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朱棣倒是不急的样子,对小宦官道:“招供了什么?”
“他说……牵涉其中的还有十一人……其中有四人为朝廷命官,还有一个在北平驻守的武官。”
“驻守北平的武官?”这显然已经引起了朱棣足够的忌惮。
他冷冷一笑道:“好的很哪。”
说着,朱棣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口里道:“那千户陈礼,以后归你听调。”
张安世猛地抬头看向朱棣,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却淡淡道:“下旨。”
那宦官连忙躬身听着。
朱棣背着手道:“张安世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东城千户所,改为内千户所,归张安世节制,内千户所……负责逆案。”
张安世:“……”
张安世并没有很高兴,说实话,他不喜欢干锦衣卫。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堂堂皇亲国戚,可不能脏了手,至少全身得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像锦衣卫这种衙门,看上去嚣张跋扈,可本质就是干脏活的罢了。
朱棣见他面带疑虑,便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朕现在需借重你,有些人,朕信不过。”
张安世还能说什么,只能道:“臣遵旨。”
朱棣终究领着张安世回到了大殿里,随即便看到了吕震的供状。
这吕震只一盏茶功夫里,便已不成人形一般,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伤口,可他浑身就像是受尽了无数的痛苦一般,整个人连站也站不起来。
佥事邓武道:“陛下……这是……”
“以后你不必做指挥使佥事了。”朱棣接过了邓武的供状。
邓武一脸诧异。
朱棣淡淡道:“你接替前几日自尽的同知,接任同知吧。”
邓武又惊又喜,连忙拜倒在地道:“多……多谢陛下。”
朱棣低头看了一眼供状,拧眉道:“只这些人吗?”
“应该就是这些人,他说……这些都是骨干,此等事,过于机密,若是牵涉的人太多,反而人多嘴杂,可能出事。”
朱棣将供状交给邓武:“去拿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他们的家人……也要一网打尽。”
顿了顿,朱棣又补充一句:“朕要斩尽杀绝!”
邓武道:“遵旨。”
他再没有什么疑虑了,匆匆而去。
朱棣则是看着张安世,凝重地道:“此事……朕觉得还有蹊跷,你要监视京师内外。别看你只是佥事,可朕让你做佥事,就是让你不必至风口浪尖上,可以安心办眼下的逆案,至于你用什么办法,都由着你。”
张安世道:“臣遵旨。”
朱棣的脸色,此时倒是微微的缓和,等那亦失哈从通政司传令回来,朱棣便道:“让百官散了吧……召纪纲来。”
亦失哈低头道:“奴婢遵旨。”
片刻的功夫,纪纲便战战兢兢地来了。
朱棣背着手,一言不发。
纪纲拜倒道:“卑下……见过陛下。”
朱棣淡淡道:“三年前的时候,你在朕的账下,虽为亲兵,但是伺候着无不周到,各地的军情,你也总能迅速拿到,并且告知朕,有好几仗,都是因为你提前拿到了南军的部署,才让朕找到了破敌的机会。”
纪纲眼眶红了,泪洒下来:“臣……愚钝……”
“不,你不是愚钝。”朱棣冷着脸道:“你是心眼变多了,你若是没有本事,朕怎么会委托你大任呢?可人啊,心眼一多,事情就容易办砸了。”
纪纲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到嗓子眼里。
他永远无法猜测朱棣的内心深处是什么。
却听朱棣又慢悠悠地道:“去岁的时候,你的侄子打死人,你还要诬陷苦主?”
纪纲听罢,大吃一惊,诚惶诚恐地道:“陛……陛下……”
朱棣道:“还有人和你不对付,你就想构陷他,若不是此人病死,只怕……这人便成了乱党了吧?”
纪纲已是吓德魂不附体,垂泪道:“臣……有万死之罪。”
他不敢再狡辩了,眼下,除了俯首帖耳的认罪之外,没有其他的念头。
朱棣叹道:“朕一直以为,你纪纲别的或许还有瑕疵,可对朕……还是赤胆忠心的。”
“陛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鉴。”
朱棣淡淡一笑:“希望如此吧,你好自为之。”
纪纲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一头雾水。
他没想到……陛下转过头,居然又好像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若是以往,只怕早已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的母亲,也早已被朱棣的嘴巴给骂烂了。
纪纲依旧迟疑着,不敢起来。
朱棣道:“去吧。”
纪纲这才战战兢兢地道:“卑……卑下……谢陛下。”
说着,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告退。
出了殿。
纪纲抬头,眼眶里的红,还没退掉,可看着外头的日头,他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思量着陛下的态度,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令他的心底深处,越发的恐惧。
随后……他突然冷漠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邓武!”
轻声说罢,匆匆离去。
……
朱棣等纪纲走了,才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张安世的身上。
他瞥了张安世一眼道:“好好干你的佥事,朕对你寄以厚望。”
张安世乖巧地道:“是。”
朱棣笑了笑:“还有那些金银……”
张安世终于知道寄以厚望的意思了,立即就道:“镇江那边,那些金银,还有吕震的宅邸,臣都会抄一遍,一文钱也不会遗漏。”
朱棣叹道:“去吧。”
张安世告辞,便匆匆离开。
朱棣背着手,看着张安世迅速消失的背影,猛地看一眼亦失哈:“张安世会了解朕的用心吗?”
亦失哈道:“会了解,又不会了解。”
朱棣笑了笑:“这是什么话?”
亦失哈倒是实诚地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他可能只能体会到陛下对那些金银的重视,至于陛下其他的深意,可能就无法体会了。”
朱棣却道:“朕不这样看,他是聪明绝顶的人,这一次……捉拿吕震,他便立下了赫赫功劳,满朝文武,谁能及得上他?”
亦失哈想了想道:“奴婢斗胆以为,这不一样。捉拿乱党,靠的是聪慧,可有些东西,却需人生阅历,慢慢地才能感悟。”
朱棣想了下想,便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吕氏满门,一个都不要留,斩草除根吧。”
“是。”
……
张安世出了宫。
骑着马回到栖霞的时候,张安世已是疲惫不堪。
这几日倒是够忙的,也幸好张安世年轻,熬得住。
朱金早在此候着了,张安世便叮嘱他道:“抄家的事要快,你多派账房去,那些金银,都要盯仔细了。”
“是。”
朱金见张安世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关切地道:“此次侯爷立了大功,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张安世拧着眉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朱金错愕地看着张安世道:“难道不是吕震?”
张安世摇了摇头,却是笑了笑道:“不,当然是吕震!可是……吕震这样的人……嗯……总之,我们没有冤枉他,他确实就是逆贼,唯一的理由就是……算了,我不说了,入他娘的,我现在只想躺着,还有……本侯爷大破逆党,已成为了逆党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起,给我加派护卫……让那千户陈礼,给我准备三五十个精干的校尉……日夜保护我。”
朱金笑了笑:“是啊,侯爷您千金之躯,这天下没了您……可怎么才好,为了让大家伙儿能够安居乐业,一定要好好保护侯爷才是。”
张安世道:“你的马屁听的我刺耳,给我滚!”
……
夫子庙的宅邸里。
有人匆匆至内宅深处,来人显得惊慌失措,他快步的进入了小厅。
而这里,依旧还有人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气定神闲的模样。
“吕公……被拿了,同时被拿的还有……”
“我已知道了。”喝茶的人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了,棋差一着,真是可惜。”
“那些银子……”
喝茶的人恶狠狠的道:“哼,不要再说这些事了。”
“是,是。”
“无论如何……这一次……吃了大亏,没了吕震,便如少了左膀右臂……”
“他们会不会顺着吕震……找到您的头上。”
“不会。”这人又呷了口茶,慢慢的定下神来,他淡淡道:“吕震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的家人,也不会留下。好在,他的外室,还有他外室生下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他若是将计就计,总在我们手里,还就要留一个后。可他若是敢牵扯出我们,那么这吕家便什么都留不下了,朱棣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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