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761章

作者:贼眉鼠眼

国运气数这东西,说来很玄妙。尤其是大唐,来得快也去得快。

李渊晋阳起兵,一年多的时间夺下了隋朝的江山。

开元盛世,强盛到满地流油的王朝,被一个胡人轻易断送。

作为一个千年后的人,李钦载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扼腕可惜,历史的遗憾,便在史卷合上之后,久久萦绕心间的意难平。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或许有了李钦载存在的大唐,历史的轨迹终将不一样了。

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李钦载像个贼一样,给这个本该耀眼千年的王朝开了一个挂……

大醉的李治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钦载此刻才知道,卢迦逸多留给李治的阴影有多深。

一个江湖骗子,毁掉了一个帝王的长生梦。

更确切的说,他毁掉了帝王的理想抱负,李治的很多梦想,都是建立在时间的基础上的,只有长生,才能完成他的梦想。

而卢迦逸多残酷地打破了李治的梦想,李钦载给他画的那张世界地图,有生之年注定不可能完成了,这对帝王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

李钦载暗暗叹息,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他只知道什么是错的,长生不老当然是错了,可什么是对的?李钦载再强大,也无法帮李治打败时间。

李治脸上布满了泪痕,抽噎道:“朕不止希望长生,朕也希望弘儿能长生,若卢迦逸多的长生不老药是真的,那该多好,弘儿的病或许就……”

“陛下,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李钦载沉声叹道:“世间生老病死,无人能左右,帝王亦如是。”

李治沉沉叹了口气,突然用力甩了甩头,大喝道:“今日不想烦心事,酒来!景初,与朕痛饮!”

李钦载笑了:“臣无法为陛下分忧,但臣可以陪陛下解忧,世间唯美酒可解忧,臣愿陪陛下一醉方休。”

李治突然豪放地笑道:“不,除了美酒,可解忧者还有知己良朋。恰好今日两样都有,朕何必哭哭啼啼做那儿女之态?”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君臣醉酒

帝王也是凡人,他也要吃喝拉撒,所谓天之子不过是口号。

凡人就该有凡人的喜怒哀乐,只是大多数时候帝王把情绪隐藏得很深,不愿让别人一眼看透他,拿捏他。

现在的李治却在李钦载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李钦载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一个父亲绝望的心情,看着自己儿子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如此优秀的孩子,明明每天还能相见,明明还能共叙父子天伦,可他更知道父子相见的时候已经不多了,父子却还互相强颜微笑,仿佛都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分离。

这种绝望的心情,没当过父亲的人大抵是不会懂的。

夜已深沉,宫门落锁,李钦载已出不了宫,而且有一位朋友正需要陪伴。

这一夜,李钦载留在安仁殿内,太常寺歌舞伎早已退下,殿内只留了几名宦官宫女,小心侍候着酩酊大醉的君臣。

李钦载今夜舍命陪君子,这一次他是真的毫无保留地醉了。

李治更是醉得一塌糊涂,饮到最后,李治嚎啕痛哭,哭着哭着,突然脑袋一歪,就地一倒,立马打起了呼噜。

李钦载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摇摇晃晃起身,本打算出殿透透气,醒醒酒,然而走出殿门被寒风一吹,李钦载扶着殿外的廊柱,哇地一声吐了个稀里哗啦。

最后彻底醉倒之前,李钦载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还做了什么事,最终倒下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头好晕,人很难受,管他什么地方,赶紧躺下睡吧。

……

第二天上午,李钦载醒来,宿醉的头颅快要炸掉,里面好像有一队小人儿拿着凿子使劲地凿他的脑袋,像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听起来很美感,但没人说过破茧的过程如此痛苦。

双手捧住自己的头,李钦载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便是口渴,极度的口渴,这时他才左右环视,打量自己的处境。

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看起来很宽敞的大殿偏阁的床榻上,四周的摆设既讲究又奢华,身上盖的锦被轻如蝉翼,养尊处优多年的李钦载一眼便看出,这是江南进贡的极品蚕丝被褥,被褥上绣着一片牡丹花丛。

李钦载终于清醒过来,确定自己身处太极宫中,顿时一惊,急忙披衣赤足打开殿门。

殿门外的刺眼光线令他的眼睛眯了一会儿,适应了光线后,李钦载辨认了一番,发现这是一间位于太极宫前廷的偏殿,不属于后宫范围。

惴惴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还好没闯祸。

大唐的三省官署都位于太极宫前廷,朝政繁忙时,有些官员通宵加班,偶尔也有留宿太极宫的。

但宫中规矩森严,外臣可留宿,却只能留宿前廷,也就是两仪门以南的范围,进了两仪门,就属于后宫了,理论上,后宫里只能有李治一个带把儿的,亲儿子成年后都不准住在后宫。

李钦载是外臣,昨夜饮醉后若不管不顾在后宫睡下,今日麻烦可就大了,朝臣们会活活参死他,李治都保不住。

心情刚放松,强烈的宿醉痛苦再次袭来,李钦载捂住脑袋又呻吟了几声,然后到处找水喝。

殿门外传来轻碎的脚步声,一名宦官出现在李钦载面前,朝他恭敬地笑了笑,然后小声地告诉他,皇后有请。

李钦载脸色顿时一僵,然后赶紧回忆昨夜与李治饮酒,君臣俩有没有干什么坏事,比如调戏太常寺歌舞伎什么的,若真干了,武后的小本本上怕是又要记下一笔。

回忆许久,李钦载依稀记得昨夜李治醉倒之前,君臣对歌舞伎可以说是秋毫无犯,二人都忙着说刘仁轨的坏话呢,女人只会打乱背后论人是非的节奏。

李钦载顿时安心了,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哎,没干坏事,依旧是忠臣,就是这么豪横。

宦官领着李钦载进了两仪门,然后又走了一大段路,最后居然把李钦载领到后宫的佛光寺里。

没错,太极宫里有一座寺庙,名叫“佛光寺”,而且位于后宫范围。

寺庙幽深,檀香袅绕,不时传来尼僧的诵经梵唱,给这座威严的皇宫带来几许祥和化戾的气息。

李钦载在寺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走进寺中。

寺中正殿供着如来,武后正跪在如来金像前,虔诚地焚香叩拜。

李钦载站在正殿外,静静地注视着武后的背影。

这个背影看似柔弱的女人,与李家父子两代帝王的恩怨情仇,纠葛甚深,正是当初那段阴暗艰困的岁月,才造就了今日的武后。

有野心,有能力,也非常聪明的武后。

此刻她跪在佛像前,拜的究竟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呢?

此时武后已叩拜完毕,起身站在佛像前,呆呆地注视如来那双慈悲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武后转身,看到了静立殿门外的李钦载。

原本祥和雍容的表情,在见到李钦载后,武后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他。

李钦载心头一惊,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这个厉害的女人,于是急忙朝她行礼。

“李景初,昨夜与陛下痛饮,可尽兴否?”武后冷冷道。

李钦载苦涩地道:“臣有罪,不该与陛下饮酒,更不该与陛下放纵享乐,不顾陛下的旧疾……”

武后淡漠地道:“陛下昨夜醉得厉害,本宫都宣了太医了,你们干的好事!明知陛下的身子不宜饮酒,偏偏还毫无节制放纵,听说还召了太常寺歌舞?君臣倒是好雅兴。”

李钦载咂咂嘴,味儿有点不对。

感觉像前世狐朋狗友的婆娘,只要拉着她们的老公出去浪,回来必被他们婆娘无差别算账,管你什么铁哥们好兄弟,带着老公出去浪必须罪该万死。

“臣知罪。”李钦载无法辩解什么,越解释越无力。

我能说是你家男人先动的手吗?

喝酒也好,召歌舞伎也好,都是你家男人的主意,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俩被窝里算账去呀。

武后又冷冷地道:“醉酒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李景初,你知道你昨夜干了什么事吗?”

李钦载一惊,昨夜醉酒后他独自出了安仁殿,寒风一吹吐了个痛快,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走了一段路才倒下。

所以,自己究竟干了啥?

见李钦载一脸迷茫,武后愈发生气:“你……昨夜独自出殿,从安仁殿到千秋殿,然后是公主院,百福殿,最后是肃章门……每个地方的廊柱下,你都,你都撒了一泡尿!”

武后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极宫里圈地盘!”

李钦载震惊地看着她,脸都绿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佛寺密谈

这就尴尬了,李钦载无地自容,百年难得一红的老脸,此刻居然也泛起了几分红晕。

尴尬之中还带着几许不敢置信,昨夜喝酒确实断片了,可……没那么勇猛吧?

从安仁殿到肃章门,一路撒过去,自己有那么多尿吗?

“皇后是不是……呃,弄错了?臣,不至于如此失礼吧?”李钦载小心翼翼地道。

武后冷笑:“你们君臣醉酒后是什么德行,自己没数吗?”

李钦载尴尬地道:“皇后恕罪,臣昨夜失仪,饮酒忘事,实在是不敢想象,以臣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从安仁殿一路撒到肃章门吧?好几里路呢。”

武后凤目透出不悦:“你还抵赖是吧?昨夜你出了安仁殿,后面有宫人跟着你呢,否则你以为本宫是如何知道的?”

说着武后拍了拍掌,一名宦官从殿外走进来,恭敬行礼。

武后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不耐烦地指了指李钦载。

宦官会意,陪笑道:“李郡公昨夜饮酒,子时一刻出了安仁殿,首先在安仁殿外的廊柱下撩开下摆,滴了几滴……呃,贵尿。”

“然后摇摇晃晃一路走,到了千秋殿,又滴了几滴,沿途所经的每一座大殿,李郡公都滴了几滴……深宫规矩森严,奴婢怕李郡公冲撞了巡弋的禁卫,一直跟着您呢。”

李钦载有些不高兴了:“慢着,说我在每座大殿外撒尿我认了,滴了几滴是啥意思?”

宦官困惑地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您确实只在每座大殿的廊柱下滴了几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奴婢隔得太远,没听清楚……”

李钦载的脸顿时又绿了。

男人都知道,脱了裤子撒尿容易,难的是把一泡尿分成若干部分,每次只滴几滴,然后果断收住,换个地方再滴几滴……

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意志,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怎么想都不像自己的风格。

大唐的辽东郡公耶,跟野狗一样一泡尿到处滴,真给太极宫划上地盘了。

突然想到李勣和李思文口口声声骂自己“孽畜”,如今看来好像不是没有道理……

宦官还在低声述说,已经从千秋殿说到百福殿了,每一座宫殿留下痕迹的过程和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能令宦官的记忆如此犹新,想必还是李钦载的举动让他产生了深刻难忘的印象,太极宫自修建完成以来,大约是没人这么干过。

李钦载脸色如土,扬手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宦官意犹未尽地闭嘴,顺便抬眼朝他投去崇拜的一瞥,从他的眼神里李钦载能看得出来,他在崇拜自己是条汉子。

宦官识趣地退出殿外,李钦载抬头,见武后正冷冷地盯着他。

李钦载叹了口气,躬身道:“臣醉酒失仪,罪该万死,请皇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