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758章

作者:贼眉鼠眼

李钦载目光一凝,坐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望向城门方向。

冯肃兴奋地道:“不知是卢迦逸多和随从们先来,还是陛下的旨意先来……”

李钦载盯着冯肃那双愚蠢的眼睛,缓缓道:“你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愚蠢,还是故作愚蠢?”

冯肃愕然:“啥意思?”

“听马蹄声,只有一人,卢迦逸多若是出逃,他和随从们至少十余人,所以,你猜来的是陛下的旨意,还是卢迦逸多?”

说完李钦载策马出了山林,部曲们紧跟而上。

城门方向飞驰而来一匹快马,马上骑士见到路中央等候的李钦载众人后,立即勒马止步,朝李钦载抱拳。

“李郡公,刘侍中从宫里传出消息了,陛下已下旨,百骑司与宫中禁卫尽出,若遇卢迦逸多,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李钦载笑了:“好,我知道了。”

马上骑士再次行礼,掉转马头回城。

随即李钦载转身对冯肃道:“李家部曲百人于大道正中列阵以待,另外一百人分左右两侧,路边设伏。”

……

太极宫内,李治出离愤怒了。

五名受害者诚惶诚恐述说了被卢迦逸多蒙骗的经过之后,李治还在迟疑,他对卢迦逸多还存在最后一丝信任,也许是卢迦逸多偶尔失了手,也许是卢迦逸多误诊……

直到最后,百骑司的宋森战战兢兢地禀奏,昨夜丑时三刻,卢迦逸多与十几名随从从鸿胪寺馆驿的后门遁逃,不知何故消失无踪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治若还没猜到发生了什么,未免蠢得过分了。

当着李弘刘仁轨和郝处俊的面,气急败坏的李治掀翻了几张矮桌,砸坏了不计其数的瓷瓶和宫灯,大殿正中瓷片酒盏字画散落一地。

刘仁轨等人远远退避,不敢触李治的怒火。

板上钉钉了,卢迦逸多就是个江湖骗子,什么长生不老药,什么医治疑难杂症,什么世外高人,全都是骗人的,李治狠狠地上了一个恶当,被骗得云里雾里,还自以为摸到了长生不老的门槛。

更令李治难堪的是,揭露这个骗局的人,竟然是刘仁轨。

当初在太极殿上,为了谏止李治的错误,不惜犯颜直谏,甚至不惜与天子翻脸的刘仁轨。

现在事实证明,李治确实错了,刘仁轨是对的。

当着刘仁轨的面,李治的脸面何在?

“杀!卢迦逸多不可留,他在人间多呼吸一口气,都是对朕的侮辱!”李治铁青着脸咆哮道。

面对暴怒的李治,刘仁轨再耿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跟他唱反调。

其实他是打算将卢迦逸多活捉,然后交由刑部审讯的。

但李治不想留活口,刘仁轨也能理解。

卢迦逸多死了,李治可以下封口令,这件事成了宫闱秘闻,朝野臣民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只知道一个名叫卢迦逸多的异国婆罗门稀里糊涂失踪了。

卢迦逸多若没死,还被押上刑部大堂,被那些尚书啊侍郎啊主事啊一个个轮着审问,那么李治被骗的蠢事可就再也没了遮掩,被全天下的臣民尽知,尤其是,还会被史官写进史书里。

某年某月某日,我们的天子上了个当,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上的当,他上了,昏君也就罢了,还是个智障,啧!

大唐要亡!

李治绝对绝对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脸。

所以,卢迦逸多必须死,必须马上死!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伏击诛杀(上)

一道秘旨出了宫门,落在百骑司雍州掌事宋森手里。

龙颜大怒,雷霆风暴。

李治严令百骑司马上找到卢迦逸多,宫中禁卫则负责诛杀。

一道令下,百骑司所属迅速行动起来。

卢迦逸多从鸿胪寺的馆驿逃走,而宋森却早已知道他和随从躲在西市一家胡人开的商铺内。

然而此时已是天亮,长安西市已开放,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城池,西市开放后,人流瞬间填满了街道。

百骑司闯进商铺时,赫然发现躲藏在商铺内的卢迦逸多和随从已不知去向。

明明商铺四周有百骑司眼线盯着,但卢迦逸多就是消失了。

最大的可能是趁着天亮后西市开放,卢迦逸多和随从们换了装,混杂在人群里悄然离开了西市。

得到这个消息的宋森又惊又怒。

这特么送到嘴边的肉都飞了,说出去以后天子还如何信任百骑司?

补救的措施也有,一是封锁城门,然后大索全城,这个法子不现实,长安是人口超百万的超级大城,若是大索全城,不知会给大唐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而且城池太大,根本搜不过来。

二是调动禁卫出城,扼守长安城外四面八方的道路,禁卫守株待兔,在城外诛杀卢迦逸多。

宋森立马叫来了禁卫将军,二人商议过后,决定选择第二个办法。

于是长安城的禁卫们被调动起来,大军分为十几支,分别扑向城门外的各条要道。

唯独安化门外的那条道,禁卫本要出发,被宋森拦住了。

他知道李钦载就守在安化门外,经过分析,卢迦逸多若要出逃,最有可能从南边逃亡,渡汉水转道吐蕃,而安化门便是长安的南城门。

……

追兵出击,风声鹤唳。

安化门外十里,李钦载和部曲们仍在安静地等候。

设伏狙击的道理,其实跟捕杀猎物一样,比武力更重要的,是咬牙坚持下去的耐心。

优秀的猎人往往耐得住寂寞,他有着对猎物志在必得的决心。

李钦载上过战场,亲自抄刀杀过敌人,他知道一场伏击战应该是怎样的过程。

千军万马都经历过,眼下这点小小的阵仗,实在算不得什么。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李钦载抬头看天色,从清早到达此地,眼下已近午时,足足等了一个上午。

路上行人不少,大多是一些贩夫走卒,最多的是各国各色的商队,还有匆匆来往传递公文的差役等等。

每个路过的人,部曲们都仔细甄别过,确定卢迦逸多没有混杂在其中。

过了午时后,李钦载终于产生了自我怀疑,按理说卢迦逸多早该出城了,现在的长安城应该已是侦骑四出,全城搜索。

以李治的脾气,经历了如此奇耻大辱之后,必然会连宫里的禁卫都调动起来,为的就是弄死那个让他受骗上当的人。

卢迦逸多怎么可能在长安城还待得住?

按捺下浮躁的心情,李钦载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一名李家部曲骑马匆匆赶来,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五少郎,有一队可疑的骑队从安化门出来了!”

李钦载嗯了一声,道:“骑队什么打扮?”

“骑队一共十四人,皆头戴羊皮毡帽,穿着波斯商贾的服色,有几个连头发都是金黄色的。”

“你如何看出他们可疑的?”

“他们人人皆以黑布蒙脸,坐在马山垂头佝腰,生怕别人认出来的样子,而且……一支不远万里从波斯而来的骑队,却仅仅只有十几匹马,掌柜的也不怕亏死。”

部曲笑了笑,又道:“更何况,他们出了长安城,十几匹马没有带任何大唐的物产,就这么骑着马,空着手回波斯?”

“小人虽不是干买卖的,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如果他们真是波斯商人,这一来回索性破产得了。”

李钦载笑了:“确实可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卢迦逸多这一行人了。”

随即李钦载脸色一整,沉声道:“袍泽们,设伏,列阵!”

部曲们轰然应是,然后迅速分散开来。

大道正中,一百名李家部曲执戟列阵,四周的空气陡然凝滞。

呼啸的寒风,整齐的铁甲,戟尖的寒芒,都在向路人透露出强烈的讯号。

一场杀戮即将开始。

路人被这支部曲散发出的气势吓到了,纷纷主动躲避,有的索性跳出大路,窜进路旁的山林里,生怕受到无谓的波及。

一炷香时辰后,那支骑队终于姗姗而来。

骑队的速度很快,他们在心急火燎地赶路,毫不怜惜地鞭笞着身下的马儿,一边狂奔一边扭头看,似乎在害怕后面的追兵。

距离李家部曲阵列尚有五十来步时,骑队为首一人猛地勒住缰绳,整支骑队不得不停下。

众人盯着正前方,表情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变成了绝望。

正前方五十步外的大道上,一支百人的披甲之士已列好整齐的队列,手执长戟,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他们的铁甲厚重且威武,连面部都被铁甲覆盖,只露出一双冰凉的眼睛。

无声无息中,浓浓的杀意弥漫四周。

再看阵列后方,静静地立着一人一骑,竟是穿着便袍的李钦载,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这支自投罗网的骑队,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谦逊温和,但眼中的杀意却不假掩饰。

骑队为首的人沉默许久,索性摘去了头上的羊皮毡帽,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卢迦逸多。

李钦载含笑点头:“大师久违了,别来无恙乎?”

卢迦逸多的表情既惊惶又绝望,深呼吸努力抑下心中的恐惧,平静地道:“李郡公特意在此等我?”

李钦载笑着叹气:“大师是陛下钦封的怀化大将军,兼太史局郎中,今日匆匆出城,怎能无人相送?”

“李某不才,愿亲自送大师一程。”

卢迦逸多冷冷道:“不劳相送,我奉大唐天子旨意出城公干,还请李郡公莫予阻挠。”

李钦载乐了:“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我也奉了天子的旨意呢……”

卢迦逸多心头一紧,下意识脱口问道:“天子有何旨意?”

李钦载笑容渐敛,语气渐冰:“天子说,他要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