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80章

作者:随轻风去

无论河边露台,还是舫舟席间,坐着不少红红绿绿的美人,大大方方的也不怕被人观看,一路走过来赏心悦目。

至于美人身旁还有男人……谁走在这里时会去注意男人啊!

曾先生和小李一边看,一边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这样的六朝金粉放浪奢靡气象,竟然出现在我煌煌大明国都,还紧挨着神圣的学宫和贡院!

秦德威介绍说:“眼下这时候,秦淮河房最贵,临近贡院的河房,从东水关到武定桥这段,一个月租金八两起步,非富家子弟住不起啊!”

说着说着秦德威又叹口气,仿佛很遗憾的样子:“可惜这些水景河房都是私家修建的。”

“最有钱的富家子弟,也不见得住这里吧?”小李突然说,“到秦淮旧院,包下一处满意地方,住几个月备考,红袖添香夜读书,那比只住河房花费更多。”

秦德威哑然失笑,看不出来,小李洞主挺闷骚。

又走了一会儿,过了武定桥就到太白楼。秦德威又问了问门口店家伙计,居然已经没有空余席位了。

在这考试大年,江南江北十四郡读书人齐聚于秦淮河,尤其大户有钱人比例很高,免不了呼朋唤友宴饮聚会。

太白楼这种位于秦淮河武定桥的知名酒楼,不提前预定哪还能有空余席位?江东小霸王的面子也不好用!

秦德威在门口转了几圈,也无可奈何,对曾、李二人说:“要么换个地方,要么等一等?”

正说着话,秦德威突然发现,太白楼门外似乎有个人刻意背对着自己。

刚才自己门里门外的转了几圈观察情况,但这个人让自己看到的永远是背影,而且这个背影看起来极其眼熟。

秦德威狐疑的绕了个圈子,朝着那人走过去,但那人居然也自然而然的调整着角度,始终背向他。

最后秦德威一直走到了那人身边,使劲探头终于看到了此人的侧脸,惊喜的叫了一声:“这不是王朋友吗!今日真是凑了巧,太白楼前得遇王朋友啊!”

南京传统文坛后起之秀、老盟主关门弟子、金陵三俊之一的儿子、准名士、府学生员王逢元翻了翻白眼,这踏马的什么鬼日子,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

本来正让王怜卿打听青溪社这帮人的动向,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就遇到了王朋友!

与王逢元同站在一起的还有两人,都很年轻,一个看起来十七八,一个二十几岁。

这两人见王逢元突然脸色大变,像雨像雾又像风的,都十分莫名其妙。再看看新出现的小少年,这青梅竹马的年纪岁数……这英气勃发的相貌……顿时又恍然大悟!

“在下今日没空与你纠缠!”王逢元简单粗暴的御敌于国门之外。

秦德威看了看其他人,叹口气道:“吉山啊,你又换了一批朋友?每次见到你,身边的朋友都不一样啊。”

“住口!你别过来!”王逢元警告说:“今日是我们本地举子与几位姑苏同道聚饮然后会文,你一个小学生,不要胡闹!”

“那可真是巧了!”秦德威对着曾先生和李洞主招了招手,然后又对王逢元说:“在下这边也有两位扬州举子,若江东、江南、江北三大府举子会文,岂不是美谈!”

王逢元瞪着秦德威,你们说来参加就参加?我跟你有这么熟吗?这是熟人聚会,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硬来凑什么热闹!

直到现在,王逢元也没有给两边人互相介绍,显然是铁了心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竖起一道防火墙,直接把小学生隔离在外!

秦德威无奈,对王逢元说:“在下有几句话,要对王朋友说。”

“不听,免开尊口。”王逢元言简意赅的回答。

随后王逢元招呼着身边两位友人,“我们先进去等着别人好了,免得在外面被闲杂人等纠缠!”

无处下手的秦德威便发起愁来,这王公子怎么就变得油盐不进了呢?

“你就是小学生?”王逢元身后的外地士子突然忍不住好奇开口:“在下从衡山先生那里听到过你的事情。”

就怕没人搭话啊,秦德威迅速回应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太仓王忬。”那人也作了个自我介绍。

秦德威有点惊奇,今天真是名人之日啊,这王忬居然也是个传奇人物。

乃是未来文坛大宗师王世贞的父亲,很能打,官至蓟辽总督,在传说中因为《清明上河图》,得罪严嵩被下狱害死。

但秦德威还没说什么,突然就见曾先生冲了过来,对着王忬说:“莫非昔年南都少司马质庵公之后人乎?”

王忬愣了愣,没想到对方有人突然提起父亲。他父亲王倬号质庵,最后官居南京兵部右侍郎,但在十年前去世了。

曾先生一脸崇拜的说:“质庵公当年以文臣领兵,屡屡平息动乱,实乃栋梁名臣,在下向来仰慕!

十年前在下游学南都时,质庵公为少司马,在下曾托同乡投卷引见,不想才受面教一次,质庵公便化鹤仙去,未能再得讨教,为在下终身憾事!”

有人这么崇拜自己父亲,而且还有一段老渊源,王忬好感大增,而且都是对兵事有兴趣的人,便与曾铣热络的谈论起来。

秦德威无语,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又对着另一个王逢元的朋友问道:“阁下依稀眼熟,应当会过面?”

那人便答道:“在下蔡汝楠,去年徐氏东园雅集上与你碰过面。”

秦德威恍然大悟:“记起来了,阁下乃是湛祭酒高徒!”

此人乃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当世经学大家湛若水的弟子。据说蔡汝楠从八岁起就在南京跟着湛若水学习,基本也被视为南京本土文坛的人物了。

还没等秦德威再说什么,李春芳突然冲了过来,激动的对着蔡汝楠说:“令师可是甘泉先生?八年前甘泉先生自京师南下,路过扬州时,在下虽然年幼,但侥幸拜见过一面受过教诲!

在下心中一直仰慕甘泉先生学问,早有拜入门墙之心,怎奈无人引荐!不想今日得识甘泉先生高足!”

蔡汝楠见有人如此推崇自己老师,又有一层渊源,便也好感大增,与李春芳交谈起来,两人都喜欢研究经学,共同话题也多,很快就谈得热乎起来。

秦德威无语,敢情这边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又转向王逢元,对着王公子耸了耸肩,你看,大家这不就熟了吗?读书人总有一百种方式攀交情,不寒碜!

王逢元满脸悲愤,朋友踏马的都已经跟别人搭起了话,还怎么建立防火墙?

而且只剩下小学生还空闲着,自己若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尴尬的呆站着,就只能直面小学生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五斗米折腰?

秦德威堵住了避无可避的王逢元,开口就问道:“王朋友!在下听说,那府尹公子江存义一直与你们往来密切?”

听到小学生问起别人,王逢元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答道:“是又如何?”

这种事瞒不住人,也没必要否认。

秦德威又道:“在下想与江存义见个面,王朋友能否帮忙订约?”

王逢元很诧异,你小学生和江存义有什么好见的?便婉拒道:“在下觉得,江兄并不想见你。”

就跟我王逢元一样,不想看到你这小学生!

秦德威却说:“无论如何,江存义毁我门庭,尚欠我一个道歉。”

说起这事,王逢元便摇了摇头,“我敢肯定,以江兄的性子,肯定不会向你道歉的,所以更不用见了。”

就跟你小学生一样,也不会向我王逢元道歉!

“那在下要向江兄道歉呢?”秦德威突然话头一转,反过来说。

王逢元愣住了,你要向江存义道歉?你道什么歉?还有,如果你心里还有道歉这两个字,为什么不向我王逢元道歉!

秦德威非常诚恳的说:“虽然江存义去年无礼毁我门庭,但在下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他面子,更不该追究责任,让那江存义下不来台!所以在下真的错了!在下要向江存义道歉!”

王逢元:“……”

这话该怎么听?王逢元毕竟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对太复杂的事物还缺乏应变能力……

“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包藏着什么心思?”王逢元真得纳闷了,你小学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江东小霸王说得又是谁?怎么突然就被府衙江二爷吓住了?

秦德威很实话实说的回答:“因为马上就要到府试了。”

王逢元秒懂,敢情是害怕在这里了!就是这句话还是不对味,这又是暗暗指责府尹会因私废公,公器私用报复别人?

而且以小学生的性子,真的会诚心道歉?

秦德威见王逢元只顾着想来想去,便又催道:“到底肯不肯传话?王朋友给个准话!如果王朋友不肯,我再找别人说去,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这些话了!”

“这话可以帮你传!”王逢元又想了想答应下来。

不过还是不太放心,当晚王逢元又去找了老师顾璘,就此事询问老师。

顾老先生略加思忖道:“你只是传个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如何决意,还是在江存义本人,与你无关。

我们这样做盟社的,交游广阔的同时,替人传话的事情也多,不差这一次。”

王逢元犹豫说:“我总觉得那小学生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顾老先生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早有预见的说:“那他也是去找江存义,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再说了,去年那小学生横行无忌,不过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而已。无欲则刚之人,自然无所顾忌!

但小学生终归还是要长大,老夫去年已经料定,等他套上功名利禄的枷锁,就知道受制于人的厉害了!

你看,这才到了府试,他就知道撞上南墙了。老夫去年对这小学生屡屡忍让,等得就是此时此刻到来!”

王逢元发现,老师的话也不能盲目全信了。

屡屡忍让,听起来好像是高风亮节,对晚辈人物宽宏大量。其实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他很知道,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今晚至少从老师这里获得了一些教导,也不算白来。

正好第二天又有个徽州商帮发起的士人聚会,府尹公子江存义也到场了,为展现排场,江存义还请了秦淮四美之一的冯双双作陪。

王逢元顺便就把秦德威求见的事情转达了,这让江二爷也是很意外,反问道:“他真的是这个意思?要见我并道歉?”

“反正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口对在下说的,千真万确。”王逢元确定说。

江存义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口气从去年憋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出气的希望。

“他还算聪明,知道厉害!本来我还以为,他到了府试考场上才能醒悟过来!”江存义阴森森的说。

王逢元吃了一惊,这位江老兄忍了一年,还真有在府试中坑小学生一把的打算?那小学生突然要来道歉,并不是脑补过度的反应?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王逢元没少在江存义这里蹭吃蹭喝,看在酒肉朋友的份上,忍不住提醒说:“小学生心思诡异,江兄务必当心,还是不要见的好!”

江存义不屑的说:“吉山老弟想多了,心思诡异之人必定不纯,不纯之人又必定不是超然物外之人,所以必定会为五斗米折腰!

府试这一关,任他有千万变化,最终也得在我手上过一遭!除非他真能抛下功名,但你看他像是这样的无欲无求的人吗?”

王逢元还能说什么,只能道:“江兄你想明白了就好。”

“所以咱就见见他!”江存义一边拍着扇子,一边说着想法:“到时请吉山老弟也来观礼,不,还要多请些人,热闹一些!烦请吉山老弟去帮忙请东桥公到场,也做个见证!”

王逢元无语,听江存义这意思,还是要往大里搞?“何至于此?”

“怎么不止于此?去年那小学生几乎无人可制,今年却要在我面前折腰,岂不给我长脸了!”江存义越想越兴奋,念头越来越多:“他不是才华出众么,到时让他给我写首诗词!”

作为一个酒肉朋友,王逢元尽了最后一分力劝道:“江兄还要顾及令尊!小学生就算向你道歉,也暗含有指责令尊公器私用的意思。”

江存义毫不在意的说:“家父乃是正三品京兆尹,位比侍郎,次于七卿而已。他这点质疑,实在不算什么,动摇不了家父。”

这话也没错,要是一个平民发几句牢骚,就能动摇京师地面正印大员,那真是开挂了。

江存义又继续说:“再说府试对考生而言很重要,但在整个科举中根本不算是大典,用这事质疑家父,就像质疑家父贪墨几根蜡烛私用一样可笑。”