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入夜,凛冽的寒风在空旷的原野上呼啸而过,发出恐怖的呜呜声,仿若鬼泣狼嚎。
李钦载趴在崔婕院子外的篱笆格栅上,见屋里点着灯,李钦载从怀里掏出一把弹弓,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将一张纸条包裹在小石子上,扣上弹弓的弦缓缓拉动。
不敢太用力,怕弹弓威力太大,一不小心把崔婕弹死了,先不说崔家如何找他拼命,仅仅一个鳏夫的帽子这辈子都摘不掉。
瞄准窗棂,微微用力,放弦!
只听屋子里传来啪的一声响,不知鬼使神差打碎了什么东西。
停顿了好半晌,屋子里才传来二女惊恐的尖叫。
李钦载摇头叹气。
这反射弧未免太怪了……怪可爱的。
天上的仙女贬落凡尘后,顿时接地气了,世家小姐也不例外,该挨的弹弓一记都不能少。
房门被推开,屋子里的二女愤怒地冲出来左右张望。
“谁?是谁作恶,快出来!”从霜跺脚大喝。
崔婕虽然脏话词汇空白骂不了街,可也不能弱了气势,站在从霜身旁像只茶壶似的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样子宛如吃撑的仓鼠。
“定是哪家的野孩子顽皮,太过分了!姑娘,你也帮忙骂几句呀!”从霜气急败坏道。
崔婕嘴唇嗫嚅半晌,深吸一口气,指着院子外漆黑的农田,弱弱地骂道:“你们……是坏孩子!”
从霜一愣,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决定不指望她了。
李钦载眼露笑意,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努力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
崔婕和从霜见到他后都愣了。
“刚才出啥事了?我刚过来,只看到几个野孩子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去,我以为他们偷了东西,追了半天没追上。”李钦载大口喘气,表现出确实追得很卖力的样子。
崔婕狐疑地打量他:“刚才……不是你干的?”
李钦载愕然:“说啥咧?我干了啥?我帮你们追坏人,你却怀疑我?”
二女压下心头的怀疑,从霜委屈地道:“李少郎,庄子里的孩子们都欺负姑娘,您可要帮我家姑娘做主呀。”
“刚才不知是谁扔了一粒石子进来,把炕桌上吃饭的碗碟打碎了,明日我们只能像叫花子一样双手捧着饭用舌头舔了……呜呜呜。”
李钦载鄙夷道:“会不会用比喻?双手捧着饭用舌头舔的那是狗,不是叫花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临行托付
玩个弹弓就吓成这样,难怪千百年来无法融入男人的圈子。
“村里的野孩子实在太过分了,改日我跟里长说一声,好好整治一下他们。”李钦载正色承诺道。
崔婕的目光一直狐疑地在他身上打量,忍不住道:“刚才真不是你?”
李钦载指了指她,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女人,你的名字叫‘不讲理’。”
崔婕仍未打消怀疑,哼道:“村里的野孩子我都认识,都是有教养的,纵是有些顽皮,也不会如此过分。反倒是你,比那些野孩子坏多了,这事儿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李钦载勃然大怒:“这点信任都没有,分手!”
说完扭头便走。
崔婕一急,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裳,使劲一扯,李钦载怀里的弹弓掉落在地。
于是三人傻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弹弓。
弹弓不稀奇,早在秦汉之时便有,魏晋之时那位有名的美男子潘安,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挟弹携壶,赏山景,打鸟雀。
崔婕自然是认得弹弓的,此时的她智商在线,联想到刚才射进屋子的石子,还有眼前的弹弓,立马锁定了真凶。
“李钦载,你……太过分了!”崔婕大怒。
“给个机会,你听我狡辩……”
“我不听!”崔婕抡起小拳拳,使劲捶他胸口。
从霜站在一旁,表情很挣扎,主仆此时应该站在同一阵线,从霜也应该上前一同揍这个渣男,可李钦载的身份太高,从霜不敢动手。
“混账!混账!干了坏事还理直气壮抵赖,朝堂有了你这样的官儿,大唐没指望了!”崔婕咬牙一边捶一边骂。
李钦载理屈,只好任她捶打,反正力道还好,就当做了个小保健。
捶了许久,崔婕累了,仍忿忿地瞪着他,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屋。
李钦载终于道:“慢着,我大晚上过来就是让你捶一顿的?”
崔婕气鼓鼓地道:“你活该!”
“捶也捶完了,跟你说点正事。”
崔婕犹豫了一下,然后板着脸道:“有事快说。”
李钦载刚要开口,忽然觉得院子里气氛怪怪的。
“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劲?”李钦载问道。
崔婕呆怔地道:“哪里不对劲?”
李钦载严肃地道:“人太多了。”
崔婕下意识望向旁边的从霜。
从霜一脸懵逼,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多余的?”
李钦载冷哼:“不然呢?”
从霜顿时羞红了脸,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赧赧地朝二人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回屋。”
见从霜窜进了屋子,李钦载这才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正常了。
正常的谈情说爱的气氛,至少调戏村姑时没有目击证人了,报官都没证据。
李钦载喃喃叹道:“这才对嘛,良宵美景,月下璧人,除了你我,唯有天上的明月不多余。”
崔婕羞红了脸,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然后白了他一眼:“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些勾人的小句子,也不知用这些小句子勾过多少无知的女子。”
李钦载眨眨眼,笑道:“‘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样勾人的句子我还有很多,至今已勾搭了无数良家少女了,就问你气不气?”
崔婕不气,她已忘了生气,李钦载的这些句子把她惊到了。
美眸睁大,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嘴里还喃喃默念刚才李钦载说的句子,越念越心惊。
这些情诗,长短句子,每一句皆是用情至深,缠绵销魂的佳句,说它们能传世千年也不夸张。
李钦载的才华,果然深不可测,难怪年纪轻轻便被天子封爵,显然天子比她更了解他的才华。
作为他的未婚妻,崔婕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眼前这个男子,他的才华和能力究竟有多深?为何他随手做点什么,便做出了大唐的镇国利器,令天子不得不封爵,否则无法彰其功,抚其心?
为何他信手拈来的几句情诗长短句,便是一篇篇传世名句,花前月下吟念出来,让人脸红心跳,不可遏止地沦陷。
“我,我……你不要再念了,我不喜欢听。”崔婕强忍着心悸,晚霞般的脸蛋却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啧,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咋不识货呢。”李钦载嫌弃地撇嘴。
崔婕许久才从那些撩人的情诗里挣脱出来,然后气鼓鼓地瞪着他:“以后这些小诗句……不准对别的女子说!一个字都不准说!”
李钦载斜瞥着她:“你是我的谁呀?为何不准说?”
“我……”崔婕气结,美眸眨巴几下,很快蓄满了泪珠儿。
气哭了。
李钦载急忙道:“好好好,我以后不会对别人说,攒下来留给荞儿,等他长大后勾搭无知少女……”
崔婕又气又怒,狠狠捶了他一记:“明明满腹才华,却如此缺德无耻,当年教你的先生难道只教了你学问,没教你德行么?”
“停!说正事,打情骂俏的事先缓缓,以后再说。”
“什么正事?”
李钦载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缓缓道:“明日我要出远门,荞儿交给你,帮我照顾他一段日子。我会从别院调派几名丫鬟过来服侍你和荞儿,你平日督促他读书,陪他玩耍便可。”
崔婕一惊:“你刚回庄子,又要去哪里?”
李钦载沉默片刻,叹道:“我不想瞒你,我已被任为熊津道行军长史,半月后随王师出征百济,征伐倭国。”
崔婕身躯一晃,差点栽倒,急道:“你,你要上战场?”
“没那么严重,我是行军长史,不会亲自与敌人厮杀,通常只在帅帐周围办差,除非我大唐王师中了暗算全军覆没,否则轮不到我动手,放心,很安全的。”
崔婕怔怔道:“为何如此突然?”
李钦载叹道:“匹夫尚有报国之心,我食君上俸禄,又是三朝功勋之后,实在无法在后方安享太平,对前线慷慨赴死的关中子弟们无动于衷。”
“我……想做点什么,不是为天子,而是为这太平世道,为那些纯朴的将士,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崔婕眼中的焦急之色缓和了许多,相处日久,她已渐渐了解李钦载的脾性。
当他做了决定,旁人是无法劝动的。
行军长史,确实不是上阵厮杀的武将,而是军中的文官,崔婕明白这一点,也不那么担心了。
“总之,我出征这段日子,荞儿便拜托你了,若他不听话,该教训便教训,莫手软,教训后还是要讲清楚道理,嘴脸尤其要温柔,莫真像个刻薄的后娘。”
崔婕啐道:“什么刻薄的后娘,我有那么无情吗?荞儿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待他的。”
李钦载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好了,正事说完,我回去睡觉了,就此别过。”
见李钦载说走就走,崔婕呆了半晌,接着怒气冲冲地上前拽住他。
“你……混蛋!把我当什么了?”
李钦载转身突然抱住她,在她的脸蛋上狠狠吧唧一口,同时一双大手很不小心地从她丰满的臀部掠过,又很不小心地捏了捏……
崔婕仿佛被冰冻魔法定住了似的,整个人呆立不动,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却眼睁睁看着李钦载哈哈大笑着跑远。
“崔婕,此战过后,回来咱们就成亲,再敢逃婚,我打断你的腿!”
李钦载的声音远远飘来。
不知过了多久,崔婕才悠悠回过神来,心情仍然处于震撼状态中。
“我……我竟被他非礼了,这个……这个混蛋!我跟他拼了!”崔婕气得流下泪来,却不知为何脸蛋越来越红,越来越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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