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赌习惯了?”
吕震道:“当初因为你,我才从一个小小的佥事,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可我知道,在这里……我已到头了,若是还想再进一步,甚至成为宰相,成为王侯,却比登天还难。既然你可以谋反,而让无数人鸡犬升天,那么……为何其他人不可以反,让我再进一步呢?”
“所以你就勾结了鞑子?”
吕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道:“你口里的鞑子,有一点好,他们不似你们朱家一样,是布衣出身,自认为自己继有法统,所以对大臣可以毫不留情。若是鞑子入关,至少他们很清楚,他们是无法统治好这万里江山,也没有办法统御好这万万百姓的,所以……他们懂得如何放权,在大明,我只能为臣,若在大元,许多汉臣,表面上是鞑子的臣子,可实际上,却可以做一个又一个的小皇帝,可能官职相同,可实际上……手中的权柄,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朱棣笑了:“你倒是实在。”
吕震道:“到了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
朱棣道:“可你最愚蠢之处就在于,你竟以为凭你们,就可撼动朕的江山。”
吕震道:“秦始皇和隋文帝在的时候,没有人认为大秦和隋朝会二世而亡,今日的大明,又有多少年呢?这天底下,真正可过百年的王朝,寥寥可数,历朝历代,绝大多数的所谓国家,不过数十年的寿数罢了。”
“当初你的父皇,作乱了数十年,早已让天下怨声载道。他死之后,你又谋反,天下又是分崩离析,即便是今日你登基,其实也不过区区数年罢了,谁又知道,再过数年,会怎么样呢?”
朱棣:“……”
张安世:“……”
张安世听了吕震的话,似乎也猛然醒悟。
其实知道是吕震的时候,张安世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这个人实在愚蠢,好日子不过,偏要作妖,这是找死。
可现在听了吕震的话,张安世却陡然意识到,这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两世为人,所以有一个固有的观念罢了。
他当然知道,明朝有三百年的江山,可实际上……历朝历代,不知出了多少的政权,绝大多数确实是二世、三世便亡了的。
在他看来,在这个时代造反是找死。
可对这天下许多人而言,可能觉得这时候……恰恰是造反的最好时机。
朱棣依旧紧紧地盯着他,冷冷道:“你何时开始与鞑子勾结?”
“在北平的时候。”吕震很是平静地道:“北平时,我为按察司佥事,负责过互市的事宜。”
朱棣道:“迄今……你又与鞑子的哪一部联络?”
吕震道:“这个说了也是无益,只是你该知道,当初你的父皇可以将他们赶出关去,是因为他们被中原的温柔乡腐蚀了,可如今,他们又在关外,重新开始游牧放马,如今一个个膘肥马壮,元气已经恢复,用不了多久,就可提兵入关。到了那时,你又拿什么抵挡呢?”
朱棣脸上绷得紧紧的,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好在此时,他反而冷静,只幽幽道:“你的同党呢,你的同党又在何处?”
吕震抬头直直地看着朱棣,似乎很是无畏,口里道:“没有同党,一切罪责,我来承担吧。”
“你承担得起吗?”朱棣目光沉沉,冷笑着道:“看来张安世说的不错,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吕震此时低下了头,却是无言。
朱棣眼中依旧聚着火焰,看向张安世道:“朕要他开口,可有办法吗?”
张安世道:“有!”
回答得斩钉截铁。
第171章 斩尽杀绝
朱棣没想到张安世会如此的斩钉截铁。
他记得陈文俊的时候,张安世可没有这样的把握。
朱棣见火候差不多了,朝一旁的亦失哈道:“让百官去侧殿等消息吧。”
显然,现在是不能轻易让百官出宫的,谁知道有没有同党呢?
在宫中,就相当于将人控制了起来。
亦失哈点头,笑着道:“请诸公随咱来。”
大家也识趣,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于是众人纷纷散去。
张安世却道:“那指挥使佥事请留一下。”
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邓武听罢,更是身如筛糠,他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下意识地看一眼纪纲。
而纪纲此时,却已随着人流去了。
朱棣落座,看着张安世道:“如何教他开口?”
“用刑。”张安世干脆利落地道:“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自然会开口。”
朱棣奇怪起来:“陈文俊的时候……你不动刑,说是效果不明显,可为何这吕震,你却要动刑了?”
张安世耐心地分析道:“这是不同的,陈文俊是棋子,这棋子往往是对自己所想的事深信不疑,所以你越对他动刑,他反而越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宁死也极难开口。”
“可吕震不一样,吕震是幕后主使者,这主使者往往知道的事比棋子多,他之所以敢谋逆,一切是因为利益使然罢了,一个追求利益的人,只要动刑……不怕他不开口。”
朱棣听罢,深以为然。
他起身,一步步地走向邓武。
邓武忙是垂头,躬身道:“陛……陛下……”
朱棣道:“朕……依稀记得你,当初是纪纲保举的你?”
邓武忙拜下道:“陛下,纪纲何人,臣有今日,都赖圣恩。”
朱棣淡淡一笑:“是吗?话都是这样说。”
邓武急道:“纪纲在卫中,确实是只手遮天,只是他毕竟是指挥使,卑下人等,当然奉他之命行事,有时哪怕他的命令有错,卑下人等也不敢违逆,可之所以对他言听计从,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而是因为……他代表的乃是陛下。”
朱棣颔首:“你说他有时会下达错误的命令?”
邓武道:“去岁……大臣刘峰文与他有嫌隙,他授意人罗织罪名……不过因为这刘峰文病死,因而作罢。去年冬,他的侄儿当街打死一人,有人状告至应天府,他便授意卑下,前去应天府捉拿那状告之人,诬告他谋逆……送至诏狱,今年开春……”
不等邓武说下去,朱棣就冷冷道:“当初,为何不报?”
邓武惶恐地道:“卑下人等,只知陛下信重纪纲,而纪纲下令,往往都称身负皇命,臣等岂敢状告。陛下交代的事,卑下怎敢违逆?”
朱棣道:“你莫不是说,连你拷打郑伦他们的家人至死,也是他纪纲授意的?”
邓武道:“是……是……”
朱棣意味不明地看着邓武道:“朕听说,锦衣卫中,还充斥着不少纪纲的同乡和亲族?”
“是。”
朱棣点头,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邓武只默默地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朱棣却背着手,笑了笑道:“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纪纲……还是有功的……”
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骤然令邓武摸不着头脑。
只有一旁的亦失哈,面上却带着笑容。
陛下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人倒霉的日子就要不远了。
朱棣道:“邓武,你用刑吧,张安世怕溅血……”
邓武迟疑道:“陛下,在这里?”
朱棣面上冷漠,不去看那吕震,只淡淡道:“哪里都一样,乱臣贼子,难道还要挑地方吗?”
说着,他看向张安世道:“吕震的亲族,都拿下了没有?”
张安世道:“臣……万死,臣急着先去找他的金银呢……亲族那边……这个时候……应该拿了吧。”
“金银……”朱棣眼中似笑非笑。
而后,朱棣道:“走吧,张安世,陪朕在这左近走一走,亦失哈,传旨,调羽林卫,索拿吕震的所有亲族,一个都不要遗漏。”
亦失哈和张安世都道了一声是。
当下,朱棣领着张安世出了殿。
朱棣脸色阴沉,走了不远,便道:“吕震这个人……朕还算信赖,可万万不曾想,此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朕有时候……真是心累,这天下有人不服我大明,觉得太祖乃一介布衣,不客气一些,是乞儿出身,而今却得了天下。还有人……是不屑朕靖难,做了这天子……张卿家啊张卿家,难道他们当真不知死活吗?”
张安世也认真地想了想,才道:“陛下,是人就会狂妄。”
朱棣凝视着张安世:“狂妄?”
张安世便道:“就好像吕震这样的人,在陛下的眼里,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臣子,可在他的亲族和下官们的眼里,他却是逢迎讨好的对象。就好像……当初的胡惟庸一样,人们在他面前,免不得讨好和吹捧他。这人被吹捧和讨好得多了,自然而然,便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得,觉得自己和寻常人不一样了。久而久之,便越发的不将人放在眼里,觉得别人不过是幸运罢了,若是他有这样的幸运,也可以一飞冲天。”
说到这里,张安世压低了声音:“就如那胡惟庸,胡惟庸的出身,比之太祖高皇帝不知高多少,在太祖高皇帝的身上,他也确实立下不少功劳,太祖高皇帝任用他为宰相,他执掌着天下的军政,便开始妄自尊大,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殊不知,他不过是不自量力而已,太祖高皇帝捏捏手指头,都可教他灰飞烟灭。”
“可他不到见棺材的时候,会相信自己在太祖高皇帝的面前不值一提吗?不,臣以为,不到最后,他也不会反省的。”
朱棣边听边点头,颔首道:“张卿倒是提醒了朕,不可教人妄自尊大。”
张安世道:“臣就十分谨慎,这是因为臣知道,是姐夫将我抚养大,平日里姐夫言传身教……”
朱棣不耐烦地瞪他一眼道:“好啦,好啦,不要总最后又提到你自己。”
张安世笑了笑道:“臣只是举个实例而已。”
朱棣突然道:“你对纪纲怎么看?”
张安世:“……”
“怎么不说话?”
张安世道:“纪指挥使……臣没有资格说,他是锦衣卫,我想……若是他对陛下不忠心,陛下也不会委以他这样的重任吧,所以……臣还是三缄其口为好。”
朱棣猛地道:“他若是不忠心,朕当然不会委托以如此重任,你说的很有道理。”
张安世心里无语地想,我他娘的说了啥?
而在他们身后的殿中,传出阵阵哀嚎声。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撕破了空气,教人为之胆寒。
听着哀嚎声,朱棣此时倒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说,这吕震背后还有人吗?”
“臣不敢轻易下判断。”张安世想了想道:“只是这件事太大了,他们兑换黄金,竟能迅速带动黄金的价格直接上涨了两成,可见他们的厉害。”
“你的意思是……他们储存了许多的金银……”朱棣道:“是啊。要作乱,就要有人,有钱粮,还要……”
朱棣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有几分可怕,作为造反这一行当里的翘楚,朱棣显然对这些有深刻的理解。
朱棣怒道:“与他们勾结的人,一定要查出来,他们敢买通朕的大臣,里应外合,朕绝不能留他们。”
正说着,有宦官从殿里匆匆而出,小碎步地跑到他们的跟前道:“陛下,安南侯,那吕震招供了。”
上一篇:诸界第一因
下一篇:我和大明星闪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