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油果
此人须发黑白参半,身材高瘦,却自有一股渊亭岳峙之气。
抱笏出班,朝玉陛上高坐帘幕之后人皇躬身一拜。
才直指先前那人,厉声道:“荒谬!”
“戎狄联军此番来势汹汹,若北雁门有失,北境三州必将席卷而下!”
“届时戎狄百万大军长驱直入,何人能挡!”
“莫说平定内乱,便江山倾覆,乾坤易主,也只在眼前!”
那人双目圆睁,喝道:“住口!张昭玄!怎敢口出如此大逆之言?你欲反乎!”
张昭玄也不惧他,分毫不让,甚至直接朝他啐了过去:“呸!”
“朱九异!北境战事,系天下兴衰存亡,汝却口口声声言癣疥之疾,不足为虑,是何居心?难道你早就勾结戎狄,里应外合,欲谋我大稷江山,暗害陛下耶?”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喷得口沫横飞。
其余百官文武,也没有闲着。
被二人带领,你帮一句,我助一言。
片刻间就吵成一片。
堂堂含元金阙,把握乾坤之所,竟变成了坊间集市。
文武百官,也如同贩夫走卒、市井无赖一般,争得脸红耳赤,有的甚至开始推推搡搡,差点没当殿扭打起来。
“够了!”
一直于右首抱笏垂目静立的李东阳猛然睁眼,一声大喝。
殿上群臣才渐息争吵。
李东阳黑着脸道:“金殿之上,如市井之徒一般,争吵打骂,成何体统?”
群臣经他一顿叱骂,虽安静下来,却仍是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怒目相视,似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此时帘幕后的帝芒才温吞吞地发声道:
“北地战事吃紧,需要援兵,无可厚非,但这天下也不宁静,各地镇守大军也难轻离,众卿所言皆有理,这却是令朕为难了……”
帝芒停顿了许久,才缓声道:“李卿相,此事便交由你天官府商议决断吧。”
李东阳抱笏躬身道:“臣谨遵圣谕。”
群臣闻言,各自神色莫名。
帘后,隐约可见帝芒抬手挥了一挥。
站在玉陛一旁的白发太监鱼玄素上前一步,喊道:“有本启奏,无本众卿仪毕退朝——!”
群臣正要依朝仪而行退朝之礼。
忽见一人抱笏出班,高喊:“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宋卿?说吧。”
帝芒有些百无聊赖地说道。
此人仪貌颇伟,卖相极佳,是当朝礼典都御史,姓宋名荣。
只见其振声道:“阳州江都传来奏报,言江都肃靖司一五品士史,率众围攻监天司,重伤监天司值守仙师,监天司数十名弟子均被无故锁拿下狱!”
“监天司素来为国朝重地,非陛下金口圣谕,不可轻动,此獠目无君上,干犯国法,以下犯上,擅兴祸乱,实乃罪无可恕,请陛下下旨,罢其官职,锁拿入京问罪!”
“哦?”
帝芒发出诧异之声:“一个五品士史,便敢围了监天司,竟还有本事重伤值守之人?”
“他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有何功名?”
帝芒话声中似乎十分有兴趣。
宋荣看了一眼李东阳,说道:“回陛下,据闻,那五品士史姓江名舟,并无功名,皆因其人之师,乃是太宰大人,才得以幸进。”
“却不念君恩如山,不思报国,仗势胡为!”
“臣还要弹劾李太宰,任人唯亲,此事李太宰也责无旁贷,理当自查自省,北境战事重大,断不可轻忽,还请陛下另择贤臣主持!”
李东阳双目低垂,嘴角微微牵出一丝冷笑。
“江舟?”
帝芒似乎很疑惑地自语道:“朕似乎听过这名字……”
鱼玄素凑到帘下,低声道:“陛下曾亲赐此人同绣衣郎出身,南州叛起,曾据守吴郡,立下大功,得升五品士史,调任江都。”
“哦,原来是此人啊……”
帝芒恍然道:“既有朕亲赐出身,怎能说没有功名?这官儿也是朕封的,镇守吴郡大功,一个士史也是委屈了。”
“李卿相,既是你的弟子,朕如此薄待于他,你不会怪朕吧?”
李东阳出列道:“陛下,江舟此子虽有经纬之才,柱国之能,却终究年轻识浅,尚需打磨。”
“小小年纪,得升五品,已是蒙陛下隆恩,如何还有委屈之理?”
“嗯……”
帝芒慢吞吞道:“宋卿家,你也听到了,功名是朕赐的,官儿也是朕封的,与卿相何干?”
“年轻人,身居高位,难免气盛了些,想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样吧,下旨去问诘一番,若实在有过,便是朕识人不明,朕再与卿家赔罪如何?”
宋荣神色微变,忙俯身道:“陛下言重!臣不敢!”
“那就这样罢,退朝。”
帝芒挥了挥手。
鱼玄素便站出玉陛前,高呼朝仪,群臣依礼鱼贯而退。
宋荣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直到出了含元殿,才擦了擦额角冷汗。
“宋大人,你这是何苦?”
有交好的大臣叹道:“陛下摆明了是有意要向北境增兵了,才将此事交由太宰决断,你如此这般,岂不是与陛下作对?”
李东阳似乎听到他们的交谈,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大步而去。
宋荣神色难看之极。
……
江都。
江宅。
林疏疏道:“阴阳两隔,没有城隍阴司的允许,他人想进入阴世,可没这么简单,除非你能请动龙虎道那些牛鼻子,或是大梵寺的贼秃出手。”
他不屑地撇嘴道:“不过那些牛鼻子自诩清静无为,大梵贼秃更是将阴世视为禁脔,岂肯轻易让人涉足?”
第509章 人丹大宴
林疏疏说着,紧紧盯着江舟。
他很好奇。
能知道阴世消息也就罢了,他更想知道江舟到底有什么依仗,能将出入阴阳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江舟一笑,随口道:“听说你们玉剑城虽非圣地,却也是名教大宗,圣地之下,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寥寥,难道连区区出入阴阳之法也没有?”
林疏疏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你好大的口气,区区出入阴阳之法?”
不过江舟顾左右而言他,林疏疏也明白了他不想说,也不好追问。
反正只要咬着他不放,总会知道的。
便另问道:“你适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骷髅会怎会在阴世?”
江舟反问:“骷髅会常年盘踞山界,售卖‘人丹’,你难道不知?”
“哼,我自然知道。”
林疏疏冷哼一声:“若非这些畜生躲在山界,本公子早就杀上门去,屠他个干干净净。”
江舟嘲笑道:“看来你也并非莽夫,还知道山界惹不得。”
虽然之前林疏疏是为诛灭骷髅神而故意一副上门找麻烦的姿态,但其中未必没有几分真的拿他来发泄怒意的成分。
江舟还是有点不爽的。
要不是时间有点不合适,他还真想与林疏疏打一场真架,揍他个鼻青脸肿。
林疏疏自知理亏,但要他认错赔礼,那是休想。
故作不知,说道:“山界岂能与阴世一概而论?就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有本事出入阴世?”
这些仙门中人,不要脸起来一个比一个强。
江舟只好暂时放下,说道:“他们自然没有,但他们的‘客户’有。”
林疏疏皱眉:“客户?什么意思?”
“骷髅会长期售卖‘人丹’,与阴世鬼王来往密切。”
江舟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阴世之中,有一个名为虚肚的鬼王,广发邀帖,设‘人丹大宴’,阴阳两界,各路恶鬼,阴司鬼神,山野灵圣,都在其邀宴之中。”
“人丹大宴?”
不仅是林疏疏,本是对阴司不怎么有兴趣的曲轻罗,也被勾起了注意。
“据说是这虚肚鬼王得到了一个百年难遇的‘人丹’,想要与‘民’同乐。”
江舟冷笑一声:“通过骷髅会,猎捕了大量‘人丹’,要在宴中现场‘制丹’,大宴各方宾客。”
“砰!”
林疏疏手里的一个茶杯砰然破碎,化成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