是因为你们怕死，而是因为联盟没有给予你们承诺的安全保护！是因为联盟让你们在连续辛苦工作了许多天以后，在毫无准备，精疲力尽的情况下遇到了那两条恐龙！你们的崩溃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因为联盟没有做好！如果说有责任，那责任更大的并不是你们，而是那些策划这次任务的人！他们现在这么做，就是把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抛出来当替死鬼！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死死咬住这一点不放，我们就赢定了！”
……
张晓舟和老常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但他们却没法自己上场去辩论，更没有办法离开。
当对方成功地把他们从超然于外的裁判员拉进场成为博弈双方中的一员，成为责任的一方，当他们把污水拼命地泼到一切可以波及的人身上，对此毫无准备的江晓华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从那个律师把江晓华的话头引到其他人的责任上之后，张晓舟就开始感觉到事情失去了控制。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估计到了这一点，并且做出了应对的准备，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对方想要的正是他们所做出的这种应对。
当天事发时在现场的人大部分都到了现场，一方面是其中有几个人准备作为证人发言，而另一方面，他们也希望能够看到率先抛下众人逃走，引发了惨剧的张元康的下场。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矛头很快就被引到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头上。
那时候至少有一半劳工跟着张元康跑了，足有十几个人，有些人当然没跑远，但如果真的要追究下去，难道他们也有责任？
“看看这些人！”那名律师慷慨陈词道。“他们响应了联盟的号召，义无反顾地参与了联盟交给的任务，不辞辛劳地工作，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不像身边的特战队员那样身披护甲，他们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几个小时！他们又累，又渴，精疲力尽，然后呢？当恐龙出现，他们还必须像士兵一样拿起长矛和那些野兽战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特战队来保护他们？”
“试想一下！如果是你，如果是你在那种状态下，你真的能保证自己一定不逃吗？那些特战队员当然可以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挑着沉重的石头走上几公里，他们身披坚固的装备，他们一直在接受最好的训练，享受最好的待遇，要是他们都跑了，那联盟还有什么希望？！可张元康他们一样吗？他们这些可怜的人和你们一样，没有人会去养活他们，没有人会去养活他们的妻子儿女，去养活他们的父母！一切都必须靠自己！他们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也是一个家庭唯一的希望，他们如果倒下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张元康的老婆适时地大哭了起来。
“扪心自问，在那种情况下，在已经被连续多天的辛苦劳动摧垮了所有的意志，已经被炎热和干渴摧垮了所有的意志，然后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在无意识之下身体本能地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这很奇怪，很不可思议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挥动着双臂，似乎是在鼓舞周边的人们。“张元康当然做错了，但是，这个错难道是他一个人的吗？为什么联盟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联盟信誓旦旦能够保证所有参与者的安全，最终却还是要他们拿起武器自己保卫自己？！为什么联盟明明早就知道有那样的东西在丛林里出没，也明明有能力消灭它们，却偏偏要在这样的悲剧发生之后才去做？！如果张元康有错，那做出这个安排，下达这个命令的人难道没有错？！如果张元康要接受惩罚，那好吧，让我们看看，把他们投进这样的危险中，让他们孤立无援只能选择逃跑的那些人，他们又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张晓舟等人的方向，大多数并不清楚盐矿的工作计划是谁做出的，但总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吧？
“你不要混淆概念！”江晓华无力而又口不择言地说道。“你所说的是领导责任，这和当事人的直接责任是不同的。不管你怎么说，张元康首先逃跑，引发了队列崩溃的事实证据确凿，不容否认！”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元康突然向着那两个死者的家属所在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他们，可那时候我们真的是没指望了啊！不逃，难道看着它们把我们全部杀光吗？我们要是死了，家里人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台上台下几个人一起大哭了起来，这样的情况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对他们同情了起来，也开始对审判的公正性怀疑了起来。
“你这是在侮辱那些勇敢战斗的人！”钱伟忍不住站起来说道。“也是在侮辱我们所有人的智商！只要接受过训练，就知道面对恐龙不能跑，越跑死得就越快！你这是要误导大众，让他们在面对恐龙的时候都做出错误的选择，选择自杀吗？懦弱就是懦弱，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讲！为什么在同样的情况下，其他人没有逃，张元康却第一个逃了？你说的那些东西也许存在，但不管怎样都不能作为他背叛同伴，引发恐慌和这场灾难的理由！”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他却没有做出辩解，而是转头对江晓华说道：“所以，裁决庭上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参与辩论？谁都可以想说话就说话？还是领导拥有特权？联盟就是这样来审判自己的成员吗？对不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不会再进行辩护了，因为那根本就毫无意义！”
邱岳在台下摇着头笑了起来。
张晓舟终于明白，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替张元康辩护。
不管最终裁决庭给出的结果是什么，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成功地把脏水泼到了联盟现在的领导层身上，给他们扣上了无能、跋扈的帽子。
盐矿的建立明明是一个巨大的成功，一次足以计入联盟史册的行动，但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个污点。而且很显然，因为这个案件的高关注度，他们在辩护席上所做的这些似是而非的发言，将成为很多人的话题，误导他们，让他们把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论流传出去，造成更大的影响。
“我冤枉！我冤枉啊！”张元康在台上继续一边哭一边叫着，但那名律师和邱岳却已经分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第535节 第288章 法庭（4）
“都怪我！”江晓华极度懊恼地说道。
如果不是他在裁决庭上没有及时发现那个人的真实意图，被他牵着鼻子走，也许事情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元康的事情无形中变成了他们用来攻击联盟高层的工具，而他却在裁决庭上处置失当，让他们有机可乘。
“不。”张晓舟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责任。”
那些人都是积年的讼棍，而且这件事情他们肯定已经预谋了很久，凭借江晓华这样一个没有多少实际经验的新手，被他们用话术操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算是张晓舟自己在台上，在那样的压力和挤兑下，表现也未必会能比他好多少。
“现在怎么办？”钱伟阴沉着脸说道。
他在台下因为无法忍受那个人的话而发声，却被对方直接说成联盟高层干涉裁决庭审判结果，借机下驴跑掉了，这让他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裁决庭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然没有办法做出宣判，只能宣布择日公布裁决庭的审判结果。
现场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们显然有很多想法，但事已至此，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处置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只处理张元康，他肯定要闹事，但如果连其他人一起处罚……”老常也摇了摇头。
裁决庭过于粗疏的现状让这件事情变得很棘手。
“不管结果是什么，不良的影响都已经造成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高辉却在一旁说道，他因为白天要处理“学园”的事情而没有到场，只是听了其他人的转述，这让他对于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既然他们宣称不再进行辩护，那就维持原判好了！”
“你胡说什么！”老常摇摇头说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高辉却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过一句话？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身为领导阶层，本来就没有办法完全避免下面的人嚼舌头，既然是这样，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张元康不处理，以后有样学样的人更多，反正就是拼命找客观原因拼命泼脏水嘛，谁不会？这个头一开，以后任何只要遇上事情就拼命把其他人拉进来好了！装可怜博同情有多难？那以后裁决庭是不是就看谁哭得声音更大谁更有理？不用讲证据了，只要拼命抒情就可以了？”
话虽然说得不好听，而且多少有点不负责任，但道理却是没错的。
“其实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他们搞什么辩护。”高辉继续说道。“明明我们采取的就不是以前那个世界的做法，但有些东西又自然而然地习惯性地就往那个方向走了，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他们一开始说要辩护的时候，直接告诉他联盟没这个规矩，让他靠边站不就好了？”
事情哪能这么简单，即便是张晓舟当时也没有这个意识，但这话让江晓华的神色又黯然了起来，毕竟，这个口子是他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辉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急忙站起来道歉。
江晓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但他马上又说道：“但现在已经开了这个先例……”
“否决掉就行了，就说联盟不承认以前那个世界的律师资格。”高辉说道。“要不然，我们把裁决庭的审判流程修改一下，让他们没有机会再介入？”
“没那么简单。”张晓舟摇摇头说道。
高辉的办法听上去的确简单，也解气，但对于联盟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也有可能给联盟带来一个很坏的风气。现在是他们这些人在这个位置上，也许可以保证这样的权力不被滥用，但如果这样的风气和做法延续下去，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因为觉得不方便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口子堵上？
前世的法律诉讼程序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到那一步，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律师的存在固然有不好的一面，但他们对于证据的质疑某种程度上也在逼迫警察和诉讼方不断完善自己的工作，避免粗暴执法和冤假错案的出现。
现在他们玩不过那些人，只是因为他们不熟悉那些东西，不擅长用话术去影响和操纵人心，如果因此就把这些东西经过证明的东西完全抛弃，搞一套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玩法，会不会让联盟的法制就此走向一条不归路？
但放任这些讼棍继续利用这样的情况，利用制度上的缺陷和漏洞，通过话术和诡辩干扰裁决庭的工作，对于联盟的法制建设同样是巨大的破坏。
“你们啊。”高辉摇了摇头。其实他如果在现场的话，未必也就能比其他人好多少，但恰恰是因为他不在现场，反而没有其他人那么多想法和顾虑。“当领导的哪儿有不得罪人的？又想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办，又希望下面的人个个都支持，这怎么可能？不管什么事情，总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我觉得吧，只要让大多数人满意，或者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维护了公平正义，那就可以了。”
他的话让好几个人思考了起来。
“但程序正义也是法律很重要的一个要素。”江晓华说道。
“程序正义？”高辉摇了摇头。“你啊，有时候真的是误入歧途了。昨天我正好看到一篇相关的文章，姑且不说程序正义本身就不是我们的传统，而是英美那些国家的传统，只是后来被媒体吹上了天，让大家都以为是真理。就算我们要采用这个东西，但程序正义是什么？不是非要按照以前那个世界的那一套来，不管合不合用走完整个流程，而是判决结果和判决过程都符合公正、正义的要求，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同。只要实现了这个目的，那就已经是程序正义了啊！”
“让他们利用不正当的话术手段，利用引导大众的思维，把法律的公正性玩弄在鼓掌之下，甚至让大家误入歧途，这样的程序有什么正义可言？”高辉理直气壮地说道。“维持这样的程序，那裁决庭才是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了！”
他的话让张晓舟愣了一下，难道自己之前想的那些东西都错了？
“你看的是什么书？”他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什么书了，只是偶然翻到的一篇文章。”高辉的表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现在就回去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张晓舟说道。
第536节 第289章 法庭（5）
难怪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高辉所说的这篇文章，它并非刊载在他们平时所看的法律条文，管理类教材当中，而是藏一本几年前的影视画报里，针对一部以法庭辩论为主线的电影，做了一些关于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的科普。
应该是高辉拿去解闷时看的杂志，不过很显然，他也只是一眼带过，记住了其中的一些东西，却大部分都没有记全。
文章用看似公正中立的口气对这部电影的众多细节进行了嘲讽，而其中着墨最多的就是电影里那些明显的法律谬误，不知道从哪国冒出来的陪审团制度，为了获胜公然无视和违背法律原则，不择手段的律师，对自己权力一无所知而在律师的公然违法行为面前毫无作为节节败退的蠢笨检察官，还有根本就不称职，毫无维护法庭尊严，维护程序正义概念，无视和纵容律师践踏法律尊严的法官。
文章把这部电影称为“披着年度律政大戏，号称要给民众普及法律知识实际上却通篇谬误的荒诞闹剧”，但在张晓舟看来，它说的完全就是他们白天刚刚经历的事情。
那里面的谬误，他们几乎一个不漏全都犯了。
文章指出，这部电影充分体现出了编剧和导演对于我国采用的大陆法系和欧美通行的海洋法系的无知，凭借自己的一知半解，把那些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硬拉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狗屁不通的故事背景。
而他们，不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吗？
张晓舟他们最初在安澜大厦建立起裁决庭制度，某种意义上，其实概念就是来源于以往所看到的那些电影和电视剧作品，大多人并没有真正上过法庭，这样的东西反而更加符合他们的心里的预期。
但现在结合这篇文章指出的谬误来看，错的真是不止一点半点。
陪审团制度显然是海洋法系里普遍采用的东西，事实上，他们在联盟建立后采取的政策也和海洋法系的一些普遍做法很吻合。因为没有办法编制符合白垩纪现实的完善的法律条文，只能以安澜大厦当初的公约为基础，结合联盟的实际扩展出了一些内容，然后以此来开展裁决庭的工作。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海洋法系的做法。
但他们在此后却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裁决庭的主要负责人江晓华甚至都很多次说出“但我们没有相关的规定，不能因为某个人犯了错，临时制定一条法律来惩罚他”这样的话来，事实上，如果他们真的采用海洋法系的做法，那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江晓华所说的那种没有法律条文就不能判有罪的做法其实是大陆法系通行的做法，法律明确规定和列举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列举能做的，做了就没事，列举不能做的，就不要做，做了就犯法。没列举的，按照法无禁止则允许，一概不犯法。所以很多人就依照这一条原则而钻法律的漏洞，只要制度没有把这个漏洞修复，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而海洋法系则不同，他们只把常见的犯罪，已经发生过的犯罪写进条文，使用民众随机陪审团。法律程序的维护，程序正义由法官负责保证。罪犯是否有罪是由民众组成的随机陪审团决定。
举个例子就是，如果你在一个全新的领域“犯了罪”，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大家都认为你有罪。那在两种法律体系下，结果会完全不同。
在大陆法系下，你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行为不能靠感觉，谁说了也不算，必须靠已有的法律条文去对号入座，翻遍了，有条款能对的上号，那你就被抓了，绳之以法；但如果怎么找都对不上号，那你就无罪，只能把你释放。
但在海洋法系下，结果就完全不同了。首先翻法律条文，没有，那没关系，还可以看以往有没有过同样的案例，如果有，那就能够按照之前的判决来处理。但还是没有，那也没关系，因为法官还有第三条路，自由裁量权。陪审团只要认定你的这种做法犯罪了，法官就有权使用自由裁量权来决定判不判刑。如果法官认定如果这次不判刑，不惩罚你，就会对社会造成影响，导致同样的事情继续发生，那他就可以对你判刑。当然你可以上诉，但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这个判决从此以后就构成了一个新的判例，以后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就都可以援引这个案例，作为法律的一部分执行下去。
这样的做法可以防止有人钻法律的空子，但另一方面，同时也是更重要的是，这大大节约了法律成本。人们不需要去绞尽脑汁地设想，去规定人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去想方设法地防止人们钻法律条文的空子，去扣法律条文的空子，把同一句话做出各种不同的引申和解释。
你只需要规定出最基本的原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