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殿内众人都惊呆了,李钦载飞快窜到大殿一角,远远躲开了武敏之的拜礼,又惊又怒道:“你搞事就搞事,不要搞我啊!”
武后气得又狂拍桌案:“武敏之,胡闹也该有个限度,本宫忍你很久了!”
坐在一旁久不出声的滕王脸颊一阵阵抽搐。
是不是跑题了啊?
你们武家的恩怨,有必要在我这个受害者面前越扯越远吗?
今日的重点是什么?
是讨论我受害的过程,严惩凶手啊!
滕王满腹不悦,可在天子和皇后面前,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叔没排面,放屁都不响。李治这个侄儿不待见他,滕王只好忍着。
武后和武敏之争吵,李治和李钦载反倒成了看戏的围观群众。
二人越吵越兄,李治已悄悄走下殿,坐在李钦载身边。
胳膊肘轻轻顶了李钦载一下,李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这次可把滕王得罪死了,滕王刚进宫的时候都恨不得自戕以雪耻,还是朕拼命拉住了他……”
李钦载苦笑道:“臣与金乡县主……那啥。”
李治早就知道他的韵事,却恶意地笑道:“那啥是啥呀?”
李钦载飞快看了看李治的脸色,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臣与金乡县主两情相悦,双向奔赴……”
“莫奔了,停下往回走吧。”李治嘴角扯了扯:“你与金乡县主情投意合,你家中正妻如何处置?”
“内人并不反对……”
“不反对金乡进你家的门?嗯,倒是个明事理的贤惠女子,不过,你若想跟金乡有结果,你夫人不反对可不够,金乡可是皇室宗亲,断无给别人做妾的道理,我大唐天家的脸都会丢光的。”
李治迅速瞥了对面眼观鼻,鼻观心的滕王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
“滕王今日进宫还说了,此事断不能善了,他已派人朝宗正寺递了状纸,请求宗正寺定你的罪……”
李钦载不解地道:“臣是外臣,又不是宗亲,宗正寺管得着我吗?”
李治叹了口气:“这方面,你真是不学无术……景初,你记住了,当年高祖皇帝赐你爷爷改徐姓李,‘李’是赐姓,也是天家之姓。”
“从赐姓的那天起,你爷爷,你大伯,你爹,以及你们这一代李家的孩子,全都在宗正寺造了册,记了谱,也就是说,你们李家早在武德年间便是宗亲的一支了。”
“你以为,高祖赐姓就是让你们换个姓那么简单?天真!”李治嗤笑道。
第七百七十六章 警告敲打
大唐立国之前,李勣本不叫李勣,他叫徐世勣。
武德年间,高祖李渊惜其才,感其忠,念其功,于是赐姓李,徐世勣便改姓李世勣,到了永徽年间,为避先帝李世民名讳,“李世勣”从此改名叫“李勣”。
高祖赐姓,确实没那么简单,虽是赐姓,也视作皇室宗亲,纳入宗亲族谱。
这一点,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乃附宗正属籍”。
本以为是简单的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双向奔赴,李钦载却没想到,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甚至它都超出了两个家庭的范围,居然跟宗正寺扯上了关系。
也就是说,他和金乡的情事,莫名其妙成了国事?
坑死人了!
李治说完后,李钦载的脸色变了。
“陛,陛下,莫闹!”李钦载表情有点狰狞。
李治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朕那么闲,喜欢跟你闹?”
“若真的闹上了宗正寺,他们会如何处置臣?”
李治想了想,道:“大约……圈禁吧,流放也说不定,看宗正寺卿的心情,你知道的,宗正寺是专门处置皇室宗亲不法之事的地方,可皇室宗亲又不能动辄打杀,所以圈禁是他们最常用的惩处法子。”
李钦载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归宗正寺管。不仅是自己,家里祖孙三代都归他们管。
这就要命了。
李钦载是宗亲,金乡也是宗亲,宗亲和宗亲谈恋爱……啧,该死的伦理梗。
“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臣是爹娘在外面捡回来的?”李钦载试探着道。
李治淡定地笑了:“捡回来的也算宗亲,只要你是李家的人,你就跑不了,挫骨扬灰了也得埋在宗亲的祖坟里。”
李钦载皱眉:“臣与金乡县主的事,宗正寺果真接了?”
李治似笑非笑:“滕王的状纸已经递上去了,你说呢?”
李钦载心头一沉。
若宗正寺出面,他和金乡的事就麻烦了。
自己倒也罢了,可若是惩罚到金乡身上,李钦载一把火烧了宗正寺的心思都有。
李治朝滕王努了努下巴,道:“你啊,还是赶紧讨好一下滕王吧,他这会儿憋着火呢,朕就想不通,你为何跟武敏之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看看你俩干出来的事,又是逼迫人家签婚书,又是放火烧人家的府邸,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钦载满嘴苦涩,这特么根本不是我干的啊,鬼知道武敏之那疯批竟疯到如此地步。
大殿的另一侧,武后和武敏之争吵越来越激烈,武敏之在武后面前像极了青春叛逆期的不羁少年,梗着脖子唱反调。
武后气得脸颊通红,想狠下心给他一记厉害的,然而她已将武家的希望全都寄在武敏之身上,武后纵是心狠手辣,终究舍不得对武家的希望下狠手。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气氛无比僵冷。
滕王独坐一旁,成了大殿内最尴尬的人。
本来是苦主受害者,结果莫名成了吃瓜群众,明明是来向天子告状,结果皇后跟外甥吵起来,没他啥事了。
而以滕王在天子和皇后心中卑微的地位,他连插嘴打断都不敢。
最后还是李治咳了两声,武后和武敏之听到天子的信号,于是各自正襟危坐,不再争吵对峙了。
“今日殿内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李治缓缓道。
武后急忙道:“陛下恕罪,臣妾失仪了。”
李治又笑着望向滕王:“一点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滕王叔,对吗?”
滕王嘴角一扯,想附和又不甘,想反对又不敢,只好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置可否地揖礼。
李治微笑着又望向李钦载,眼神饶有深意。
李钦载多么冰雪聪明呀,从李治的眼神里立马明白了什么,于是朝滕王道:“臣年少轻狂,难免孟浪,对滕王殿下多有冒犯,实在该死,改日必向殿下登门赔罪。”
滕王不敢怼李治,但怼李钦载还是毫无压力的,闻言冷冷地道:“你孩子都九岁了,怎好意思说自己‘年少轻狂’?既然做了,便是处心积虑,赔罪什么的,本王可不敢当。”
李治眨了眨眼,突然笑道:“说来滕王叔近年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啊,并州路政完美收工,工部官员禀奏,说滕王叔监察工地,事必躬亲,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辛苦,实在是劳苦功高。”
滕王一愣,顿时喜出望外,连生气都顾不上了,急忙起身长揖谢恩。
虽说天子的话锋转得有点生硬,可天子提起并州路政,而且这是第一次当众褒奖他,显然滕王已简在帝心,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呀。
滕王心中的打工魂开始熊熊燃烧。
什么藩王,什么富贵,本王全不在乎,本王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
滕王刚谢完恩,谁知李治话锋又一转,笑着望向李钦载道:“说来还要多谢景初,当初若非景初荐举,朕还真不知滕王叔竟有如此才干,也算是我天家宗亲之荣耀了。”
李钦载急忙道:“为国荐才,是臣的本分,绝不敢当陛下之谢。”
此话一出,滕王的脸色刷地变了。
冷不丁提起并州路政,滕王还以为天子要褒奖他呢,原来只是铺垫。
而天子的言外之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得懂了。
当初要不是李钦载向朕推荐你,你如今估摸还在洪州醉生梦死顺便建滕王阁呢。
所以,别忘了李钦载对你有恩,你就是这样对你恩人的?
宫廷叙话,步步凶险,谈笑风生便冷不丁给了滕王一记重击。
天威难测,难测便在这里了。
李治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这句话,滕王听后,背后无端冒了一层白毛汗,脸色也吓白了。
笑吟吟的这番话之中,暗含天子的警告和敲打。
滕王也听出了天子的意思,天子不希望滕王继续追究此事了。
原因?
没别的原因,就凭俩字,“宠信”。
这还不够么?
朕就是无条件宠信李景初,咋了?
滕王瞬间明白了李治的意思,以滕王又刚又怂的性子,他哪敢跟李治对着干。
于是滕王朝李钦载奋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李县侯,……本王觉得,今日之事,或许是个误会。”
李钦载点头,正色道:“必须是误会。”
第七百七十七章 婚书不作数
天子亲自下场当裁判,不共戴天的仇恨也瞬间给消除了。
不敢不消除,至少滕王没那么大的胆量忤逆天子的意思。
滕王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不受待见。
原因很简单,他是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软禁李渊的产物。
弑兄杀弟,逼亲爹退位,李世民大大方方允许史官写进史书里,给了壮阔的贞观之治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残酷开端。
李渊退位,从此被软禁于深宫,李世民那几年向李渊进献了无数倾国倾城的美女。
事已无法挽回,年迈的李渊也决定躺平了,于是每天醉生梦死,与美女们不分昼夜做着最荒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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