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高歧冷笑:“来就来,高某岂惧薛家黄口小儿哉!”
李钦载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劝架。
俩货纯属嘴贱引起的血案,劝架多没意思,打出脑浆子才热闹。
两人果然在李家的院子里打了一场,打完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怒哼一声后各自告辞离去。
李钦载独坐前堂,饮尽了最后一盏酒,刚准备起身回后院,突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咳。
李勣负手捋须,缓缓走出来。
李钦载急忙行礼。
李勣点头,淡淡地道:“老夫在屏风后站了很久……”
李钦载眨了眨眼:“爷爷都听到了?”
“哼!简直是胡闹,亏你们想出这般无法无天的主意,不用问,主意是你出的吧?”
李钦载不停眨眼,李勣却一眼看穿了他:“不用编鬼话糊弄老夫,也莫想嫁祸他人,薛家和高家俩小子那么浑,断想不出这种阴邪的主意,你就是主谋。”
家有一老,老奸巨猾。
李钦载见瞒不了他,索性承认了:“是孙儿灵光一闪想出的主意……”
李勣叹了口气,神特么灵光一闪……
“不过孙儿以为,欲解决咱家的麻烦,可以另辟蹊径,不必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他们构陷咱们一桩,咱们就得澄清一桩,这样下去咱们永远被动,孙儿以为应该另找一个方向突破他们,化被动为主动。”
李勣冷冷道:“老夫只说你的主意阴邪,可曾说过你的主意错了?”
李钦载一愣:“爷爷也赞同?”
李勣却不回答,只冷哼一声,道:“万事须谨慎,莫引火烧身,你虽有陛下庇护,可若激起了众怒,陛下也无法袒护你的,最终的后果还得由你自己承担。”
李钦载笑道:“爷爷放心,孙儿一定小心。”
……
第二天,李钦载很早就起床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独自思考着什么。
午时,李钦载整了整衣冠,带着刘阿四老魏等部曲出门,上了马车直奔平康坊而去。
平康坊在长安城里属于很特殊的一坊。
其中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大唐的宰相和青楼的妓女同住在这个坊里。
武德年间,高祖李渊设内教坊于平康坊,无数犯官的妻女沦落青楼楚馆中,为了生存不得不以美色歌舞娱客。
有内教坊的存在,青楼顿时如雨后春笋般围绕在内教坊周围,不知不觉形成了有名的风月之地。
而大唐贞观年间的孔颖达,褚遂良,裴行俭等国朝宰相也居住在平康坊里。
他们居住在此的理由当然不是为了逛青楼方便。以他们的地位,并不必逛青楼,只要他们需要,青楼会主动逛他们。
事实上平康坊的地理位置极佳,它离太极宫很近,宰相们居住于此纯粹是为了上朝方便。
于是平康坊就形成了宰相与妓女并存的格局,也亏得宰相们肚里都能撑船,似乎从没想过将平康坊的青楼楚馆驱逐出去,连扫黄都没扫过,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大唐的开放包容,在这种不正经的方面亦可见一斑。
时已午时,李钦载的马车在一座名叫香簟楼的青楼前停下。
李钦载刚下马车,站在门外的薛讷便迎了上来,一脸欣喜地行礼:“景初兄,久违了。”
话说得有点假,这货昨日还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打得灰头土脸,今日便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模样。
台词没说错,演技有点浮夸。
李钦载也堆起了一脸假笑:“慎言贤弟大寿,愚兄怎能不来,今日特备薄礼为贤弟贺寿,慎言贤弟莫嫌弃。”
薛讷自以为豪迈状哈哈大笑:“景初兄有心了,哈哈,有心了。”
李钦载一挥手,刘阿四等部曲抬着几担蒙着红布的礼品走进了青楼。
薛讷朝李钦载挤挤眼,李钦载会意,沉默地点点头,然后朝里面走去,薛讷则继续站在门口迎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布局设套(下)
今日这座青楼被薛讷包了下来,青楼内人影幢幢,全城的纨绔们但凡家中长辈有点分量的都到了。
薛讷是薛仁贵的长子,薛仁贵虽然只是河东县男,可他却是大唐无可争议的年轻一代名将,深得天子器重,当初的三箭定天山事迹至今仍被长安朝野广为传颂。
薛仁贵的长子过寿,虽说只是十八岁的寿,听起来怪怪的,但薛讷提前给纨绔们下了请柬,长安城但凡智商正常,稍微识点人情世故的纨绔们谁敢不来?
妖娆婀娜的姑娘们如穿花的蝴蝶,在纨绔人群中翩翩飞舞,纨绔们高声谈笑,三五成群聚作一堆,不是聊女人和风月,便是一副激昂慷慨状谈论国事,指点江山。
李钦载抬步刚走进青楼的前堂,堂内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有的神情敬畏,有的不服强忍,更多的则是羡慕。
李钦载含笑朝众纨绔点头招呼,然而却遇了冷,堂内的纨绔仍然呆怔地坐着,像一只只被吓到了的傻狍子。
李钦载正在奇怪众人的反应,这时高歧迎了过来:“景初兄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呀。”
伸手将高歧拽了过来,李钦载指着满堂傻狍子,一脸心虚地道:“有个事我先说明一下,很久以前我被老爹一棍子敲中了脑袋,中了他的暗算,失去了很多记忆……”
高歧茫然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问问,这些傻狍……嗯,这些沉默寡言的翩翩君子怎么了?为何见到我都是一脸痴呆相,难道我多年前染指了他们的妻子或妾室?”
这事儿必须打听清楚,尽管穿越过来很久了,但李钦载也不确定自己的前身究竟造了多少孽。
高歧哦了一声,道:“倒是没听说景初兄曾经染指过他们的妻妾,不过他们见到景初兄的反应很正常。”
“景初兄如今不常在长安,怕是不知道满城权贵子弟对景初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当年横霸长安的事迹就不说了,单说景初兄违抗军令灭了倭国,又造了许多军中利器壮我大唐兵威,还是长安权贵子弟中唯一一个不靠祖荫而封爵的子弟。”
“单说景初兄的种种功绩,便是这些权贵子弟拍马也难及的,他们这是对你万分仰慕,同时又紧张敬畏,不知如何表达才好,故而有此痴呆之状。”
李钦载恍然,长长松了口气。
没偷他们家妻妾就好,胸膛不知不觉挺了起来,心也不虚了,气也不短了,理直气壮地仰起了头,朝众纨绔狠狠一瞥。
“咋!”李钦载瞠目大喝。
众纨绔吓得一激灵,纷纷不敢直视,也有那些社交牛逼症患者起身,主动朝李钦载长揖行礼,讨好地笑了笑。
李钦载也没想到,自己在长安城的纨绔群体中居然威名赫赫,整个大唐最跋扈的这一群里,自己一露面便让他们瞬间乖巧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
李钦载这样的贵宾,薛讷当然另有安排,高歧领着李钦载往阁子里走去。
抬腿迈步,堂内的纨绔们自觉让出一条道,李钦载路过他们身前,纨绔们纷纷垂头,这幅画面像极了一只老虎从猴群里路过,很威风。
青楼里的姑娘们也被这幅画面惊呆了,虽然对李钦载没什么印象,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华服公子与别的纨绔不一样,单看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就知道,他的分量比所有纨绔加起来都重。
姑娘们的妙目纷纷投向李钦载走进的阁子,各自打着主意。若能与这位华服公子有一夕之缘,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也算找到了靠山,命好的话甚至被他收为侍妾,这辈子就算脱离苦海了……
然而就在姑娘们各自谋算如何混进那间阁子时,李钦载已走了进去,阁子的门关上,两位魁梧面凶的部曲环胸抱刀守在门口。
姑娘们顿时失望叹息。
阁子的门关上后,李钦载盘腿坐在矮桌前,自己斟了一盏酒饮尽,道:“刘兴周的儿子刘……恩,刘啥来着?”
高歧急忙道:“刘杉望。”
“对,刘杉望,慎言给他下了请柬吗?”
高歧笑道:“今日这场面就是为了刘杉望办的,薛讷怎会漏了他?一早就给他下了请柬,还在他家门口布置了眼线,他若出门,立马就有人报来。”
李钦载点头,沉声道:“行事谨慎点,不要搞得坑人不成反坑己,那就闹笑话了。”
高歧一脸邪恶地笑道:“放心,这种把戏咱们以前干得多了,技熟手巧尔。”
李钦载叹气道:“咱们现在的氛围真让我很不适应,就像正人君子不小心误入了贼窝,高贤弟,你的表情能否正直一点?”
高歧愕然道:“景初兄,这事儿是你要办的,主意也是你出的……”
“是,是我的主意,但……你的表情如果正义一点,我的心情也许会愉悦一点,懂?”
……
刘杉望在青楼前下了马车,一脸的欣悦兴奋。
长安是个拼爹的地方,一块砖砸下去至少能砸中七八个县男县侯啥的。
而刘杉望的爹,却只是出身寒门,宦海苦苦熬了十几年,如今才只是个七品御史,说起拼爹,刘杉望与长安城的权贵子弟们格格不入。
可他仍然奋力地想要融入这个群体。
所以他从小读书就很厉害,而且也不耽误他与长安城的权贵子弟们厮混。
他在努力逢迎,他在拼命攀爬,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
然而,长安的纨绔圈子是有门槛的,县伯县侯国公,他们的儿孙能进,但七品御史的儿子却没那么容易进。
于是刘杉望成了纨绔们眼里的跟班,他的出身只能做跟班。
刘杉望并不介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但也笃定自己的未来前途无量,三年后的科考若能高中,他便能走入朝堂,昂首挺胸地与那些纨绔们平起平坐。
如今他努力逢迎讨好的纨绔们算什么?他们除了投胎投得好,有一个了不起的祖父或老爹,他们还有什么?
来日我若金榜题名,这些仗着祖荫不思进取的纨绔都是垃圾。
下了马车,刘杉望抬头看着青楼的门楣,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不经意间看到门外伫立,静静看着他的薛讷,刘杉望一惊,表情立马变得谄媚又卑贱,二话不说先朝薛讷行礼,脸上堆满了笑容。
“慎言兄寿辰,愚弟来迟也,该罚该罚。”
薛讷眼里闪烁着冷意,刚才刘杉望眼神里的不屑被他捕捉到了。
呵,他眼里的权贵子弟是否全是酒囊饭袋,不足与谋?
没关系,很快他就会知道,所谓的才华,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惊逢大案
随着刘杉望的到来,余下的客人薛讷也不耐烦迎接了,于是回到堂内宣布寿宴开始。
丝竹笙箫奏起,舞伎们上场,在堂内偌大的台上翩翩起舞。
纨绔们纷纷起身朝薛讷行礼,无论真心或假意,都向薛讷贺寿。
尽管十八岁的寿辰听起来有点怪,但纨绔子弟的行事风格向来独特,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过寿的氛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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