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许自然朝李钦载行礼告退,低眉顺目地跟在荞儿身后,跟班角色的神韵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李钦载仍懒洋洋躺在院子里,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后,李钦载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犯困,想睡,睡着之前赶紧想想晚饭吃啥菜……
不知过了多久,荞儿突然独自跑了回来,李钦载这时也醒了,见荞儿跑得满头大汗,于是抬袖擦了擦他的额头。
“爹,我把那位新师弟领到学堂了。”荞儿喜滋滋地报功。
“辛苦了,晚饭加鸡腿。”李钦载伸了个懒腰。
荞儿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爹,您刚才只说让荞儿把师弟领到学堂,对吧?”
李钦载点头:“没错。”
荞儿高兴地道:“哦,那就没事了。”
说着荞儿转身蹦蹦跳跳准备跑开。
李钦载突然一激灵,大声道:“给我回来!”
荞儿乖乖回来。
“许自然咋了?”李钦载盯着荞儿问道。
荞儿无辜地眨眼:“我将他领到学堂门口,然后就走了呀。”
李钦载脸颊抽搐了几下:“说实话,不然你要罚站半个时辰,晚饭的鸡腿也没了。”
荞儿嘟了嘟嘴,垂头低声道:“本来我打算领他进课室的,走到门口时,树上一只雀雀儿叫得好诱人,我就掏出弹弓追着雀雀儿去了……”
“许自然呢?”
“他独自进了学堂,迎面正好遇到契苾贞,契苾师弟脾气太暴躁了,见师弟进来,以为是来寻仇了,于是大声叫来了所有的师弟,许自然连解释都来不及,就被师弟们圈踢了……”
“师弟们散去后,许自然独自趴在地上哭,这会儿狄博士正在安慰他。”
说着荞儿小心翼翼观察李钦载的脸色,低声道:“爹,你说过,只要我把他领到学堂门口,他挨揍应该不是我的错吧?”
李钦载呆怔半晌,苦笑道:“罢了,反正他亲爹送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训他,今日便当给他一个下马威吧。”
正打算给荞儿上一节思想品德课,告诉他生而为人要善良,然而话刚起头便被打断。
一名部曲匆匆进来,禀道:“五少郎,太极宫有天使至。”
李钦载眼神一沉,已隐隐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迎出门去。
天使是一名宦官,奉李治的旨意,召李钦载即刻回长安,入太极宫觐见。
李钦载无奈地苦笑,他知道,咸鱼不得不翻个面了。
将崔婕叫来,嘱咐她操持别院内外事,又派人把狄仁杰请了过来,交给他一摞教案,顺便给学子们布置了一个阶段的学习内容。
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李钦载领着部曲们上了马车,朝长安城疾驰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皇庶长子
入得长安城,李钦载马不停蹄进太极宫。
进入宫门,李钦载在宦官的引领下朝安仁殿走去。
从宫门到安仁殿,首先要进承天门,然后入太极门,入了太极门才算是宫城范围,进门便是中书省,舍人院,门下省和弘文馆。
以李钦载的身份,进宫城以后当然没资格直穿太极殿,所以他还需要绕过太极殿,从中书省的左侧,绕经掖庭宫,然后是承庆门,最后才到安仁殿。
路线很复杂,而且路途也很远。
以前皇帝对有功之臣的封赏,动辄添一句“准许禁宫骑马”,这句话还真是皇帝对臣子的体贴入微,因为太极宫真的很大。
比如李勣这样的老臣,从朱雀门进皇城后,要步行走到安仁殿面君,估摸最少得走三万步以上,见一次皇帝,微信运动步数都能封神了。
这把年纪如此运动,身体稍微差一点的估摸会死在觐见天子的半路上,李治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准许禁宫骑马确实是老臣的福利。
只不过这样的福利基本没人真敢用,敢骑一个试试,别说天子对你会不会猜忌,监察御史们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走进承天门的李钦载走路的姿势都很谨慎,保持着一个臣子该有的礼仪。倒不是因为恭敬,而是不想惹麻烦,不想落个失仪的口实给自己找不自在。
从中书省绕经掖庭宫时,李钦载突然听到掖庭宫的宫门里传来一阵嚎啕哭声。
李钦载脚步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迈着谨慎的步履继续走。
宫里水深,不要多管闲事,一旦掺和进来,不定会捅了哪个马蜂窝。
然而掖庭宫门方向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听声音有男有女,不知何故。
李钦载朝领路的宦官问了一句,宦官淡淡地朝掖庭宫方向一瞥,道:“掖庭是冷宫,奴婢听说今日梁王殿下进宫探视义阳和高安两位公主,约莫是因为梁王马上要赴任梁州,兄妹离情难舍吧。”
李钦载恍然。
梁王李忠,这位可不是普通的皇子,他是李治的庶长子,本是李治与宫人刘氏所出,因王皇后无子嗣,李忠便过继给王皇后,后来被李治封为太子。
直到武媚被册封皇后,这位可怜的太子立马就被废黜了,改封为梁王,如今的太子是李治与武后的长子李弘。
而义阳和高安两位公主,是李素节的亲姐姐,三姐弟皆是萧淑妃所生,萧淑妃在与武后的宫斗中失败被杀后,两位公主被长期囚禁于掖庭冷宫。
这也是李素节为何总是保持战战兢兢的姿态的原因,武后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看看李素节的这两位姐姐便知道,“斩草除根”这四个字不是说着玩的,武后之所以没下手,是因为位置刚刚坐稳,怕落人口实。
若再过几年,武后坐稳当了,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
不过李钦载好奇的是,一个是前任皇后的继子,另外两个是萧淑妃的女儿,同父异母的兄妹按说关系不会好到哪里去,为何今日梁王居然会进宫探望两位被囚禁的公主?
宦官淡淡地笑了笑,明明是宫廷奴婢,却露出一脸倨傲之气。
“皆是沦落之人,当然走得近,反正这辈子荣华富贵没指望了,索性也就不避讳了。”
李钦载沉默片刻,道:“李素节呢?他是两位公主的弟弟,他不来掖庭照应一下两位姐姐么?”
“以前来过几次,但两位公主疼爱得紧,生恐害了他性命,郇王殿下每次探视,两位公主又打又骂把他赶走,后来郇王殿下便不敢来了,只是经常吩咐宫人送一些衣食用度。”
李钦载点点头,扭头朝哭声传来的方向再次瞥了一眼,沉默地继续跟着宦官往安仁殿走去。
李钦载也只是凡人,没那么伟大高尚,世间的不平事太多,他能管几件?重要的是,就算他出手管了,能管得了吗?
来到安仁殿,除履入殿,行臣礼拜见李治。
李治今日心情不太好,昨日的大朝会上被群臣怼到墙上,这是登基以来很少发生的。
“景初来得正好,朕今日想饮酒,你与朕同饮。”
见礼之后李治没废话,直接开席。
宫廷的酒宴不比权贵府邸,排场大得很。
酒菜刚上桌,太常寺的舞伎便翩翩而入,随着乐班的奏唱,在大殿中央蹁跹而舞,如同一只只穿花蝴蝶,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钦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瞟。
宫里的女人,哪怕是个倒垃圾的大婶,理论上都是属于李治的,外臣若想活到寿终正寝的话,贼眼珠子最好不要乱看,很容易惹大祸。
酒过三巡,舞伎们恰好也舞完了一曲,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李治迎头饮尽一盏酒,搁下酒盏叹道:“景初,朕这个皇帝当得憋屈,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千秋功业,朝堂里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小心思,在他们嘴里,朕成了好大喜功的昏聩之君。”
“朕登基以来,自问勤勉,如履薄冰,一日不敢懈怠,朕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堂堂正正为民谋福,为何那些朝臣们就是不理解呢?江山是朕的,难道朕是个败家子,故意要把它败光吗?”
李钦载沉吟片刻,低声道:“陛下,可是为修路造船一事不被朝臣认同而烦心?”
李治颔首:“看来你也知道了,不错,朕昨日差点在太极殿上与朝臣们吵起来,他们众口一词,皆云不可为,仿佛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有几个御史当庭就要击柱死谏。”
李钦载苦笑道:“臣造出水泥后,无意间对陛下说了修路造船那些话,没想到给陛下带来如此大的烦忧,是臣的过错。”
李治摆手:“景初你公心体国,何错之有?错的是那些老顽固,老匹夫!那些人自己有私心,目光又短浅,自然要反对朕。”
李钦载想了想,试探着道:“要不,咱们缓几年再说?”
李治怒了:“凭啥要缓几年?今年北方大旱,以工代赈正是机会,有此成例,以后可循此而行,今年若缓了,朝臣们得了势,以后若要推行就更难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禁宫冲突
朝堂是君臣合作又对抗的地方。
朝臣对天子不是永远唯唯诺诺,那是满清辫子朝的奴化体制才会出现的情景。
大唐的君臣更像一种气氛比较融洽的合作,但合作并不一定是愉快的,政见不合时也会发生争吵。
朝臣反对天子的决定,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过错,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天子也很少因政见不合就杀人,若开了先例,一顶“昏君”“暴君”的帽子绝对逃不掉。
此时的李治便是如此,尽管满朝文武大多数反对,李治气得浑身直哆嗦,饶是如此,李治也没想过杀人来堵嘴。
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过,只好蹲在后宫里拉着李钦载喝闷酒,诉诉苦。
皇帝当成这样,其实……挺不错的。
一个朝代里,当皇帝不能为所欲为,这个朝代再坏不会坏到哪里去,臣民给权力套上了缰绳,权力才不会变成吃人的野兽。
李治已有了一些醉意,脸颊酡红,眼神醺然。
“景初,这件事朕必须要做,它不仅是千秋功业,也关乎朕的威严,这一次若朕妥协了,以后妥协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唯有据理力争,皇权方能彰显。”
李钦载叹了口气,苦笑道:“满朝反对,陛下当如何?”
李治指着他:“朕打算交给你去办!”
李钦载眼皮跳了跳。
被李治召见时,他已经有了预感,恐怕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着落到他身上。
谁叫这个主意是他出的呢。
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李钦载已不是第一次干了。
提出问题的人,必须要去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嘴贱的报应。
很奇怪,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李钦载的嘴虽然也有点贱,可也没贱到这般高度呀。
“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朕平了那些反对的朝臣,让国策顺利推行下去。”
李钦载吓了一跳:“‘平了’的意思是……干掉他们?杀人的活儿,臣的爷爷比较合适……”
李治白了他一眼:“朕若要杀人,还用得着你?‘平了’的意思是,让反对修路造船的人,最后必须答应下来,不要再跟朕唱反调。”
上一篇:神诡世界:我靠挂机苟长生!
下一篇:日月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