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吴管家小步跑来,躬着身子低声禀报,李素节等弟子求见。
李钦载笑容很和煦:“告诉他们,今日先生的心情很不好,不怕死的就来见我,下场自负。”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启程离京
偏院池塘边,李钦载一脸不爽,表情冰冷地手执一根钓竿,盯着池塘的水面。
水里一群鱼儿正欢快地游来游去,小嘴儿不时蠕动着,就是不肯咬钩。
池塘正中的假山上还趴着几只青蛙,朝着李钦载呱呱叫,仿佛在嘲笑他人菜瘾大……
李钦载的表情更阴沉了,以他为圆心的一丈半径内,空气都仿佛凝滞起来。
李素节等弟子距离他正好一丈左右,站着如喽啰,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没看黄历,出门诸事不宜。
大家都在甘井庄野鸡学堂读过书的,都很清楚先生的性格。
只要先生拿着钓竿钓鱼,脾气通常会很暴躁,明明是一项充满雅趣的休闲活动,先生却能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暴戾气势。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换个爱好呢?
花点儿,哪怕是嫖呢,花不了多少钱……
心中暗自腹诽,但李素节等人在李钦载面前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乖巧得让人心疼。
没人敢说话,大家都在静静地观察李钦载的表情,见到先生的表情越来越暴躁,最后索性拿着钓竿发泄似的朝水里又捅又戳。
众人吓得后退一步,一脸惊恐地面面相觑。
愤愤地扔下钓竿,李钦载转身看着众人,表情很狰狞。
“说吧,找我何事?”李钦载冷冷地道。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良久,李素节鼓足了勇气,颤声道:“弟子听说先生奉旨南下,巡察江南岭南……”
“那又怎样?”
李素节深吸了口气,道:“弟子等人商量之后,愿陪先生下江南,终日侍奉先生左右……”
李钦载断然道:“不行,滚!”
暴戾的气场吓得众人连恳求的话都不敢说,众人立马转身,逃命般跑远。
李钦载冷哼一声,转身拾起破损的钓竿,朝水面近处打了个窝,继续垂钓。
不管这群混账陪他下江南是啥意图,李钦载都不打算答应。
真特么以为自己这次是去游山玩水吗?是去玩命啊。
一群拖油瓶跟在身边,一个个不是皇子公主就是公卿之后,遇到危险还要先顾及他们的安全,逃命都不方便,带他们干啥?自己身边缺那几个端茶倒水的人吗?
平复下心情后,李钦载继续钓鱼,不出意外的,火气渐渐又上来了。
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炸了这个破池塘时,身后传来轻悄的动静。
李钦载赫然扭头,发现别人都跑光了,李素节却不知何时又跑回来了,乖乖地站在自己身后。
“你到底想干啥?”李钦载不耐烦地问道。
李素节抿了抿唇,挺起胸膛勇敢地道:“弟子想陪先生下江南。”
“理由?”
“同窗之中,弟子最年长,又是皇子身份,再过两年父皇便会委派弟子为官,治理地方,弟子想跟在先生身边,看先生如何行事处世。”
李钦载皱眉:“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想学治理地方的经验,自己去下基层,找个刺史府或是县衙,随便当个小官小吏,学到的更多。跟着我能学到个啥。”
“乖乖给我滚回去,别逼我在最暴躁的时候扇你。”
李素节却仿佛铁了心,死活不肯走。
“如果刚才那个理由不够,弟子再说一个理由……”
“弟子虽非嫡出,但也是天家皇子。先生此去江南,难免惹人嫉恨,若遇到杀身之祸,弟子挡在先生前面,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公然对皇子动手,这个理由如何?”
李钦载两眼一亮,天家牌肉盾?这个……可以有。
“你早说呀,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李钦载念叨几句后,立马痛快地道:“好,我答应了。”
李素节一怔,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草率就答应了?我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呢。
“回去准备,还有就是征求你父皇同意,过几日咱们就启程了。”李钦载挥手,扭头咬牙切齿继续跟池塘里的鱼儿和蛤蟆较劲。
……
三日后的清晨。
国公府内外聚满了人,上到李勣,下到普通的杂役丫鬟,全都聚在府门外,依依不舍地看着李钦载一步步走出门外。
李钦载面带微笑,与妻儿一一拥抱道别,又跟李思文夫妇以及李勣行礼。
众人送到门外,李勣缓缓走出来。
“钦载,此行江南,祸福难测,行事处世当万分小心,切不可冲动,遇险则避,遇难则退,你自身的周全更重要。”
李钦载长揖行礼道:“是,爷爷放心,孙儿不是那种迎难而上的性子,遇到危险肯定第一时间就跑了。”
李勣皱眉:“大概意思是没错,但不知为何,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老夫却忍不住想抽死你……”
李钦载哈哈一笑,再次深深地回望亲人妻儿,朝众人行礼后,转身骑上马。
李家部曲五百人,皆装备火器,整齐地跟在李钦载后面。
前行的部曲打出了辽东郡公的全副仪仗,领头的人手中一杆大旗,上面沾了斑斑血迹,看起来颇为陈旧,上面一个硕大的“李”字,在长安的晨风中飘扬。
这杆大旗正是当初高句丽时,乌骨城外一战的帅旗。
当时高举着它,刀架脖子上也不肯放手的,是那个憨厚魁梧的山东大汉郑三郎。
帅旗上至今还沾着郑三郎和许多袍泽将士的血,而这杆大旗一直被李钦载妥善收藏,旗帜上的血迹已干涸,变成了褐黑色,结成了硬块,但李钦载一直不肯换新旗。
在他心里,这面旗是信念,是忠贞,也是汇聚无数袍泽英灵的护身符。
它能让他内心安宁,勇往无惧。
沾满干涸血迹的旗帜,在长安城的街巷上穿行,引无数路人侧目。
虽然不知这面看起来脏兮兮的旗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人们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个荡气回肠的悲壮故事,让人仅只看一眼这面大旗,便不由自主从内心感到敬畏。
李钦载看着队伍前方那面熟悉的旗帜,心中顿觉豪气丛生。
今日,这面大旗重新启程,大旗之下,家国永安。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玄甲重骑
仪仗出城,旌旗飘扬。
贵至郡公,但李钦载动用全副仪仗出行的次数真的很少,几乎没有过。
古代公卿显爵正式出行,仪仗太繁琐了,从乘坐的马车到随行的人数,还有马车左右的扈从,以及扈从手里捧的各种仪仗用品,比如金瓜,旌节,玉如意,鎏金锤等等。
看起来威武霸气,然而这些玩意儿没一个有用,全是拿出来显摆的。
出行时前呼后拥,引无数路人注目,当事人啥心情李钦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么干的话,像猴儿。
这次出行他其实也不想动用全副仪仗,李钦载根本不是喜欢显摆的性子,无奈李勣严厉要求,必须动用仪仗。
李勣有他的考虑,毕竟李钦载即将深入虎穴,朝廷公卿的仪仗摆出来,对江南望族来说,多少算是一种威慑,人家动手之前看看这副仪仗,胆小的或许便会暗暗嘀咕,这货到底好不好惹,自己该不该惹。
仪仗出延平门,出城十里后停下。
滕王和李素节早已在城外路边等候,将李钦载到来,滕王和李素节当即便整合了自己的随从亲卫,三支队伍合并成一支。
三人同行二十里后,见远处平原上旌旗蔽日,沙尘漫天,密密麻麻的披甲之士盘坐在平原上。
为首一员中年虎将披戴明光铠甲,头戴双翅银盔,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身旁亲卫高举帅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薛”字。
还没靠近便感到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李钦载等人一凛,急忙策马迎上前。
靠近后,李钦载下马行礼:“小子拜见薛大将军。”
薛仁贵也下了马,双手托住他的胳膊,笑得很爽朗:“景初莫多礼,此行江南,以你为主,我为辅,薛某随时听你号令,杀人放火由你一言而定。”
李钦载连道不敢:“小子岂敢号令薛叔叔,折煞小子了。此行江南,凡事小子与您商量着来,咱们叔侄同心,办好天子交代的差事。”
薛仁贵对李钦载的态度很满意,虽然李钦载的地位其实与他相同,大家都是爵封郡公,但毕竟两人的辈分不一样。
李家这小子到底是英公之后,家教涵养确实不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端架子,仍执晚辈礼,这就令薛仁贵感到身心愉悦,面子挣足了。
叔侄俩聊了几句后,李钦载望向薛仁贵身后的两万大军,见将士们军容齐整,气势剽悍,而且皆装备了火器,不由满意地笑了。
这支两万人的军队,是从长安十二卫里选拔出来的,每卫选出数千人,皆是精锐甲士。
仔细看去,队伍首列竟有千余骑的铠甲与别人不一样,这支千人骑队的铠甲呈黑色,铁甲厚度看起来比别人厚得多,身下的战马也是高大雄健,肌肉虬结。
而且这支骑队的将士人人皆以铁甲覆面,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容,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狰狞可怖的铁面具,一个个阴沉森然,杀气腾腾,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在他们面前,似乎连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支不一样的骑队顿时引起了李钦载的注意,他也是领兵上过战场的人,一眼便看出他们的奇特之处。
薛仁贵顺着李钦载的目光望去,不由自得地笑了笑:“贤侄可知,这支骑队是何路数?”
李钦载眨眼:“小子倒是孤陋寡闻,还请薛叔叔赐教。”
薛仁贵哈哈一笑,道:“这支千人骑队,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玄甲军,直属太宗先帝麾下听用。”
“当年太宗先帝征战天下,这支玄甲军跟随他百战百胜,生死不弃,如今先帝逝去,玄甲军也只剩三千余了,贤侄此去江南,天子分外重视你的安危,特旨调拨一千玄甲军帐前听用,望贤侄善待善用。”
李钦载大吃一惊,“玄甲军”,如雷贯耳,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调动指挥玄甲军的一天。
这可是大唐最有名的一支重甲骑兵,令旗所指,无坚不摧,直白的说,这就是一支重型坦克旅,任何敌人在他们面前都会被无情地碾碎。
至今被臣民传唱的《秦王破阵乐》,说的是李世民年轻时率孤军破敌阵的典故,李世民当年率的是哪支孤军?
没错,就是眼前这支玄甲军,他们是李世民当年横扫天下的资本。
一旁的滕王和李素节也有些动容,没想到为了李钦载,天子居然连玄甲军都动用了,圣眷之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钦载愣了一会儿,眼神渐渐狂热,打量玄甲军的眼神像极了追星的小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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